《凰一品,纨绔少王妃》作者:欢脱小哥   文案:   大婚半年,王爷夫君娶而不婚,我臂上的守宫砂明晃晃还在,绿茶表妹却已经怀胎三月。   婆婆带着她逼上门,王爷请旨要休妻,我换了身喜庆的红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告:“王爷,是我要休了你!”   声名狼藉的下堂妻拱上少王爷这棵水灵灵绝世大白菜,不亏,一点都不亏! 第一章 王爷要休了你   六月的天,阳光懒懒散散的洒满芳若阁,明媚,却不刺眼。祁之摇躺在海棠树下的摇椅上,悠哉闲适,好不惬意。   “王妃王妃,您怎么还在睡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焦燥的声音传来。   祁之摇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望着丫鬟初心匆匆跑了来。   “着急忙慌的,火烧你屁股了?”初心跑到她跟前,挡住了洒在她脸上的阳光。   “大事不好了王妃,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宣你进宫去!”初心都快急得跺脚了,可看自家主子这慢吞吞的性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祁之摇挑挑眉,慢吞吞的睁开眼睛:“皇后不是去了五台山礼佛么?”还有空来找茬?   “皇后娘娘是两月前去的五台山,昨儿个已经回宫了!”   “哦。”祁之摇不以为意。   初心瞧着自家主子没一点反应,这又要闭眼睛晒日头的样子,一跺脚!   “老王妃领着表小姐把状告到皇后面前去了,皇后娘娘这才要见您!”   本还奇怪皇后娘娘一向不待见她,这会子怎么突然主动宣召让她进宫,原来是她这“婆婆”给的面子!   “告就告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左右不过是说她忤逆不孝,上不敬婆婆,下不顺夫婿,惩治家奴手段恶毒……如此这般,家常便饭。   “可,可这次不一样!”   据来请王妃的蒲公公透露,这回不止告状那么简单了,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着急。   “老王妃呈递了休书,说要休了你,这会子皇后也派人去军营请了王爷!”   祁之摇徒然睁开眼睛,清亮无比的眼眸中竟然绽放出了一抹兴奋的光芒,猛的坐起身来,瞪着初心的脸。   “真的?”   “真……真的。”初心看着自家主子那一脸的激动,心中“咯噔”一声,王妃莫不是被吓傻了?   祁之摇腾地从摇椅上蹦起来,十分欢快的朝着芳若阁外跑去。   “王妃王妃,觐见皇后要不要换身衣裳?”后知后觉的初心反应过来,忙拔腿追了上去。   “本王妃马上就要变成下堂妻了,是该穿身红的,庆祝庆祝!”祁之摇被这一提醒,猛然转身去换衣裳。   初心差点一跟头栽到地上去,她没听错吧?王妃刚才是说,被休下堂,要穿身红的庆祝庆祝?   ……   金龙腾飞,青浮雕凰,檐牙高啄,钩心斗角。   走在白玉铺就的地面,祁之摇淡定自若,目不斜视。   端的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   身侧为她引路的蒲公公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瞟她两眼。   祁之摇眼角扫过公公眼中的一抹诧异,桃红的薄唇微微弯起一道弧度。   皇宫她不是第一次来,可这一次是被自家婆婆告状到皇宫里的,若是半年前的祁之摇,很有可能会被吓的腿软,可现在的祁之摇?   特种兵火凤凰突击队首席军医,生在党旗下,长在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   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岂会害怕去见一个古代皇后?   祁之摇眉眼一笑,侧头望着蒲公公:“公公总盯着本王妃瞧,是否觉得本王妃今日容光焕发,更加美丽动人了?”   眸光清亮,如一泓淡月新凉。   嘴角俏皮的笑,将人带入一种美好的遐想。   饶是进宫多年见惯了大事的蒲公公也不觉得眉角一跳。   老眼看了看女子娇嫩的容颜,竟开口:“秦王妃待会儿怕是要小心些,老王妃把老王爷的牌位也带进了宫。”   秦王府是天曜皇朝唯一的外姓王,全靠秦老王爷的军功得以封王,在秦老王爷的牌位面前,即便皇帝也要恭敬三分。   眸光轻轻流转,嘴角的笑弧却是没有收敛半分。   蒲公公观察着身旁的这位秦王妃,怎生觉得她俏皮可爱,不若秦老王妃说的那般恶毒不孝。   他多嘴提醒这一句,只希望秦王妃能先有个心理准备。   祁之摇莞尔一笑,脚下的步子快了些,蒲公公亦加快了步伐。   早知道打伤秦二少会被休,她该早些打才是,没的在秦王府窝了小半年,给她憋屈的!   昨儿哥哥才陪着奶奶去普国寺进香,早知该叫他们等等,今儿被休后便和他们一道还愿去。   感谢菩萨保佑她终于恢复自由!   蒲公公跟在后边,小腿觉得有些酸了,抬头望着在前方一走一跳的秦王妃,从宫门口到皇后宫中得走半个多时辰,他时常走也觉得累,这秦王妃精力似乎忒好!   祁之摇对皇后宫熟门熟路,这便已经到了。   “秦王妃,皇后娘娘就在不远处的凤殿,你随着这位李姑姑走过去便是。”   一早候在宫门的李姑姑已朝他们走了过来,她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姑姑。   蒲公公忍不住叮嘱一句:“秦王妃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向李姑姑请教。”   她经常进宫,规矩她都懂得,但她知道蒲公公一再的提醒是为自己好,便朝他别扭的福了福身。   “多谢公公。”   倒是已经走来的李姑姑瞪了一眼蒲公公,要你多嘴,不知道皇后不待见她吗!   李姑姑朝祁之摇标准的福了福身,表情严肃:“秦王妃,请随奴婢来。”   祁之摇不是第一次见这李姑姑,自然知道她的表情是咋回事。   跟着李姑姑这边进了凤殿。   凤榻上,一身金黄色皇后凤袍的皇后不怒自威,带着皇后的威严,瞅着跪在地下低头的祁之摇。   “祁之摇,可知本宫宣你进宫所为何事?”   皇后仔细打量着祁之摇,这般瘦弱的身板,实在叫她怀疑秦老王妃所告之事,可是秦老王妃把秦老王爷的牌位都带了来,她也差人去瞧过,秦二少身上的伤也都是真的。 第二章 臣妾没什么话好说   方才进宫的一路上,宫人们瞧她的那些目光,恐怕是整个皇宫无所不知吧!   轻轻笑了一下,挺直了腰板。   “臣妾进宫路上听到了些,但不知究竟事实如何,还请皇后娘娘告知。”   说她不知道岂不是自打耳光,承认自己是聋儿?   只是,秦王府想休了她……   哼!   皇后怔了一下,继而笑了,笑容并非善意。   她以为祁之摇会说不知道的。   镂空雕花的金丝护甲轻轻扶额,蓦然说道:“你是祁老太君唯一的孙女,起来说话吧,赐坐!”转而吩咐宫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茶?”   “谢皇后娘娘。”祁之摇起身,揉了揉膝盖,真疼!   皇后看着这一幕,端起白玉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是今年的新茶,本宫最喜欢的雪顶含翠,你喝喝看,若是不喜欢,再给你重新换。”   祁之摇望着冒着热气的茶盏,一抹茶香沁鼻。   “谢谢皇后娘娘,只用闻这茶香,醇厚、浓酽,那骨子霉味更是地道,不愧是茶之珍品。”   皇后闻之,忽然抬眸看她。   她竟不知祁之摇还懂茶。   皇后的诧异只在一瞬,放下茶盏,眼神突转,声音中带着皇后的威严开口:“祁之摇,之前秦老王妃抱着秦老王爷的牌位在本宫面前哭诉,说你不守媳妇的孝行之德,动手将秦二少打成重伤,可有此事?”   祁之摇抿了一下唇,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回禀皇后娘娘,并无此事!”   “当真?”皇后眉头稍微一皱,看着祁之摇这小身板也不像能把秦二少打成重伤的,莫不是秦老王妃骗了她?   皇后正若有所思。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动手打伤了钰儿!”一直在屏风后面的秦老王妃突然跑了出来,脸上怒气腾腾。   白若芍也随之跟了出来,用同样的眼神瞪着她。   皇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脸色略略沉了下去。   她本让秦老王妃和白若芍在屏风后多等一会儿,她先审审祁之摇,可她们竟然不听!   秦老王妃噗通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千万不能相信她说的话,就是她打伤的钰儿,可怜我的钰儿现在还下不来榻,钰儿可是我们老王爷心头的肉啊!”   秦老王妃这话明显是在拿秦老王爷压她,皇后脸色明显有不悦。   “老王妃暂且听听她是怎么个说法,秦老王爷是我天曜皇朝的有功之臣,本宫自然不会让他的亲子受了委屈。”   听了这话,秦老王妃这才稳住了情绪,站起来由白若芍扶到了一旁站着。   “祁之摇,你婆媳二人各执一词,你觉得本宫应该相信谁?”皇后望着祁之摇问道。   祁之摇眼角的笑意一闪:“敢问皇后娘娘,您想让臣妾如何回答?”   “自然是据实回答!”   祁之摇有些好笑,却似乎不好意思笑出来,若把夜子宸扯进来,事情会不会变得更有趣?好看的眉眼之间娇俏的弯出一抹神采。   “回禀皇后娘娘,事实就是,秦二少的伤主要是被夜子宸打的,我不过是在后面补上几脚而已,所以,婆婆说是被我一个人打的,这不是事实!”   皇后:“……”   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秦老王妃梨花带雨的又跪到了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给秦王府做主啊,这样的儿媳,我们享受不起,还请皇后娘娘做主,休了她!”   祁之摇嘴角勾起一抹冷讽,绕了这么大个弯,总算是把最终目的给说出来了。   皇后扶了扶额,怎地又把夜子宸那小子给牵扯进来?   “老王妃,并非是本宫不帮你,实则是这桩婚姻是皇上亲自赐婚,本宫若是应允秦王府休妻,岂不是违逆了皇上的意旨?”皇后略沉吟,看了一眼淡然自若,束手立在一侧的祁之摇:“你这丫头嫁了人也没个转变,如今这局面,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回皇后娘娘,臣妾,没什么话好说!”祁之摇静静的站立一旁。   满面梨花带雨的秦老王妃一听,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夜子宸是得罪不起,但祁侯爷去出使凤临国了,如今的祁侯府只剩下祁老太君和一个不管事的循世子,昨日还都去了普国寺进香,祁侯府如今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还怕收拾不了她?   白若芍低眉顺眼的跪在一边,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祁之摇眼观鼻,鼻观心,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中神色。   皇后沉吟了一会儿:“秦王府休妻是大事,本宫已经派人去禀告皇上了,本宫一切遵从皇上的旨意,若皇上恩准了你们秦王府休妻,本宫自会做主。”   这话刚停,外边就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秦王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统一望向了门口。 第三章 娶而不婚   进来的年轻男子,不到二十五岁,一身铠甲,许是因为长期在军中,皮肤晒得有些黝黑,却不失性感,五官俊美如斯,身上自带将门之风,整一个丰神俊朗。   他步子沉稳的踏进凤殿,余光扫了一眼殿内的所有人,朝凤座上的皇后行礼:“拜见皇后。”   声音醇厚磁性,令人听之悦耳。   皇后一扫跪在下面的秦隐,脸上一副慈善之色,朝身旁的宫女挥挥手:“起来说话吧,赐坐!”   “谢皇后娘娘。”   祁之摇看着她的这位王爷夫君,不温不火的性子,即便天塌下来,他也依旧处变不惊。   成亲半载,他唯一踏进她房门的一次是新婚之夜,进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他进去为的是告诉她:他娶而不婚。   他从未为难过她,或者说,他只是放任府中的人去为难她,她这个皇上钦赐的秦王妃在秦王府中,是任何一个丫鬟小斯都可随意欺凌践踏的。   她曾找他谈过,既然那么不愿,何不休了她?   他只是淡漠的回了一句:“圣命难违。”他甚至不愿意看她一眼。她想,要如何淡漠的一个人,才能将讨厌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   既然他是“圣命难违”,那她就让这圣命,不可韪而违之!   白若芍偷偷看了一眼秦隐,脸不知怎地就红了起来。   “好了,既然当事人已经来了,那就表个态吧,秦王先说,你是否愿意休妻?又为何休妻?”   秦隐自进殿之后,眉头是一下也没蹙过。   冷静如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祁之摇,她白净的脸上淡然自若,无一丝伤心的神色,甚至在她的眼中还多了一抹耀眼的光芒。   他知道,这一幕,她等了许久。   秦老王妃扯了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隐儿,三天两头住柳色馆的儿媳,我们秦王府无福享受,况且,她还打伤了钰儿……”秦老王妃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万般委屈和心酸一起涌上心头。   整个凤殿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秦老王妃抽泣的声音隐隐约约。   秦隐不说话,只是看着秦老王妃,又看着祁之摇,她虽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来,可她嘴角却是几不可见的勾起一道弯弧,心中莫名的一动。   白若芍见表哥半晌不说话,有些急了。   “表哥你可别忘了她平日里在王府都做了些什么!”   皇后也很有耐心,高坐在凤榻之上饮茶等着。   少顷,秦隐起身,走到皇后凤榻之前:“祁氏嫁入秦府以来,不敬长辈,不顺夫婿,不睦亲邻,不守妇德,请皇后娘娘应允,我要休妻!”   磁性醇厚的声音回响在凤殿内,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无比。   皇后眉头掀了掀,似乎对秦隐说的这些休妻缘由并无一丝惊讶和不解,她放下茶盅,抬眼看过去:“秦隐,你确定要休了祁之摇?”   “是。”他似乎犹豫了半刻。   皇后皱起眉,这桩婚姻乃是皇上谕旨赐婚,若是她允了秦府休妻,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面?而且此事还牵扯到了夜子宸那小子,处理起来实在是棘手,偏生派去禀告皇上的宫人又还没回来。   抬头又看见祁之摇低眉顺眼的站着,连替自己辩解的半丝迹象也无,她有些诧异。   皇后手中的白玉瓷茶盅刚刚顿下,忽见她朝前走了两步,恭敬的开口:“臣妾现在要请皇后娘娘应允,准了臣妾休夫。”   众人大惊,老王妃似乎受惊过度,竟是呆愣了半晌,白若芍脸上并无异色,谁休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秦隐侧头看着她,波澜不惊的双眸中忽然染上一层薄霜,有一丝微动的痕迹。   皇后眼中有一些复杂的神色,她似乎看不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子了,扫了一圈秦隐和老王妃,这才开口:“你们秦王府到底在闹什么?夫妻二人都说要休了对方,这到底是谁要休了谁?”   “回皇后娘娘,是我要休了秦隐!”声音清透明亮,带着十分的确定,响在凤殿之中。   听着她的话,秦隐眼中的波澜忽然之间风平浪静了,目光盯在大殿的地上,不去看祁之摇一眼。   “秦王府休你是因为你犯了七出之条,不敬婆婆,殴打小叔,不守妇德,你要休秦隐,又是为何?”   眼中的狡黠之光一闪而过:“因为秦隐与臣妾成亲之后,不顾臣妾,公然与人多次有染,至其怀孕,臣妾已忍无可忍,所以,秦隐并非我的良配。”   整个凤殿之中,如死寂一般。   祁之摇轻轻跪了下去:“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秦老王妃着急了,扑通一声跪下去,似要把凤殿的地板给跪裂了。   “皇后娘娘明察,她这是栽赃陷害!”老王妃被吓的脸都白了,与人私通,这可不是小事。这桩婚事原就是皇上亲自赐婚,若是捅出自己儿子与人有染,这便是视皇上的圣旨于无物。   轻则打上几十板子,重则爵位被削,流放塞外也是有可能的。   她怎能不急! 第四章 亓世子归京   “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断不能轻信了她的话,她是气不过隐儿要休了她,这才胡乱编造谣言,臣妇的儿子从小读诗书守礼仪,绝不会做出此等无耻之事的!”   皇后只看了一眼秦老王妃,转而问祁之摇:“你可有证据?”   皇后平静的神色之下,似在警告——若是没有证据,就是诬告秦王,下场很惨!   皇后开始便给足了她祁侯府嫡女的面子,赐座又上茶的,重头戏都在后面了。   祁之摇神色镇定:“皇后娘娘,可否传位太医来为秦王府的这位表小姐把把脉?”   有无身孕,太医一摸脉像便知。   皇后面色一怔,随后开口:“来人,传胡太医!”若秦隐当真做出此种事情,那便是藐视皇威,不得大意。   白若芍脸色一阵发白,若不是扶着椅子,恐怕已经站不稳了。   不一会儿,太医署的首席医官胡太医便背着药箱来了,号脉之后,回禀皇后:“禀娘娘,这位姑娘已有两个月身孕,且胎像稳固。”   两个月身孕,意思就是他们奉旨成亲不到三个月,秦隐就与白若芍……   秦老王妃脸色青白一阵。   祁之摇巧笑着朝白若芍走了两步,吓得白若芍连连后退。   “不知表小姐腹中这孩子的父亲是否打算给孩子一个名分呢?”   白若芍只低着头,似头千斤重。   “你,你……是你诬赖若芍,不可能,这不可能!”秦老王妃似乎对此事当真一点不知,这会子事情一出,惊得她语无伦次起来。   “皇后娘娘……”   秦老王妃还想狡辩些什么,可皇后丝毫不加理会。   “秦隐,白若芍腹中孩子,是否是你的?如实说来!”皇后脸色不善,本只是一件简单的休妻,现在竟然又牵扯到藐视皇权,这秦王府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秦隐刚毅的脸上面色不动,似乎在犹豫什么,半晌,磁性的嗓音吐出一字:“是!”   “砰!”皇后一怒,拍案而起:“秦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视圣旨于无物,成亲三月便不顾新妇与他人姌和,此乃大逆不道,你可知罪?”   秦隐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轻轻跪地:“请皇后娘娘降罪!”   秦老王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到了,儿子何时与若芍……她竟不知?   只是这个时候,即便真有此事,也是断断不能全认了的。   “皇后娘娘,这也不能全然怪隐儿,若不是祁之摇她不守妇道,过门之后三天两头就住在柳色馆,隐儿他是个血性男儿啊,怎能不生气?若芍与隐儿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总比得那成日泡在柳色馆的淫女强得多!”   祁之摇听了这话,嘴角讽刺的笑了笑。   “况且,皇后娘娘方才也听到了,打了我钰儿的人还有夜子宸,一个已婚女子为何成日与别的男子厮混一起?皇后娘娘明察!”   既然捅破了窗户纸,那就撕破脸斗到底了!   皇后一听老王妃提到了夜子宸,脸色一变,她这是要把整个夜王府都牵扯进来,老王妃为了要休妻,是不顾任何后果了。   正在这时,派去禀告皇上的宫人恰巧回来了,而他的身后还跟着皇上跟前伺候的李公公,大约五十岁左右,保养的极好,手持着一个佛尘,看着年老,脚步却是不慢,很快就走到了殿前,跪地。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皇后看着李公公,心中有几分不明,缓和着开口:“李公公亲自来本宫的凤殿,所为何事?”   “回皇后娘娘,此事还非得老奴亲自来不可,别人来老奴也不放心。”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祁之摇,继续说道:“秦王妃前些日子把护国寺的藏经阁烧了一事,一玄住持请亓世子代为处理,亓世子这会子正和皇上下棋,皇上吩咐老奴过来把秦王妃给请过去,另外,皇后娘娘、秦老王妃、秦王和表小姐也可一道过去。”   李公公虽然年迈,可是吐字清晰,他话音一落,整个凤殿顿时静了下来。   白若芍眼中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讥笑,今日表兄休了她还不一定能将她打入地狱,碰上亓世子,她必定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皇后眉间舒展,却更加讶异,秦老王妃眉头紧皱,秦隐面露惊异之色看着她,似乎都不明白,藏经阁被烧怎么会惊动了亓世子?   惊讶过后,每个人心中都有了同一个结论:祁之摇这次死定了!   一行众人在皇后的带领下缓步往金銮殿走去。   “子宸参见皇后姑母。”话落声音又响了起来:“小摇儿原来你在皇宫里,怪不得本小王去秦王府没找着你,你怎么进宫来了?”这声音很熟,祁之摇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走来的夜子宸。   “子宸,是皇上召你入宫的?”皇后看见夜子宸,面色一沉,刚才秦老王妃还说他和祁之摇这个已婚女子走得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夜子宸似乎没有察觉到皇后的不悦,笑意然然,一双丹凤眼直直看着祁之摇,眸中神采飞扬。   “回皇后姑母,我听说龙惊亓那病美人从雪峰山回来了,要不是云伯父病重要他回来掌家,他怕是还在山上呆上十年,他一回来就往皇宫里跑,皇上姑父为了迎接他,连早朝都免了,我特地进宫来瞧瞧。”   亓世子十年归京,自然是会惊动整个天曜。 第五章 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皇后看见夜子宸一双凤目里全都是祁之摇,恐怕秦老王妃先前所言不是无中生有,当下心中更是不悦。   “既然来了,就同本宫一起去见见皇上吧。”皇后冷着脸道。   “谢皇后姑母。”夜子宸欢喜的跟在皇后身侧,侧过头去看祁之摇:“小摇儿,你是不是也听说那病美人回京了,特地来瞧瞧的?”问完不等祁之摇回答,又开始嘀咕起来:“你这妮子太不够义气,我每回有热闹都带你去看,你有热闹看却不叫上我,小心我不理你了。”   祁之摇瞪了一眼夜子宸,难道她被秦隐休了下堂还要叫他来看看热闹?   余光瞥见每个人的神色,又瞪了一眼夜子宸,搞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也就算了,还这般看不清状况,没看到皇后和老王妃秦隐都在吗?那张嘴不说话会死啊!   夜子宸一连被她瞪了两眼,以为是刚刚说她生气了,又呵呵笑起来:“小摇儿你别瞪我啊,我说着玩的,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可能不理你的。”   这话听在皇后、秦老王妃、秦王、白若芍几人的耳朵里,每个人想法不一。   秦老王妃和白若芍都不怀好意的弯了弯唇角,小摇儿?叫的好不亲热。   皇后面色不动,静静的走着听着他们的对话,秦隐却有意的扫了一眼祁之摇,谁都听得出来,夜子宸这话里有几分暧昧。   祁之摇无语,垂下眼眸,不想再看他一眼。   夜子宸觉得今日的小摇儿有些奇怪,可能是心情不好,可能是其他别的原因,看了一眼秦隐,似乎明白了几分,脸色微微一变,遂也不再说话。   不多时,就走到了金銮殿门口。   李公公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到!”   朝臣们听见皇后驾到,都赶紧跪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凤驾缓缓走进大殿,看见金銮殿内的大臣一个不少的都跪在地上,而殿前,一身龙袍的乾帝正与一年轻男子弈棋,丝毫不受她的影响,甚至是连头也未曾抬一下。   她身后跟着一行众人,随着她走到距离乾帝五尺之外的地方站定,她朝乾帝福身行礼,其余人跪地行礼:“参见皇上!”   乾帝似乎与年轻男子正下的起兴,就连皇后向他行礼,也是半晌没反应过来,皇后脸色一沉,当着文武大臣的面,皇上许久也不叫“平身”。   底下跪着的大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皇上未叫皇后起身,皇后也没叫他们起身,只得继续跪着。   半晌,乾帝似乎才与年轻男子下完棋,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亓世子棋艺惊绝,朕用尽了平身本领却还是输了你半子,不愧是我天曜皇朝的奇才!”   乾帝的笑声回荡在金銮殿内。   “皇上过誉了,龙惊亓不过是凭着运气,这才险胜了皇上。”声音清润好听,犹如山涧清泉,漱漱流淌,听入耳中,如仙乐一般悦耳。   这人竟敢在满朝文武面前,公然赢过皇帝!   祁之摇心中一震,微微抬头看去,与乾帝对坐棋盘的男子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周身只有腰间一块通透白玉做点缀,其余配饰皆无,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捻着青玉棋子,说话之间,眉眼间俱是浓浓的笑意。   这是祁之摇第一次见到龙惊亓,脑海中即刻一片空白。   这世上有一种人,当他出现的时候,周围所有的人,所有的景致都会变得微如尘埃,他若九天之下的一朵雪莲,不沾染半点俗世尘埃。   那么清雅,那么高贵。   令人不敢亵渎他半分。   “哈哈哈,朕与你再下一盘!”乾帝似乎还没想起跪在地上的众人,兴致一来,就如同尝了甜头的小孩追着要糖吃。   龙惊亓容色不动,浅笑道:“皇上,与亓下棋何时都可以,可现下皇后娘娘和满朝文武都还等着皇上叫平身。”   经龙惊亓这一提醒,乾帝才反应过来,起身看着众人:“平身!”   “谢皇上!”   众人起身,乾帝回到龙椅之上,整个金銮大殿,唯有龙惊亓一人依旧坐在棋盘边上,静若处子。   乾帝扫了一眼殿下的人,在看见祁之摇和秦隐二人之时,眉梢微微一动,开口道:“朕今日因为亓世子归京而免了早朝,又听皇后派人来禀告,说你们秦王府要休妻,为此还搬来了秦老王爷的牌位,严重至此?”   文武百官一听,纷纷哗然,继而议论起来。   秦王府只有秦王和祁侯府嫡女的婚姻可休,而这桩婚事原本就是由皇上亲自赐婚的,秦王要休妻,这不是违背圣意吗?皇上会准?   “启禀皇上,并非是因为秦王府不感念皇恩,实则是这个儿媳……我们秦王府容不下那尊大佛!”最先开口的是秦老王妃。 第六章 恶人先告状   乾帝看秦老王妃满面的泪痕,料想她方才在皇后殿里估计哭过,又看旁边白若芍怀中抱着的秦老王爷的牌位,知道皇后先前所报不虚。   而夜子宸在听了这些话之后,方才明白小摇儿为何会在皇宫里,又为何会心情不好,不愿理他,心中对秦王府的人多了几分厌恶,正欲站出来为小摇儿说话,手突然被皇后拉住,皇后站了出来。   “皇上,现在已经不止是秦王府休妻之事了。”皇后说着,在宫女的搀扶之下走到了龙椅旁边:“祁之摇说秦王对她不忠,所以她也要休夫!”   朝臣更是一怔。   乾帝望向殿下的祁之摇,那般淡定自若,一点也没有要被休下堂的悲伤,或者是被夫君背弃的落魄,倒是秦老王妃在听到皇后的话后,面露心虚之色。   “天曜皇朝开国百年,从未有过女子休夫之先例,祁之摇,你要休夫又是为何?”乾帝目光一转,又看着秦隐:“皇后所说的秦王对妻不忠又是怎么回事?”   夜子宸听说祁之摇要休夫,眼中神采奕奕,心想小摇儿终于硬气起来了,休夫好啊!等小摇儿休了秦隐,他就即刻上祁侯府提亲,把小摇儿娶回夜王府去,这样就能日日见到她了。   秦老王妃想为秦隐说些什么,抬头一看,皇后已经开了口。   “秦隐在娶了之摇不到三月,就与白若芍姌和,如今白若芍已经怀孕两月有余了。”皇后阐述着事实,眼睛的余光看着秦隐和白若芍,白若芍的面色越变越白,眼中惊慌不定。   “砰!”乾帝一听,怒极,才成婚三个月就罔顾圣旨,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大手一挥,就把一个青玉瓷的茶盅扫在了地上,顿时摔得粉碎。   大臣们一惊,慌忙跪下:“皇上息怒!”   “大胆秦隐,竟敢罔顾朕的旨意,该当何罪?”乾帝怒看着秦隐,他今日本来心情很好的,被此事一闹,所有的心情都没了。   秦隐跪地:“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秦老王妃看着秦隐跪下去认错,这就等于承认了秦王府罔顾圣意,这是何等的大罪,秦王府绝对不能没落在她的手上,于是猛着胆子跪着爬到殿前。   “皇上容禀,祁之摇与我儿成亲三日,便开始进出柳色馆,柳色馆是什么地方众位大人不是不知,一个已婚妇人三天两头住在柳色馆,尚不说我秦王府的脸面往哪儿搁,就隐儿来说,他是一个男人啊,自己的妻子成日往那种地方跑,他能不心灰意冷吗?”   大臣们听着秦老王妃说的这番话,顿时又都十分同情秦隐和秦老王妃,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和儿媳,难怪秦王府即便是违抗圣旨也要休妻,这下,他们都十分了解秦王府的苦衷了。   秦老王妃见众位大人都开始同情他们,于是趁机继续说道:“若芍与隐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和,皇上的赐婚圣旨一下,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不是隐儿对妻不忠,实则是她祁之摇做得太过份了,隐儿心痛之时,若芍上前宽慰,饮食男女一时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众位大人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文武大臣们在听了秦老王妃的一番说辞之后,似乎都能感同身受一般,看见秦隐一语不发的跪在殿前,垂头丧气的样子,都觉得秦隐值得同情。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红颜知己,一时忘乎所以,情动,也属正常。   一个臣子猛着胆子站出来说道:“皇上,秦老王妃刚才所言,臣觉得秦王即便是做错了,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谁有了祁之摇这样的妻子都会痛不欲生。   “是啊皇上,老臣也觉得秦王可以原谅,还请皇上恩准秦王休妻!”另一个大臣站出来附和道。   “请皇上恩准秦王休妻!”大臣们不约而同的开口请求皇上。   祁之摇听着身后的这些个声音,心中冷笑,刚才站出来说话的顾大人、黄大人、刘大人,都是秦老王爷生前的得意门生,恐怕在此之前,秦老王妃也没少往他们府上跑。   “闭嘴!”祁之摇一口怒气怔住了百官。   她扫了一眼不言一语的秦隐,此刻他的沉默是金,对于她来说不是,若是再沉默,恐怕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了,她对着众位大臣开口:“你们都相信老王妃的话,那你们当中可有谁曾看到过我去柳色馆了?”   话落,大臣们脸色一怔,他们的确没有谁看见祁之摇去过柳色馆,只不过市井常有传言,他们听说罢了。   话锋一转,她看向秦老王妃:“婆婆,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婆婆,可是你作为婆婆,诬告自己的儿媳,心里可曾有愧?”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挣扎!   秦老王妃直起眼睛,中气十足的看着祁之摇:“你不尊敬婆婆是事实,惩治家奴手段恶毒是事实,三天两头往柳色馆跑也是事实,与外人连手将我钰儿打成重伤更是事实,我为何要有愧?”   秦老王妃说的理直气壮,所有人似乎都相信了她,唯独祁之摇讥讽的笑了起来,扫着众人,扫着皇上。 第七章 怒极反驳   “你们都以为我不尊敬婆婆,手段恶毒,还打伤秦二少,可你们又知道我为何会不尊敬婆婆,为何会用恶毒的手段惩治家奴,别人我不打,怎地就偏偏打了秦二少?”   一番连问,条理清楚,问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龙惊亓清泉般的凤眸看着她,他十年归京,只记得传言中是说祁侯府的嫡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只是……   一个草包说话会这般有条理?   一个草包能在面对众人对她的指责时处变不惊?   一个草包双眼中会有她那般清亮睿哲?   秦老王妃竟在她的一连三问之下,不知如何作答,白若芍一张清秀的脸上慌张越加明显。   一切,龙惊亓尽收眼底。   “皇上,能否传我的贴身丫鬟初心,她就在宫门口,我有些东西想给大家看看。”祁之摇向龙椅之上的乾帝请求道。   乾帝点了点头,今日这事既然闹出来了,就一定要解决。   “传初心!”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没一会儿,初心便来到了金銮殿上,手中抱着一个包袱,那是王妃让她带来的。   “奴婢初心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初心跪地,小腿有些发颤,毕竟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在这,还有满朝的文武大臣,还有才惊天下的亓世子等等,这里的人,全都是大人物!   祁之摇走过去,打开了那包袱。   首先拿出了一个罐子:“这是我进府第七日,在我床上发现的。”   “砰!”一声,罐子摔在大殿上,上百只毒蝎子的尸体跃然于人们眼前。   “啊!这……”众人大惊。   祁之摇又再拿出一盘点心,因为时间有些长的关系,已经变硬了:“这是表小姐亲自送到我房间的点心,说是婆婆特地亲手给我做的,我身边的丫鬟穗儿嘴馋偷吃了一块,结果中毒身亡!”   “什么!”众人再一惊,看着那盘有些发黑的点心,其中有一块才被人咬了一口,应该就是那位已经被毒死的丫鬟穗儿咬了一口。   秦老王妃脸色刷白,秦隐震惊的抬头看自己的母亲。   第三件,是一件被烧了大半的碧色阮烟罗:“第一次以秦王妃身份进宫觐见皇后之时,婆婆说,穿这件绣有玉兰花的衣服才不会失了礼数,可是丫鬟们不小心将衣服沾湿了,初心拿出去晒,这件衣服一见阳光就自动燃烧起来,初心的手因此被重度烧伤。”   众人闻言都去看初心的手,果然她的左手上结满了痂,看得出来当时被烧伤的有多严重。   众人都不解,这衣服好好的怎么会自动燃烧起来,莫不是天意?   龙惊亓突然站了起来,步履缓慢的朝那件衣服走来:“听说阮烟罗的料子在醋酸里面浸泡五个时辰,再以依兰花的花粉一起浸泡一晚,拿出晾干后,在日光照射下,没有火种也会自燃。”   经龙惊亓这一解释,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可随之又反应了过来,这衣服是秦老王妃让她穿的,这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众人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祁之摇先前所问的,她为何会不尊敬婆婆,一个心肠如此歹毒的婆婆,哪里值得人尊敬?   “婆婆不喜欢我,处处算计我也就罢了,可秦王府的家奴,也竟敢欺凌侮辱我,大雨之夜上房揭瓦,我好歹也是祁侯府嫡女,难道还让个王府奴才欺着么?”   这便是她为什么要用恶毒的法子惩治家奴的原因,家奴不仁,她为何要对他们义?   初心听着祁之摇说的这些话,又想起了在秦王府王妃受的那些苦,竟哭了起来。   “至于我为何要打秦二少……”   “小摇儿。”夜子宸在这时候叫住了她,走了出来:“接下来的,我来替你说!”   众人都看着夜子宸,即便小叔子有错,这嫂子把小叔子打成重伤,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在说之前,本小王先坦诚一件事情,秦二少的伤,多半是被我打的,小摇儿不过才踢了他几脚,当时若不是小摇儿拦着,本小王早就杀了他。”   “你敢!”秦老王妃听这样一说,气愤至极,他把钰儿打成那个样子,还有胆子说他有理,简直不把秦王府放在眼里!   “本小王有什么不敢的?”夜子宸反驳:“秦钰仗势欺人,玷污了城东上鸿村张家的女儿翠浓,其父气不过要去告官,他竟派了手下将翠浓的父亲活活打死,这还不够,他因翠浓骂他畜生而生气,想要把翠浓丢入军营做军妓。”   夜子宸看着众位大臣:“你们都是做官的,若是你们谁说秦钰不该打,本小王即刻向秦王府磕头赔罪!”   话落,大殿上哗然之声顿起,秦二少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莫说是该打,就是杀了也不为过。   秦隐震惊之下也觉得气愤,难怪昨夜他去质问祁之摇时,她会说留他一条命算慈悲了。   秦钰犯下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第八章 真相大白   “秦隐,你一向自恃军法严明,治军有方,可此事若不是小摇儿割腕以血救活翠浓的母亲压下此事,闹到官府,恐怕你秦王府早就下大狱了!”   话落,秦隐看向祁之摇的手腕,她的手腕上的确用纱布包着,他之前一直未发现,其实她今日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原来是……   波澜不惊的双眸微微动了,似乎想要开口问她一句:“疼吗?”可话到了嗓子眼,怎么也吐不出来。   秦老王妃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等龌龊事情,当下便觉得是夜子宸为了帮祁之摇而搬弄是非的。   “你别胡说八道,我的钰儿乖巧孝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信!”   夜子宸转头看着她:“由不得你不信,翠浓母女二人现下正在楚氏医馆养伤,你尽可以去瞧瞧,顺便也看看你儿子造的孽!”   秦老王妃似信非信,钰儿在她跟前是最乖的,她难以相信夜子宸说的话。   “到你了秦隐。”夜子宸站到秦隐面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摇儿到底有没有去柳色馆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她的确是去过柳色馆,也确如老王妃所说,三天两头的去,可你知道她是去干什么的吗?”   “夜子宸你住口!”祁之摇突然叫住他。   夜子宸转身看着祁之摇:“小摇儿,都被她们秦王府欺负到这地步了,你还不肯说出真相!”   “我的事不用你管。”祁之摇冷着脸,她做过些什么事情,她自己心里清楚。   秦隐看了一眼祁之摇,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转而看着夜子宸:“你知道些什么?”   祁之摇常常往柳色馆跑,他也曾派了人去盯着,可回来的人总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他想,女子去柳色馆还能干什么?左右不过是干那些龌鹾的勾当!   “每次去柳色馆本小王都在,自然知道。”夜子宸不顾祁之摇的阻拦,开口说道。   “夜子宸……”祁之摇忽然皱眉。   夜子宸抬头看着祁之摇,精明的双眸中闪动着一种叫心疼的神色。   “在你成亲前夜,你们秦王府不是遭了贼吗?秦老王爷生前用的战天戟被盗了,官府怎么也查不出头绪,秦老王妃也为此茶饭不思,还病了多日。”夜子宸在阐述着一件事实,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   秦老王爷是国家的功臣,他的遗物被盗,皇上震怒,下令刑部彻查此事,一定要将秦老王爷的战天戟找回来,这事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只是后来随着皇上赐婚,祁侯府和秦王府联姻,战天戟被盗一事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恐怕你根本不知道,战天戟是被拈花公子君夜邪盗走的。”   “君夜邪?”众人震惊,这又是四国九城的另一个传奇人物,九州大陆四公子之一,没有人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人,只知道他是七绝殿的殿主,掌管着整个九州大陆最大的杀手组织、情报组织,生平最是爱神兵利器,东西若是被他拿走,绝无再拿回来的可能。   秦隐平静的眼中闪现出不可思议,战天戟如今就在祠堂供着,那是前几日突然出现在他书房里的,他还以为是小偷碍于官府的压力,自动还回来的,可若是在君夜邪手中,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夜子宸说祁之摇去柳色馆与战天戟有关,难道战天戟是她找回来的?这样想着,脑海中突然想起战天戟出现的那天晚上,的确有一个黑影从他书房中跳出来,他后来被白若芍拖住,没有追上,现在想起来,那个黑影似乎与祁之摇有几分像。   眸中全都是不可思议,甚至是震惊。   猛然抬头看着祁之摇,正看到她清丽的侧脸。   “本小王得到消息,君夜邪喜欢住在柳色馆中,小摇儿从我口中得知后便女扮男装三天两头去柳色馆,为的就是接近君夜邪,拿回战天戟。”   众人这下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从来没见过祁之摇去柳色馆,原来是穿了男装去的。   “我们每次进柳色馆从来不叫妓子,都是只在里面打听消息,喝喝茶,想不到这些事落到你们口中,就变成了龌鹾下流了!”夜子宸越说越觉得好笑,又觉得好心疼小摇儿,为了拿回战天戟,她差点被君夜邪掳去了七绝殿。   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她祁之摇没有不敬婆婆,那是当婆婆的不值得尊敬;她没有手段恶毒的惩治家奴,那是刁奴本就该死;她没有联合外人殴打小叔,那是秦二少本就该千刀万剐;她为人妻没有不忠不洁,那是为了取回公公的遗物,是大孝。   秦隐呆呆的看着祁之摇,那抹单薄的身影映在他眼中,他的眼睛突然有些酸胀。原来她嫁入秦王府半年来,为秦王府做了那么多事情,几次死里逃生,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   若是知道这些,他怎么可能还会到皇上面前请命要休妻?   想到这,又自嘲了。   他唯一一次踏进她房间,是为了告诉她,他此生都不会爱她,他娶而不婚。此后每一次见到她,听她说了一句话不到就走了,这样的他,怎会知道? 第九章 我要休夫!   话落,一直坐在龙椅上的乾帝和旁边的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开口说道:“既然之摇没有犯七处之条,秦王府也就没有理由休妻!”   不知为何,秦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竟然会觉得兴奋。   而秦老王妃听皇后这意思,休不了祁之摇,她先前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不行,一定不可以,秦王妃的位置只能是她慕容家的人做。   “皇上,皇后娘娘,即便是祁之摇没有犯先前的罪名,那她也犯了七出之条,老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祁之摇嫁入王府半年有余,至今未给秦王府添一子半女,她犯了七出之条的无子一条!”   这话只能让祁之摇觉得好笑,更觉得讽刺。   秦老王妃瞪了一眼祁之摇:“再说了,她说她去柳色馆是为了老王爷的战天戟,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进了那种地方的人,哪个会是干净的?那柳色馆中有几个她的相好都说不定呢!”   秦老王妃这话摆明了就是侮辱她的,恐怕不止是秦老王妃会这么想,在场的那么多人,会这么想的,恐不在少数。   秦老王妃话落,无数双怀疑的眼睛都注视在她身上。有的甚至还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这事还真说不定,柳色馆中全是极品男子,即便是她无心嫖妓,恐怕也禁不住男妓们那魅惑人心的诱惑。   那么多人都在猜忌她,质疑她,秦老王妃甚至对她步步紧逼,她忽然淡淡一笑,袖间滑出一把匕首,快如闪电割破手臂,“扑哧!”一声,衣袖自空中落到地上,露出葱白如玉的手臂,藕臂上那一点艳红顿时落在众人眼中,更落在了秦隐脸色煞白的双眸。   “守宫砂!她还是处子之身!”   “不是成婚半年多了吗,怎么会这样?”   “是啊,守宫砂还在,证明她还是清白之身!”   众人的议论一字一句传进了秦隐的耳际,夜子宸看着那一点朱砂,嘴角笑了起来,他知道她没有在柳色馆乱来,可他不知她与秦隐成婚半年还是……   秦老王妃亦是震惊,就连她都不知道隐儿和祁之摇还未圆房,瞪大了双眼盯着那抹朱红:“这……这不可能……不可能,皇上这绝不可能……”   乾帝和皇后亦是震惊,成亲半载还未圆房,这在天曜皇朝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皇后震惊之余也觉得被秦老王妃耍了一回,她向来不喜欢祁之摇,但此事秦老王妃做得太过,为了休妻连夜王府也敢牵扯:“秦老王妃,今日这出闹剧还不够吗?莫说是之摇没有犯七处之条,就即便是犯了,你秦王府也没有资格休妻!”   秦老王妃被皇后这一喝,就连想好的狡辩之词也不敢说出口了。   乾帝也在这时候开口:“既然秦王府不能休妻,那么之摇,你是否还坚持要休夫?”乾帝看着祁之摇,这婚虽然是他钦赐的,可如今秦王府不争气,把事情都闹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无力再护着秦王府了。   祁之摇淡漠的扫了一眼秦隐,秦老王妃,轻轻跪地:“请皇上做主,我要休夫!”   秦隐猛然抬头去看身侧的祁之摇,今日她用如此激烈决绝的手段誓要休夫,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裸臂证明清白,也是他对不起她在先,只是,从此她与他再无关系,如同那飘落而下的断袖残布,从此天涯!   波澜不惊的眼中忽然沉了下去。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这段皇上钦赐的婚姻,是否也将在皇上的决断之下,劳燕分飞?   少顷,乾帝开口:“秦隐实在令朕失望,朕准予祁之摇休夫!”   话落,秦老王妃惨白着脸踉跄跌坐下去,在她的精心布局之下,隐儿与祁之摇从此再无关系,可是,秦王府的威名,隐儿的面子,一个男人的尊严也因此被她亲手毁了!   李公公在皇后的示意下,送上了笔墨纸砚。   初心自觉的过去研磨,祁之摇提起笔毫,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落笔,片刻之后,她放下笔毫,手持刚刚写好的休书,走到秦隐面前。   “建元一一二七年,祁之摇休夫于金銮大殿,从此与秦隐相逢陌路,再无瓜葛!”   清晰明亮的声音不大,却响彻大殿。   秦隐伸手接过休书,看着宣纸上隽秀灵巧的字迹,心中顿时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感袭击。   金銮殿上静谧如夜,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夜子宸修长的手指扶额一叹,又笑了起来,一双晶亮的眸子注意到祁之摇裸露在外的手臂,正欲叫人去拿披风,殿中忽然响起一道极其温雅悦耳的声音:“阡陌,拿我的披风来!”   夜子宸看去,就看到龙惊亓容色未动的容颜,心中当下一股酸味袭来,小声嘀咕了一句:“瞎凑热闹!”   话落,一个身穿黑袍的清俊男子手拿一件银白色的披风而来,龙惊亓从阡陌手中接过披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震惊之中,将银色披风披在了祁之摇身上,挡住了她葱白如玉的手臂。 第十章 美男绝世   不止是满殿文武百官震惊,就连金銮殿上的乾帝和皇后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祁之摇即便没有犯七出之条,即便仍旧是清白之身,即便现在不再是有夫之妇,可她到底是个下堂妻,而且在成亲之前就已经是个臭名昭著的草包了,这个九州大陆少年成名,才震天下的亲王府世子,不但没有距离她三丈之外,反而还把自己的披风亲手为她披上。   一双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的眼神落在祁之摇身上。   祁之摇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银白色披风,鼻尖飘来淡淡的药香味,不似平常的苦药,带着一股清甜入喉的淡香传来,她抬头,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了龙惊亓。   他风华惊绝的面容,带着和煦暖阳的明媚照进她的眼眸。   她活了两世,看尽万千风华,但她却是第一次看到这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一张俊美得让她无法不惊艳的容颜。   五官如美玉精雕细琢而线条分明,肤白而细腻柔润,浓而长的眉斜飞入鬓,尤其一双凤目似月色般醉人,又似云雾般空溟,瞳孔清润如日月星辰之辉,鼻翼之间衔着远山凌云之气,寡薄的唇噙着一抹荡人心魂的浅笑。   他就站在她面前,青丝从他精贵的玉冠中倾斜而下,平整无尘。就算他的脸色带着些病容,也依然如同空谷幽兰一般清雅高贵,那份悠远与高雅令祁之摇不觉一怔。   “多谢。”一闪而过的惊艳之后,祁之摇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淡漠。   龙惊亓在雪峰山住了十年,这一朝回京是为了帮一玄住持处理她烧了藏经阁之事,现在又送她温暖,这来的是哪一招?   龙惊亓倏然转身,看向乾帝:“皇上,既然此事已了,还请皇上恩准龙惊亓明日便带祁之摇前往护国寺。”   众人这才从巨大的惊愕中反应过来,亓世子十年归京,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赴一玄大师之约,转而又负一玄大师所托,处理祁之摇月前火烧护国寺之事。   乾帝看着龙惊亓平静的面容,开口:“朕准了!”   “多谢皇上。”龙惊亓微微行礼,随后开口:“龙惊亓身子不适,恐不能陪皇上继续下棋了。”   众人看着面色苍白的龙惊亓,都叹天纵奇才啊,这么个惊才绝世的少年却活不过二十五岁!   乾帝深邃的老眼中闪了闪,似有些遗憾的挑眉:“也是朕尚未顾及到亓世子的身体,亓世子要保重好自身,朕还期待与你的下一盘棋局。”   龙惊亓微微颔首,淡淡开口:“皇上,龙惊亓告辞了。”   乾帝深邃的目光在祁之摇和龙惊亓之间来回不定,半晌终是开口:“去吧。”   一场休妻大战在祁之摇的反攻之下被及时扭转,祁之摇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之下,头也不回的走出金銮大殿,秦隐看着决然而去的女子,心底某个地方突然塌陷下去。   “皇上,那子宸也先下去了。”夜子宸心急去追祁之摇。   “子宸,你随本宫回凤殿去,本宫有事与你说。”夜子宸转身刚要离去,就被皇后叫住。   祁之摇从金銮殿出来,正走在出宫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十分俊秀的女子,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水灵的侍女,祁之摇知道此人,她便是易王府嫡女易馥雅,是天曜皇朝第一才女。   易馥雅对上祁之摇,秀美的脸上浅笑着朝祁之摇走过来,眼神中没有鄙夷、嫌恶,也没有要套近关系的意思,俨然一副高门淑女该有的风范。   祁之摇看着来人,果然不愧是第一才女,礼仪家教是一样不落,她与易馥雅不过见过两三次,说话不超过三句,只是客气的打招呼。   “馥雅见过秦王妃。”易馥雅走到祁之摇面前,十分守礼的问好。   “摇姐姐已经不是秦王妃了,你以后别这样叫她了。”祁之摇还来不及开口,另外一个活泼的声音便迫不及待的响起。   循声望去,从十字路口处蹦蹦跳跳的跑来一个娇俏的女孩,她有着清澈明亮又天真的双眸,笑呵呵的跑过来抓着祁之摇的衣袖。   易馥雅见到来人,立即又朝她行礼:“馥雅给乔公主请安。”   此人便是天曜皇帝第七个女儿夜思乔,她的母妃是易馥雅姨娘,她看了看面前的易馥雅,再一次重复道:“刚刚在金銮殿上摇姐姐已经休了秦王,她不再是秦王妃了,你以后别这样叫她了。”   夜思乔的话让易馥雅一怔。   本想多问上一句,抬头见夜思乔拉着祁之摇:“摇姐姐,你刚才在金銮殿上真是太棒了,乔儿都佩服死了,你等着,我去跟我六哥哥说说,让你嫁给我六哥,给我当嫂子,如何?”   “你说什么呢乔儿,我刚从火坑里跳出来,你又要把我推进另一个火坑,你算什么朋友!”她祁之摇可没想着休夫之后那么快再嫁人,即便是要找,也绝不找王侯将相之家,何况还是皇家。   “嫁给六哥哥哪里是火坑了?我六哥温润如玉,饱读诗书,跟秦王是不一样的……”夜思乔极力夸赞着她同胞的兄长。   “行了,乔儿,你若是还想跟我出去玩,跟我做朋友呢,以后就别再提让我嫁人之事。”祁之摇立即出口。   夜思乔盯着祁之摇的脸,严肃的表情,义正言辞的模样,只好作罢:“知道了,可是我六哥真的很好嘛……”   夜思乔小声的嘀咕,祁之摇已经离去。 第十一章 公主找茬   易馥雅浅笑着对夜思乔说道:“乔公主,我今日入宫来给姨母请安,你要一起去凤仪宫吗?”   夜思乔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位温柔贤惠的表姐,嘟嘴道:“我才从母妃宫里出来没多久,想去太学里找六哥哥……呀!我忘了告诉摇姐姐了……”夜思乔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易馥雅问道。   “我刚刚从后殿那边过来,听到五姐说要教训摇姐姐……不行,我得去通知摇姐姐小心……”夜思乔说着就朝着祁之摇离开的方向追去,嘴里还大声喊着:“摇姐姐……摇姐姐……”   易馥雅看着夜思乔匆忙跑去的身影,秀眉微微蹙了蹙,转身继续走着,身旁的侍女秀儿观察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开口道:“乔公主和秦王妃感情真是好,连小姐这亲表姐都比不了。”   “宫闱之地是随便能说话的地方吗?我今日入宫是来向姨母请安的,快走吧。”易馥雅训斥着身旁的侍女,脚步加快了朝凤仪宫走去,脸上的笑许久才僵硬的收回,再看不出任何异色。   走过石拱桥便就到了宫门口,祁之摇和初心正走着,身后远远传来夜思乔大声的叫喊:“摇姐姐……摇姐姐……”   “小姐,好像是乔公主在叫您。”初心说道。   突然,祁之摇一把拉开初心,一个利落的飞身旋踢,将“噗嗤”飞来的不明物体踢进湖中。   顿时,“砰!”一声在莲花池中炸响,几注烟花飞向空中,溅起大片水花,初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幸好小姐刚才将她拉开,踢飞了此物,否则此物若扔到她身上,她不死也残废了。   夜思乔匆忙跑来,正看到爆竹在莲花池中炸开。   祁之摇眼神冰冷的看着爆竹扔来的方向,意料之内的,第二个爆竹飞了过来。   “摇姐姐小心!”夜思乔大声提醒。   祁之摇当即再一个飞踢,将爆竹踢回飞来的方向。   “砰!”一声炸响,混杂着女子尖叫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从竹林处慌忙逃窜出三个妙龄女子,被爆竹爆炸惊吓得花容失色。   “摇姐姐,你没事吧?”   “小姐你怎么样?”初心和夜思乔同时跑到祁之摇身边。   祁之摇没说话,只看着桥下逃窜出来的几个女子,夜思乔也恨恨的盯着下面。   “祁之摇你大胆,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说你要炸死本公主,哼!”骄横的女子因惊吓,衣裙和发髻被枝叶刮得狼狈,她愤怒的对着祁之摇大喝一通,转身便要去金銮殿告状,她便是老皇帝的五公主,夜思芸。   祁之摇不屑一顾,只字未发,对夜思芸说要去告状之事没有一点忌惮,毕竟这样的事情已不是第一二次了。   夜思芸走了两步,回头却看见祁之摇已经要走下桥去了,转身大喝道:“祁之摇你站住。”   祁之摇当之未闻,已经走下石桥。   祁之摇对她的轻视,让夜思芸在几个世家千金面前颜面尽失,她一怒,追上去拉住祁之摇:“祁之摇,本公主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放开!”祁之摇目光盯着夜思芸抓着她衣袖的手,冷声开口。   “本公主就不放,怎么样?”夜思芸挑衅的瞪着祁之摇。   就在夜思芸挑衅的当口,从祁之摇袖口中突然出现一条银白色的小蛇,吞吐着毒须,朝着夜思芸的面门就攻击而去。   夜思芸被突然出现的蛇本就吓得脸色发白,再被小蛇一攻击,立即吓得朝后退了几步,而她此刻站在莲池边上,才退了两步,便就掉进了莲花池。   “噗!”一声,夜思芸在莲花池中噗通着,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祁之摇抬起手来,银白的小蛇在她手臂上溜了一圈,很快就缩回她袖口中去了,其他两个和夜思芸一道的尚书千金,既畏惧祁之摇,又猛着胆子说道:“祁之摇,你竟敢吓芸公主,静妃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你就等着下大牢吧!”   祁之摇冷悌一眼二人,转身不再理会,只听身后不停的传来匆忙的声音:“来人,快来人……救公主……”   “摇姐姐,我们不把夜思芸救起来,会不会有事啊?”夜思乔担忧的跟在祁之摇身后。   不远处的长廊,一身月白矗立,眸光浇注在祁之摇离去的身影。   “世子,属下没看错吧,那是银环蛇……赤白蛇王……”阡陌不可思议的盯着祁之摇。   月白的身影未语,提步走向了宫门口。   在莲花池边耽搁了一会儿,祁之摇走出宫门之时,秦隐和秦老王妃、白若芍几人也刚好到了宫门。   秦老王妃和白若芍已经上了马车,秦隐刚要上马,就看见祁之摇从宫门口走了出来,他放下马僵,突然朝祁之摇走了过去。   白若芍一直未听见秦隐的声音,便拉开车帘:“表哥……”车帘之外的马背上并不见秦隐,她四处一看,竟看见她心心念念的表哥朝着祁之摇走了过去。   “姑妈,你看表哥……”   秦老王妃顺着白若芍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秦隐走到祁之摇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心中虽然对祁之摇已经恨之入骨,但是秦家今日在皇上面前已经丢尽了脸面,因此也不想再多生事端,只是劝白若芍道:“她已经不是我秦王府的媳妇,隐儿也只是上去说两句告别的话罢了。”   白若芍心中酸楚难受,但是也只能用姑妈的话来自我安慰,她脑海中始终还记得,在金銮殿上,当夜子宸说出是祁之摇找回的战天戟之时,表哥看祁之摇的眼神,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怜惜。   祁之摇看见秦隐朝她走来,停住了脚步。 第十二章 再无瓜葛   夜思乔对着走来的秦隐,顿时便挡在祁之摇面前,不悦的开口:“你和摇姐姐已经没有关系了,还来找摇姐姐做什么?”   秦隐扫了一眼夜思乔,看着祁之摇:“之摇,夫妻一场,你现在是连句话也不想跟我说了吗?”   祁之摇看了看夜思乔:“乔儿,让开。”她和秦隐之间已经彻底结束,却也没必要成为永远的敌人。   夜思乔向来最是听祁之摇的话,她挪开脚步,盯着秦隐。   祁之摇看着秦隐,淡漠开口:“秦王有事吗?”   秦王?秦隐听到祁之摇对他的称呼,突然之间心口莫名的冰凉,她竟改口改得这样快!   也是,从那封休书送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关系了,他有什么资格怪罪祁之摇改口如此快?   “战天戟……你用了那么大代价找回来,为什么?”秦隐看着祁之摇。   “我五岁那年在琅琊山被马匪掳走,是秦老王爷救我出危险,这份恩情,祁之摇一直记得,从我记事开始,战天戟就在秦老王爷身边。即便我当时不是秦王妃,也一定会帮他找回战天戟。”祁之摇道。   秦隐听着祁之摇的话,心中燃起的希望突然瓦解,她找回战天戟,原来为的是父王当年的救命之恩!秦隐,你是在希望什么?   从娶她入府到如今各自珍重,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难道还奢望着她找回战天戟是为了他?   “对不起,在秦王府的这半年……让你受委屈了……”   祁之摇忽然抬头看着秦隐刚毅俊朗的脸,怔了怔,开口道:“都过去了,以后,秦王再也不必受祁之摇草包之名的连累了,祝贺你。”   话落,祁之摇转身准备上马,手腕突然被一道重力拉住。   “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秦王难道不明白吗?”祁之摇看着秦隐隔着衣袖,抓着她手腕的手,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掌心练剑时磨起的厚厚的老茧。   “之摇……”   “表哥!”秦隐话到嘴边,却被白若芍打断,他并未理会白若芍,只是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之摇,我想……”   “秦王爷还没出宫?”又一个醇厚悦耳的声音打断了秦隐要出口的话。   初心看见刚踏出宫门,缓步而来的龙惊亓,立即恭敬的行礼。   而龙惊亓直直朝着秦隐走去,目光扫过秦隐拉住祁之摇的手,秦隐抬头一见龙惊亓,立即收回了手。   “龙惊亓一回京便听说秦王爷即将赴东海剿海寇,想必这几日都是在练兵吧?”龙惊亓朝着秦隐走过去。   “没想到亓世子也如此关心此事,皇上吩咐本王下月初三出发。”秦隐话未说完,几次被人打断,但他面上却未露出一丝异色。   龙惊亓淡淡一笑,说道:“我下山之时,谈巨子送了一些书给我,其中有几本是已经绝版的兵书,放在龙惊亓这里也是无用,想必对秦王爷领兵作战会有所助益,不知秦王是否有兴趣?”   秦隐听此,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位惊绝四国九城的天之骄子,半晌方才回应道:“如此,就多谢亓世子了。”   龙惊亓转身便对着要上马的祁之摇开口道:“你确定要骑着这匹马回去吗?”   祁之摇一愣:“废话!”她是骑马来的,自然要骑马回去啊,她勒紧马僵,准备出发。   “你这匹马,全身都在发汗,呼吸不畅,不出十步就会口吐白沫,全身痉挛,倒地而亡。”龙惊亓的话及时出口。   祁之摇先前因为秦隐的纠缠,并没有察觉到马儿不对劲,龙惊亓这么一说,她才仔细看去,果真有些不对劲。   “之摇,这匹马的确有些不对。”秦隐看了看马儿也说道。   祁之摇立刻马下来,还没等她检查完毕,马儿突然“哐嘡!”一声倒在了宫门口,口吐白沫,全身痉挛,症状与龙惊亓说的一字不差。   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在马身上动了手脚,龙惊亓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块磁石,对准马儿的脖子靠近,只见多根牛毛细针从马儿的皮肤里飞出,吸在磁石上面,且每一根细针上面都有些发黑。   “这针上有毒!”夜思乔大惊。   “天呐!是谁如此狠毒,是要小姐的命吗?”初心也被惊呆了。   “摇姐姐,我这就回宫告诉父皇,竟然有人胆敢在皇宫门口杀你,太可恶了,一定要揪出来,把她关进天牢去!”夜思乔话落就要回宫去。   祁之摇拉住她:“算了。”   “可是摇姐姐,这个人明显是想要你死啊!”   “想要我祁之摇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快回宫去吧,我要回祁侯府了。”祁之摇何尝不知道这是谁暗中做的手脚,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宫门口对她下手的人,只有夜思芸而已。   她不追究,并不等于她是软柿子。   “摇姐姐……”   “回去吧,易小姐入宫,贤妃娘娘或许找你有事。”祁之摇将夜思乔推进宫门,叮嘱道:“此事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尤其是皇上,知道吗?”   夜思乔虽然十分不明白祁之摇这样纵虎归山是何意,但她同时也很相信祁之摇,点点头:“知道了,我不说就是。”   现在她的马死了,看来只能走路回侯府了,侯府离皇宫虽然算不得远,但若是走路,至少也得一个时辰,祁之摇抬头看了看正在头顶的日头,这样的天气走回侯府,恐怕半路就中暑了。   “上车,我送你一程。”正在烦恼之际,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太君、祁侯爷和循世子都不在侯府,之摇你还是先住在王府吧,跟我一道回去。”秦隐开口道。   龙惊亓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物,不沾染为好,但是秦王府,她更不想再回去,两者抉择,祁之摇理所当然的选择了龙惊亓。   秦隐就这么看着祁之摇走上龙惊亓的马车,心里极为不舒服,若是在从前,他至少有一个丈夫的身份站在祁之摇身旁,可是现在…… 第十三章 农夫救蛇   坐在马车上,祁之摇一直有些心神不定,以她二十一世纪识人的眼光,她断定这位亓世子绝非表面看上去的这般羸弱,又想到明日就要被带到护国寺去,火烧国寺该是算大罪吧?不知会被处什么刑罚。   “哎,一玄大师德高望重、菩萨心肠,应该下手不会太重吧?”终于忍不住,祁之摇开口问龙惊亓。   然而问出之后半晌未收到回应,祁之摇抬头才看见龙惊亓靠在车壁上,似乎是睡着了。   祁之摇仔细看着面前这张绝色的容貌,心里有些羡慕嫉妒恨,按照基因优化理论来说,古代的人是不可能有现代人帅的,可是容离,他竟然帅出了一个新高度!不,他不是帅,他是绝色!   端详着龙惊亓的面容看了半晌,祁之摇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胸口的起伏和呼吸似乎太慢了,不像一个正常人。   祁之摇习惯性的搭上他的脉搏,然而一瞬间,她秀眉紧皱。   龙惊亓他果然不是在睡觉,他已病入膏肓!   她仔细探查着龙惊亓的脉象,发现他竟然身带剧毒,而且这种毒在他体内潜藏了至少有十年之久,肯定有高人每年为他输送真元,延缓毒性发作,且以药养身,否则他早就被剧毒侵蚀,心力衰竭而亡。   可即便有高人相助,剧毒始终还在体内,且对身体的耗损极大,十年时间,他虽然留住了性命,但是身体也早已被耗尽,难怪传说龙惊亓活不过二十五岁。   祁之摇看着龙惊亓的脸,若她现在不救他,他连今夜都活不过。   她掀开车帘看现在正行走在闹市之中,前方正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兼营饭馆和客栈。   “到花雨楼停下。”祁之摇朝车夫吩咐道。   车夫一愣,似乎在等龙惊亓的声音。   祁之摇看了一眼车夫,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又看了一眼脸色越加苍白的龙惊亓,再次开口道:“你家主子剧毒发作,再不医治恐怕就没命了。”   此话一出,车夫马鞭大力一挥,打在马肚子上,马儿飞奔而去。   龙惊亓刚才回京,有许多人还不认识龙惊亓的马车,只是有少数识货的人交头赞此辆马车华贵无比,乃是金丝楠木所造,一个金丝楠木造成的首饰盒就要万金,别说这一辆车了。   龙惊亓的随从将他背上客房,祁之摇在后面听见有人议论他的马车,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龙惊亓,亲王府世子,自然奢华得起。   阡陌按照祁之摇的吩咐立刻准备了金针和各种医疗用具,便等在门口。   半个时辰过去了,屋内仍旧没有一点动静,心急如焚的车夫说道:“首领,世子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为何还没有动静?那个祁小姐到底可不可靠?”   阡陌也回答不来这个问题,祁之摇的名声他早已经知道,若有选择,他绝不会答应祁之摇为世子治病。   当祁之摇取下龙惊亓身上的最后一根金针之时,龙惊亓终于睁开了眼睛,朦胧之中,龙惊亓看见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只是那张脸上没有笑容,也不似孩童时期的那般稚嫩与天真。   祁之摇直起眼眸,扫了一眼龙惊亓,淡淡开口:“身中情花毒十年之久,竟然还能活到今日,真是你的运气!”   听到声音,龙惊亓的思绪方才恢复,他眼眸清明的看着祁之摇:“我竟不知人人厌弃的祁侯府嫡女竟然懂医。”   阡陌终于听见屋内两人说话的声音,顿时一喜。   “那位祁小姐竟然……竟然真的能救世子!”车夫也惊喜道,提步就要进屋去,阡陌忙拦住了他。   “世子在与祁小姐说话,莫要进去打扰。”阡陌道。   车夫这才停住脚步。   “懂还是不懂,天下人早晚都会知道。”祁之摇收好金针,起身在盆里洗手,龙惊亓撑着身体坐起来,扫了一眼摆放整齐专业的医药箱以及金针。   每一个用具摆放的位置都十分完整,没有一点出错,而且没有一根金针摆放错位,利用金针救人,即便是从医几十年的老大夫也不一定敢用,更别说技术娴熟了。   先前金銮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在皇宫门口看到她面对夜思芸的挑衅和陷害所作出的一系列反应纷纷闪现在脑海中,传言在黑帝手中的银环蛇怎么会在她手中?令他更加百思不解的是,她竟然能从君夜邪手中夺回战天戟,祁之摇,似乎比他想象中更神秘。   “阡陌。”龙惊亓开口唤他的随身侍卫。   阡陌闻声立刻推门进去,便看见自家主子完好的靠在床榻上。   “殿下。”   “飞鸽传书告知一玄大师,火烧护国寺之元凶,我已替他处理完毕,请他放心。”   阡陌一怔,扫了一眼祁之摇,随之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领命而去:“是,属下这就去。”   阡陌出门,祁之摇方才开口道:“知道知恩图报,还算你有良心。”   这句话本不那么好听,但是龙惊亓竟然笑了起来,唇角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他说:“知恩图报龙惊亓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祁小姐是否有兴趣谈一桩交易?”   “没兴趣!”现在他们已经两清,祁之摇一直认为龙惊亓并非寻常好招惹之人,还是不沾染为妙。   “祁小姐从君夜邪手中拿回的战天戟,似乎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取得,若君夜邪一旦发现自己着了你的道……”   “说重点!”祁之摇擦手的动作一怔,脸色镇定起来。   “你帮我解毒,我帮你解决君夜邪之事,如何?”   祁之摇听之,笑了笑:“你帮我打发一个江湖混混换得一条命,亓世子,你可真会做生意。”打发君夜邪,她自然也有办法,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而龙惊亓,她断定是一个比君夜邪更难招惹的主。 第十四章 交易达成   她只想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在祁侯府做个混吃等死的“草包”,一旦与龙惊亓扯上瓜葛,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祁之摇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祁之摇才疏学浅,亓世子还是另寻高人吧。”   “龙血芝、冰灵焰草、万年青灵藤……”   祁之摇猛的回头紧盯着龙惊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三味药?”   “循世子身负毒伤,非这三味药不能治,这天下皆知的事,龙惊亓自然也知道。”   半年前,她被人骗进了无妄森林,哥哥为了救他,只身闯入森林,被林中毒蝎咬伤,神医鬼谷说过,须聚齐龙血芝、冰灵焰草、万年青灵藤三味药材,方能解其毒,若不然,哥哥活不过一年。   她的腿受伤不能动,全身痛得没有一点力气,眼看毒蝎就要扑到她身上,她心力交瘁,苦笑自己活了两世都死得这么年轻,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哥哥出现了。   若不是哥哥,即便她灵魂中带着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知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那是祁之摇第一次感受到温暖,也是唯一一次。   所以她一直在寻找这三味药材,半年时间里,她却只找到了龙血芝一味,其余的两味药材她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只有半年了,若再找不齐三味药,哥哥必死无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冰灵焰草和万年青灵藤?万一你是讹诈我的,那我不是亏大了!”但凡有一点踪迹,她都会不惜一切,但是在她不惜一切之前,她一定要确定那东西的确在他手上。   “你知道冰灵焰草生长在何地?又有何功效?”龙惊亓反问。   冰灵焰草,生长于极北极寒之地,吸收天地之寒,草叶及草茎通透血红,犹如雪地火焰,其功效便是:能解百毒。   祁之摇盯着龙惊亓。   “你方才说过,我身中情花毒却能活到今日,是为运气,其实那不是运气,是因为冰灵焰草。”龙惊亓淡淡开口。   “你身上之毒乃是超越百种毒药炼制而成,所以冰灵焰草并不能帮你解毒,只能抑制毒性和延缓毒性的发作。”祁之摇接道。   难怪他会在雪峰山一住十年,难怪他身中剧毒十年不死!   龙惊亓下床,走到祁之摇面前,再是淡淡一笑:“祁小姐,合作愉快!”   “好。”祁之摇伸起手,握住龙惊亓的手,龙惊亓手心冰凉的温度传来,祁之摇不自觉的抬头看着龙惊亓,却只看到他眼中的一片清明。   祁之摇走出客房,身后传来龙惊亓淡淡的声音:“阡桑,送祁小姐回府。”   与祁之摇握手的手指轻轻握了握,似乎还有她手心的余温和她手中的温柔细腻,似乎比冬日暖阳还舒服。   七绝殿,深夜。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射洒进屋内,直射在床榻上沉睡着的俊美容颜之上。   月光沉下去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片刻之后,猛然坐起身来,拍了拍胸口的位置,眼中有些迷茫。   “来人。”沙哑的声音响起,门口立刻有人走了进来。   “殿主,您终于醒了!”来人是个女子,光听声音便知道是个柔媚的女人。   接着有侍女进来掌灯,很快屋内便灯火通明,女子见男人脸色不是很好,立刻担忧的问道:“殿主,您是否感觉哪里不舒服?属下马上去请命魂。”   “不用了。”女子起身,男人声音响起。   “姽婳,我怎么了?”说话的男人便是七绝殿的殿主君夜邪。   听到这个问题,姽婳愣了一下,殿主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这怎么可能?   当他们发现战天戟被盗,匆忙赶到之时,殿主已经中毒,人事不省,只有桌上的木匣子和一张字条。   匣中药方,一日三服,连服七日可醒。   命魂检查过药方,确定药方对了之后才给殿主服下,今日正好是第七日。   “殿主你中了七叶莲果之毒,您已经睡了七日了。”女子便是君夜邪身边的侍女姽婳。   君夜邪回想着他沉睡之前,是和一个少年在拾花楼喝酒划拳,他发现那小子出老千就出手教训,却扯断了她的发系,发现那小子竟然是个女人,之后胸口疼了一下,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殿主,属下发现您的时候,战天戟也跟着不见了。”姽婳小心翼翼的说道。   君夜邪回想起他中毒之前发生的事,对战天戟被盗一事已经不奇怪:“去查了吗?”   “查了,只知道那人与亲王府的宸小王爷有关,具体是谁……还未查到。”   君夜邪掀开被子下床,一字不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冰寒之气,姽婳立即继续道:“殿主,属下马上再去查,即便翻遍整个京城,也一定查出那人是谁。”话毕,姽婳匆忙出去。   “不要打草惊蛇。”君夜邪嘱咐了一句。   “是。”姽婳匆匆退出。   敢和他君夜邪作对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所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与他为敌了,那小子不止胆子不小,还挺有脑子,能从他手中夺东西,有趣!   夜很静,君夜邪走到桌边写下一封书信,装入信封:“来人,三日之内送到太子手中。”   “遵命。” 第十五章 惊鸿一瞥   夜幕之下的官道上,马蹄阵阵,黑暗中不见尘土,马蹄声很快就没入夜色之中。   一封足以震动天曜皇朝的书信,正悄悄袭近京城。   第二日,整个京城百姓都在聊着同一件事情。   “这是不是真的?祁家嫡女能救了亓世子的命?!整个太医院,就连一玄大师和神医都束手无策,祁家嫡女能有多大本事!”   “这事是从亓世子府中传出来的,定是不假。”   “难怪我昨日在花雨楼见着祁小姐上了楼上的客房,前头有人背着一个男子也上去了……”   “什么什么!亓世子与祁家嫡女共处一室?莫不是……”   “别瞎说,亓世子是什么人啊,岂是尔等之人可以宵晓的,更别说祁家那嫡女了。”   “可是祁小姐当真救了亓世子一回,这可是从亓世子的马夫口中探听的据实消息。”   ……   一时之间,祁之摇在京城的名声更大了。   秦隐刚从练兵场回府,在街上一路都听着市井百姓在议论,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身旁跟着一个参将,听着不敢发言,只偷偷瞄着秦隐的脸色。   易王府的马车从宫里出来,正走在闹市之中,百姓议论的声音也传进了马车之中,一隅车厢之中,秀美柔润的女子眼中,突然闪现出一抹愤怒,或者说是杀戮!   无论多大的消息在京城这样消息融会贯通的地方,也炒不过三日,而关于祁之摇与亓世子的传言却足足传了超过十日。   祁老太君和循世子敬香回来就听闻祁府嫡女休夫,老太君心急火燎的赶回祁府,府中管家说小姐被亓世子的马车接走了,接连几日,都有马车准时准点的到祁府门口来接祁之摇,早出晚归,老太君都没有时间细问休夫之事,反而是循世子,一副遁入空门的冷淡之态,似乎众人议论的对象不是他妹妹一般。   这样又过了几日,京城的街上有些不对劲了。   这日,天气晴朗得很,一早起来,街上人心惶惶,说是凌王叛变了。   一队队军士从街上走过,虽头顶上日光明媚,但每个军士的眼神却如冰霜一般冷冽,街上偶尔有两个百姓走过,脚步或是匆匆,或是小心翼翼。   凌王的军队已经打到了皇城门口,城门许出不许进,就怕混进凌王的探子来。   按照往日惯例,亓世子的马车一早就等在了祁侯府门前,祁之摇今日穿着一身淡紫烟罗的纱裙出来,头上的发饰简单却不失华贵之态,脸上粉黛未施,却是那般清丽动人。   赶车的是龙惊亓的车夫阡桑,他看着姿态优雅的从府内走出来的祁之摇,觉得这位祁小姐的确与京都其他的豪门闺秀不一样,下堂之妻,身上自发的傲骨却是那般让人不敢直视,难怪世子会对她用上心思。   刚踏出侯府大门,一柄长剑朝着祁之摇的眉心刺来,祁之摇反应极快,侧着身子躲过了一剑,却见持剑的男子剑锋一转,继续刺来,祁之摇迅速出手,空手与蒙面的男子打在一起。   阡桑立即去帮祁之摇对付黑衣人,初心心焦的望着自家小姐,一边朝府里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十几招下来,阡桑发现黑衣人的武功太高了,而且目标只在祁之摇,无论他怎样帮衬,都近不了黑衣人的身。   而同时黑衣人也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祁之摇,祁侯府内追来了一批手持兵器的侍卫,便想抽身逃开,长剑把祁之摇逼到墙角,回身便逃。   祁之摇见此人要逃走,利索的拔下头上一支发钗,当做飞镖朝蒙面人扔了出去。   “啊!”蒙面人手臂中招,闷哼一声,捂着手臂使出轻功,迅速消失在现场。   “想跑?没那么容易!”祁之摇脚下生风,动作凌厉的快步朝着蒙面人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蒙面男子似乎早已经料到祁之摇会追上来,转头看了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接着脚下稍微慢了下来,似在等祁之摇追上来。   眼看着那人就在前方了,祁之摇更是不会放弃,速度更快的追了上去。   穿街绕巷,追到了很偏僻的地方。   祁之摇也发现这人似乎在故意戏耍她,总是保持着她能追上的距离。   哼!从来都只有她戏耍别人,何时被别人这般戏耍过?牛劲一上来,就一定要去弄个明白,因此紧紧的跟上。   越追越偏僻,这地方四周无人,他们正走在一条山路上,静谧得有些诡异。   此刻正是初秋,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听着似有人穿梭在林子里,那蒙面人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祁之摇还是不罢休,在林子里找人,忽然,三根银针闪着寒光,划破风声,带着强大的力道从竹林里破空而出,直逼祁之摇的眉心。   祁之摇大惊,飞快在地上滚了一圈,三根银针顺着她的发尖嗖嗖而过。   紧接着,一道淡漠悦耳的声音似天外传来。   “祁小姐果真好身手!”   祁之摇尚还躺在地上,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最特别的是,此男子是坐在轮椅上的。   顺着轮椅,祁之摇看上了律风的脸,那一刻,祁之摇石化了。   一阵轻风起来,吹起了他雪白的衣角,沉香木的轮椅,惊艳绝伦的容颜,就这样印在了祁之摇的眼中。   这个男人竟然生得比龙惊亓还好看! 第十六章 真实身份   “祁小姐,地上湿气重。”律风淡漠的看着地上的祁之摇,唇角微微一勾,惊了祁之摇的眼。   收回心神,祁之摇利落的站起来,颇有些尴尬,脑海中迅速搜索着关于轮椅上的人的信息。   荣王府世子律风,有无双之才,与龙惊亓齐名,同有天曜奇才之名,老天爷嫉妒他过于完美,于是带走了他的双腿。   看了一眼站在律风身后的蒙面男子,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律风设计的,可是,祁侯府与荣王府向来没有什么交情,律风将她引到这里来做什么?   “少王爷让属下引我来此地,是什么意思?”   律风面色不变:“祁侯府嫡女,摘星楼幕后主人,祁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日找你来,自然是为了摘星楼的一桩生意。”   此话倒是开门见山,而同时祁之摇也觉得惊异,摘星楼虽然已经建立数十载,但她是三年前才从师父手中接手的,她自认为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从未有所纰漏。   片刻之后,只听祁之摇冷哼了一声:“少王爷真是好本事!”   “只是查到了祁小姐的身份罢了,算不得什么本事,拿到那桩生意才算是本事。”律风同样笑道。   如今凌王叛乱,老皇帝束手无策,若是此刻谁能力挽狂澜镇压下叛军,定会得龙心大悦,荣王府自然是看准了时机的,只是,凌王叛乱是早有预谋的,粮草充足,兵器精良。   摘星楼手中的那批军火,自然成了兵家必争。先前,太子和四大王府就已经派人前往摘星楼竞标,不过现在也没出现中标之人。   朝廷明令禁止官僚之家不可通商贾,她若不答应律风,可想而知祁侯府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境况。   律风,果真是好手段!   “少王爷想与摘星楼合作当然可以,只是一样要按照规矩来,摘星楼的规矩是价高者得,以少王爷的实力,应该不在话下,却又为何要拿如此大的筹码来要挟,我祁之摇最讨厌被人威胁!”   “哈哈哈……”律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被人捏住软肋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胆色。   片刻之后,他停住了笑,开口道:“摘星楼的规矩本王当然知道,本王也一定会按照你们要求的价码付银子,只是,本王听说楼主最近研发出了一种新式火器……价码,可以随便开。”   话说到这里,祁之摇终于明白了律风的目的,不止要火枪、火炮,还想要她新研制出来的炸弹。只是她研制出炸弹的消息并未向外界公布,律风又是从何处得知?   “既然少王爷这么有诚意,我若是不答应,就显得不识大体了。”少顷,祁之摇淡笑说道。   律风抖了抖眉,没想到祁之摇答应的如此爽快,但很快之后,他便笑了起来:“祁小姐果然爽快,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了摘星楼。”   祁之摇闻之,冷笑一声。   律风有了这批火器,定然会缴平叛乱,立下如此大功,老皇帝就不会亏待了荣王府。   律风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看似娇弱的女子,开口道:“能从君夜邪手中夺回战天戟,又能在金銮大殿休夫秦王,祁侯府有这样一位嫡女,定能在这乱流之中,屹立不倒。”   律风话刚落,祁之摇飞快的从身上掏出一把瑞士SIG手枪,双手握紧,对准天空中一只飞鸟。   “嘭!”一声,原本飞着的鸟儿应声掉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律风和逐子甚至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动手的!   如此迅速,如此敏捷,着实让律风和他身后的逐子惊讶了一番,但只是一个瞬间,律风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少王爷关心的事情似乎太多了,我祁侯府日后如何,与荣王府无关,从前没有关系,现在、以后也不会有关系。若少王爷想揪住我是摘星楼主之事,来驱策祁侯府任何一人,你尽可以试试看。”祁之摇吹了一口枪口冒着的白烟,律风那惊讶的一瞬,早已经落在了她的眼中。   律风不怒反笑:“祁小姐多虑了,这样的事永远也不会发生。”   “少王爷说话一言九鼎,祁之摇当然相信,两日之后带此凭信到摘星楼取货。”祁之摇丝毫不拖沓,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环扔给律风。   话毕,作势要走。   律风看着走远的那抹纤细的身影,眸中如寒潭碧波,晦暗不明。   祁之摇感觉到身后有一束目光在盯着她,可她却毫不在意,脚下迈着轻快的步子。   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极快的影子追了上来,祁之摇立刻知道有人要袭击她。   飞快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将藏在手中的三颗银针反手扔出去,逐子急于躲避银针,一个不留心就被祁之摇的手枪指在了太阳穴上。   祁之摇眼神中浮上一层凌厉之色,身形一闪,逐子还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眨眼间,她已经到了律风身前,枪口换在了律风的太阳穴上,只要一扣动扳机,立马毙命。   逐子眼中闪现出惊异,方才那三颗银针她居然徒手接住了!   “律风,你信不信,本小姐立马就能要了你的命!”声音冷冽,与方才侃侃而谈的温和女子孑然不同,全身都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此时的律风能很明显的觉察到,祁之摇身上有一股杀气。   唇角微微一动,扬起眼睛,深若寒潭的眸光看了一眼祁之摇,继而目光移到沾了尘土的衣袖上,毫无预兆的伸出修长漂亮的手,为她掸去尘土。   “祁小姐,你的衣服脏了,快回去换了吧!”   律风似乎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竟未有半分诧异,淡笑如初。   “你最好记住你方才说过的话!”祁之摇盯了律风许久,律风一再的想试探她,这令她很是不悦,半晌之后,她终于冷哼一声,抛下一个冷冷的背影而去。   夜晚,月光皎洁,祁之摇把刚才写好的纸条递给玉致:“把这条子送去给追风,叫他按照上面的做。”   追风是师父避世之时留下保护她的暗卫,乃暗卫之首,手下还有十八隐卫,每一个隐卫都有一些势力,这让她暗地里经营摘星楼方便了许多,她手中的各种军火兵器都由她设计图,交由追风去制造。   玉致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似有些担忧的道:“小姐,天曜皇朝的法典可是不准大臣经商的,摘星楼你连侯爷和老太君都瞒着,少王爷会不会……” 第十七章 惊人赠品   “律风即便知道我的身份,他也不会捅破了说出去的,这么肥的一块肉,他可不是傻子!”说罢,喝了一口茶,又道:“一会你把我的吩咐送出去,再拿一个手榴弹跑一趟荣王府,就说这是给少王爷送的礼物。”   “是。”   玉致给她添满茶水,即将要走出去,祁之摇又说了一句:“记住,你要亲自给少王爷演示手榴弹的操作,我听说,荣王府后花园种了许多贵重的花草,把那些花草,都给我毁了!”得罪她,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谁叫他白日里那三根银针差点伤了她,还让逐子袭击她!   她祁之摇原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可就一点,记仇!   夜晚,荣王府后花园。   一阵轰天彻地的巨响响彻夜空,一瞬的火光照亮了整个荣王府,也照亮了律风惊讶的眼。   “世、世子……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威力居然这么强大!”逐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被手榴弹摧残之后的后花园。   律风惊讶的眸光持续了很久,余光扫着玉致:“你家主子还说了什么?”   玉致昂着头,与含蓄的初心不同,全无一个普通丫鬟的怯懦:“我家主子说,这是赠送给世子的赠品,限赠十个,现在做实验用了一个,还有九个,等世子付清全部货款之后,会随着货物一并运送给世子。”   祁之摇,好一个祁府嫡女!   “哎呀,这满园子的花草呀,都毁了!”荣王府的花圃先生看着轰炸过后满园的破碎,心疼的快要哭了起来,园中花草,可都是世间少有的品种啊,有的甚至连皇宫里都没有!   玉致闻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律风:“这是我家主子交给少王爷的。”   接过信封,扫了一眼信封上“律风亲启”的字样,字体娟秀,却苍劲有力,笔锋回转之间都蓄着力量。   律风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娟秀的写着:“园中花草当你白日暗算我之回礼,笑纳!”   邪魅的眉眼微微一动,轮椅转动,身后传来他淡淡的声音:“管家,送客!”   夜色之中,荣王府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动了整条王府街,人人出门抬头,就看到了一片火光冲天的荣王府。   亲王府距离并不远,阡陌看了一眼火光,进屋对龙惊亓道:“世子,是荣王府走水了,火光冲天呢。”   “那方才的巨响是什么?”龙惊亓病体躺在冰榻上,脸上苍白无血色。   “像是火炮发出的,声音却又比火炮更大,阡桑已经去查看了。”阡陌将桌上冒着白气的汤药端到龙惊亓面前:“世子该用药了,祁小姐吩咐过,每日入睡前必须服下。”   龙惊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淡笑,看着阡陌:“你何时开始把她的话时常挂在嘴边了?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她么?”   阡陌略有几分尴尬:“是属下识人太浅薄。”   “这天下的人看祁府嫡女,有几个不浅薄的?”龙惊亓淡淡一笑,将汤药喝下去。   清风吹拂着花园的芬芳,清晨的暖阳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瑶台阁。   院中芙蓉池边矗立着一个四角小亭,亭外杨柳依依,宛若雅致的少女,祁之摇站在亭中,修身的淡紫色阮烟罗将她婀娜的身姿凸显无疑,她站在案几旁,手中执笔,将池中景色一点一点纳入宣纸上。   池水清澈透明,鱼儿轻灵游曳,芙蓉花开灿烂,如画的景致栩栩如生的映入她的画幕。   “小姐,追风刚才传信过来,荣王府少王爷一早已经拿着凭信取了货物。”玉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祁之摇身后,汇报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祁之摇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仅是一顿,随后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作画,玉致见此也没有打扰,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祁之摇才搁下笔毫,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铜盆中净手,玉致忙去取了干爽的毛巾递过去。   祁之摇接过,轻轻的擦拭,淡淡开口:“若无意外,律风应该会在半个月之内平息此次叛乱。”放下毛巾,祁之摇抬头看了看幽蓝的天空,继续开口:“吩咐下去,将楚氏医馆中屯好的伤药,寻个由头送到前线去,城中灾民好好安抚。这一次凌王叛乱,对百姓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   玉致闻言喉哝蠕动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应了一声:“是。”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祁之摇一眼便看穿了玉致想说的话,开口道:“玉致,除了初心,就属你跟我的时间最久,你认为当权者的争权夺利与我无关,奶奶和父亲并未利用我巩固或拉拢权势,我不该卷入朝廷的纷争中去,是吗?”   “小姐既然知道,为何还……”玉致知道自家主子的聪慧,便也不敢隐瞒。   “你知道这些年父亲为何不停的出使别国吗?”祁之摇清明的目光变得缥缈,泛着一丝苦涩:“所有人都说娘亲当年跟随父亲出战东海战死了,将士们豁出性命也只从敌人手中抢回娘亲的半具残尸,可我知道,那半具残尸不是娘亲。”   “这件事小姐你从前喝醉酒的时候说过,奴婢当时以为是您思念夫人才会这样说,原来是真的,如此说来,侯爷这些年不停的出使别国,是为了找寻夫人?可是这跟小姐卷入朝廷纷争有何关联?”玉致仍是想不明白。 第十八章 皇城惊变   皇城已经被凌王围困了一个月,城内百姓不敢出城,城外更无人敢入内,往日繁华热闹的天曜皇城变得荒乱萧索起来。   夜幕中,闷雷滚滚,夏日的暴雨天气,让风暴如同发狂的野兽一样,黑云层层,几乎就要压到了地上。   凌王手下的副将飞沙走进军帐,看着负手立在军帐中央的铁血军人,沉声说道:“王爷,皇帝派了荣王府的少王爷出战。”   狂风突然平地而起,巨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黑色的番旗在暴雨之下迎风怒展,上面的金龙狰狞舞爪,似欲腾空而出。冷峻的男人咬紧牙关,双拳紧握,转身:“飞沙,你跟随我有十年了吧?”   “是。”沉稳的男人低头应道。   凌王看着军帐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气势,开口道:“你不必跟着我了,去帮他吧,去帮他。”   飞沙还未理解过他这句话的意思来,就听凌王朝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顿时进来两个守门侍卫,凌王脸色狠厉,喝道:“副将出卖军情,背叛本王,将他拿下!”   “王爷!”飞沙看着凌王,面色发青,已经明白其用意。   不由分说的,凌王再次道:“吩咐下去,即刻攻城!”   ……   祁侯府远离皇城的作战地,即便战场上炮响连天,在祁侯府的瑶台阁里也是什么都听不见。   初心端着一盘水果跨进屋内,小嘴嘟囔着:“这仗都打了一个多月了,还不见停,城外新鲜的果子运不进来,小姐爱吃的栗子酥都买不到了。”   果盘放在桌上,祁之摇静静的看着,久久没有说话,她以为律风有了摘星楼的火器,定会在半月之内缴平叛乱,如今都已经过了二十日,双方仍旧打的如火如荼,只是凌王的败迹已现。   玉致扫了一眼果盘,开口道:“侯爷也被战乱困在了城外,一早送来的书信上说,侯爷旧疾发作,附近几个城镇都被战乱影响,找不到好的大夫,夏执将侯爷带到了并州去,小姐,看来您高估了少王爷。”   对于玉致的这句话,祁之摇是不愿意相信的,律风的实力有多强,她虽不完全了解,但就是她所了解的那些,加上摘星楼的火器,半个月摆平凌王,绝对可以做到。   见主子不说话,玉致又继续说道:“听说少王爷打到城外的时候,救了凌王的副将,凌王说副将背叛了他,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眼睛也被废了一只,嘴巴倒还能说话。”   祁之摇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了一个青苹果送进嘴里,咬了一口便放下,嘴里的那口也没咽下去,吐在了桌上,太酸。   微微皱眉,祁之摇到不是相信玉致说的,是她高估了律风,据传回来的消息,凌王在最后倾巢而出,将自己的后路都断了,看来是没想过回头,倒是她低估了凌王。   城外的炮火连轰了一日一夜,大风呼啸,百草摧折,断裂的大树迎风发出吱吱声响,似凄厉鬼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半空之中,引得天空中的鹰鸩上下盘旋,迫不及待的想要停下来享用这一场饕餮盛宴。   凌王军队大败,死伤惨重,轮椅从虎视眈眈的几百叛军自动让开的小道中缓缓而来,走向凌王的军帐。   凌王背脊上插着一支利箭,深深的没入背心。   瓢泼大雨中,轮椅推进了军帐,凌王躺在地榻上。   律风进去的时候,他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脸色略显乌青,看见是律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脸腮的胡渣明显,他静静的笑道:“你来了。”   他的军医已被炸死,无人敢为他拔箭。   律风见此,脸色微微一动,吩咐逐子:“去请大夫。”   军帐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男人和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律风将轮椅摇近了,看着凌王的伤势,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凌王的伤势有多么严重,他敛下眼底的神色,开口说道:“你的副将他没事,你放心。”   凌王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咳了两声,脸上浮起几丝不健康的血色。   “九泉之下,我总算能去见律兄了,我的羽翼已经被扫除殆尽,往后之事全然靠你自身了。”   “是夜黎渊逼你的?”律风眉头紧皱,沉声说道:“皇帝虽然主张削番,但只在朝会上讨论并无明旨,你率领府兵围攻皇城,等于直接造反,皇帝本就想打压你,如此一来,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你为何会如此大意?”   “呵呵……”凌王轻轻一笑,胸口微微起伏着,目光那样缥缈,似乎看着律风,却已经越过律风的脸看到了很远,他静静的说:“你没有看到西北的民情,去年因为雪灾,今年春天木兰山雪崩,盖住了大片草地,整个春天犹如寒冬,牲口大批死去,牧民们连口粮都没有,多少人在卖儿卖女,朝廷还在这个时候加重赋税,这等于要我们去死。”   “其实发现宣旨太监有喉结之时我已经开始怀疑了,只是我派在皇城的探子飞鸽传书,说皇榜的告示已经贴出,与圣旨上一模一样……百姓内乱,军队也人心惶惶,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我不得不做。”   律风听此,微微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小风,你心胸宽阔,不愿因为报仇而殃及百姓,可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界并非都按照你的希望在发展,纵然努力了,却不一定会如愿,你放下仇恨的这些年,可看到百姓过得更好么?”   凌王惨淡的笑,眼角的皱纹很深,一双黑眸中已渐失焦距,潺潺的鲜血无声无息的涌出,染红了律风月白的锦袍,律风脸色微白。   “坚持住,逐子去叫大夫了。”   “不行了,你答应我,一定要把他伪善的面孔撕下来,一定要拿回属于律家的东西……” 第十九章 我实在累了   凌王轻轻的摇了摇头,脸色惨白无血色,铮铮铁骨一片冰冷,他将视线投向了军帐之外,外面狂风呼啸,大雨倾盆,他恍惚之间想起了许多旧事。   十五年前,北疆荒野之地,充满硝烟的战场上,那一身是胆的将军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交给了他,孤身走向战场的身影。   他似乎还能记起那时候战场上的嘶鸣和哀嚎,残阳露出云彩的那一刻,照亮了七万律家军的军魂,从此,他身上便背负着保护那孩子的责任。   敌人的军刀刺穿身体的声音传来,那人目光如炬,坚硬如铁,大声朝自己喊道:“快走!”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荣王当年从奴隶市场买回府的马奴,因战功脱离奴籍,而后被封凌王,却无人知道,他其实是荣王同父异母的兄弟。   兄长一生心怀苍生,看不过世间的种种剥削,他放下皇族子弟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远赴边疆驻守,只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   他跟在兄长身边多年,从小小一名马奴,到伙夫,到披甲上战的小兵,到旗牌官,到先锋,再到副将,他一路学习兵家诡道,学习谋算权术,只希望有一日能追随上兄长的脚步,与他共同进退。   可即便他学了多少谋算,多少权术,仍旧敌不过“功高震主”四个字,兄长战死了,嫂子殉情而去,唯一的继承人成了残废,荣王府终于走向了败落。   一忽十五载,他戎马一生,经历多少生死波折,好在,他有了王爷的爵位,尚能暗地里保护着那孩子,只是从今往后,他无能为力了。   “我的大限到了。”   凌王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低低地说:“从兄长将你交到我手中的那一日,我便想过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   一张丰神俊朗又充满慈爱的脸孔突然出现在眼前,凌王从坐席中轻轻起身,走至大殿中央,跪地:“吾皇,这孩子还太小,担不了荣王府如此重任,请吾皇恩准小王将他带到西北,那儿风吹草地,飞沙走石,是个磨炼人的好地方。”   五岁的孩子跟随凌王到了西北,武功练不好就罚跪不准吃饭,时常被打得体无完肤,他却强忍着不哭出来。被打被罚之后,凌王会给他一瓶伤药,然后皱着眉头说:“早晚各一次,莫要触碰到水。”   “其实,我此生的愿望就是你现在的模样,你长大了,有了本事,兄长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小风,我现在感觉很累,我想睡一下。”   律风看着如死尸一样的脸,点了一下头:“嗯。”闭上眼睛,眉眼之间全是满满的疲倦,他低声说道:“我实在累了,想睡了……”   铁血的脸上慢慢失去了温度,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手指滑落,沉重的垂下。   门外的风变得更大了,夹着冰冷的雨滴卷进来,简陋且并不宽敞的军帐中,月白的身影单薄而孤独,他轻轻闭上眼睛,将心头所有的悲伤和情绪一点一点压在心底。   “少王爷!”   逐子突然冲了进来,看到已经死去的凌王,声音飘零在空气中:“少王爷,大夫到了……”   律风抬起眼眸,静静的看着逐子,声音嘶哑的开口:“不必了。”   军帐外,沉重的马蹄声突然传来,巍峨的皇城门口,大批的人马呼啸而来,人数总不少于上千人,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马蹄滚滚,如闷雷,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   “少王爷!”夜色中,阵前将士急速跑到律风面前,雨水混着血水从少年脸上滑落下来:“少王爷,太子殿下领着三千精骑出城,说奉皇命特来援助我军。”   “主帅已死,叛军已尽数缴械,这个时候他来援助什么?”逐子怒道。   话音刚落,另一个将士急匆匆跑了过来,看上去竟然比方才的厮杀还要恐怖:“少王爷,太子殿下下令,要屠杀缴械的八百多叛军,叛军不服,复又拿起武器抵抗!”   “什么!”律风一怔,几乎在同一时刻,杀戮的声音响起,不远处,鲜血飞溅,在傍晚的余晖中染下了妖艳的红。   逐子紧紧护在律风身前,太子明着说来援助,其实不过是来抢功示威的。   惨叫声连天,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袖袍中紧紧握成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叛乱平息了,律风率领的五千禁军回城驻守,城里的百姓亲自为他们开门引路,夜黎渊骑在高头战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接受着京城百姓最崇高的欢迎,他一边朝百姓招手,一边笑意不减的拉着马缰,似乎他就是这场战役的唯一赢家。   春风楼的二楼雅间,明丽的女子临窗而坐,身旁站着一粉一绿两个侍女,着粉色服饰的是初心,她正为祁之摇倒茶,绿色服饰的则是玉致。   “太子可真会抢功,人家少王爷仗都打完了,他才带着两千骑兵出城屠杀了八百降军,早些干嘛去了!”玉致甚是看不上眼这样的人。   “那又如何?他是太子,谁敢说他不是出城援助律风的呢?他可是杀了八百人。”祁之摇手上端着一拢茶,慢悠悠的说道。   “屠杀降军,任何一个有原则的将帅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何况他还是一国太子,无情无义、大肆屠杀,这样的人若当上皇帝,天曜皇朝还有什么希望!”玉致怒道。   祁之摇嘴角轻轻一笑,目光射向窗外的队伍。   队伍在前进中,突然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队伍前面。   “何人敢阻拦太子殿下的队伍,快快让开!”   “鄙人张义,是庚子年会试的贡生,虽无缘参加殿试,但我也懂得兵家行军应当以仁爱为本,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公然屠杀八百降兵,如此残忍的手段,难道不该一悔吗?”年轻男子义正言辞的一番说道,只见围观群众交头接耳的议论,无不是在说太子手段残忍狠毒的,夜黎渊面色难看至极,身旁的近卫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立即上前轰人。   “一个落考的贡生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大言不惭,速速离开,否则立刻锁拿下狱!”   “他们虽是叛军,但他们已经投降,八百多条人命,对于太子殿下来说,难道就不值得一悔吗?所谓国之根本为百姓,殿下如此草菅人命,已触犯了底线!”年轻人言之凿凿。   话落,前方的士兵即刻拔剑相对,年轻的男子被惊吓得怔住了,他大概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这时,路旁的群众走上来一人,将他拉走。   队伍继续前行。   看到这里,祁之摇收回了目光,初心无比佩服的看着被拉入人群中的那位书生,开口道:“一个书生尚且敢光天化日之下阻拦太子的仪仗,还说出那些话来,是个铮铮男儿!如今天曜的风气,虽然有阴险小人,但也有正义之士,小姐你说对不对?”   祁之摇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玉致:“你看人的眼光太毒,却也缺乏了辩论的精神,凡事不能光看事情本身,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祁之摇话毕,目光继续看向行进着的队伍,只是这次的焦点不是队伍本身,而是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始至终,这辆马车里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并非马车里的人没有听见书生的话,而是他相信他不能说的话,将会由别人来替他说。   律风,这些年,祁之摇都低估了你。 第二十章 对你不必以礼相待   太子因为平乱有功,皇帝嘉奖了太子府不少金贵器物,并且将军机处的要职交给了太子,一时之间,太子的声望颇高。   不过几日时间,皇帝收到了吏部侍郎的折子,说的正是太子回城之日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年轻书生的几句胡言乱语,竟然会在几日之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被百姓议论纷纷,无不是批判太子做事狠毒云云。   朝堂上,皇帝征询大臣意见,近大半朝臣跪请皇帝惩处太子,以平民愤。   皇帝大怒,当即收回太子在军机处的权利,并且罚其在太子府内禁闭一月。   消息传来的时候,夜子宸的马儿正好到了祁侯府的大门口,守门的小厮接过马缰,管家迎了出来。   “不知宸小王爷光临,老奴有失远迎了。”祁远是祁侯府的老管家,嘴角留着山羊胡须,虽然上了年纪,一双眼睛却不失精明。   “远伯,好久没来祁侯府了,您老可还好?”从前夜子宸也算是祁侯府的常客,只是自从祁之摇嫁入秦王府之后,便没有再来过,算来也有大半年了。   “托小王爷的福,老奴很好,快请进。”远伯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   夜子宸将手上拿着的一盒东西交给远伯,说道:“这是产自徽州的贡菊,最是降压明目了,尤其在夏天泡了茶来喝,还清热解火,是徽州上贡的贡品,皇上姑父赏了我爹两斛,我给奶奶拿了一斛过来。”   “如此重礼,小王爷真是有心了。”远伯笑着接过东西,继而又问道:“小王爷这次来府,是来看望老太君的吗?”   “不,我找小摇儿,她起床了没有?”   “小王爷来得真不是时候,一早亲王府的马车就过来把小姐接走了。”远伯道。   “她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么!时辰尚早,她怎么可能早早起来去了亲王府,远伯你就哄我吧。”   “老奴哪里敢哄小王爷,小姐真的不在府中。”远伯皱眉说道。   “在不在府中,我过去看了才算。”话落,夜子宸朝着瑶台阁的方向跑了去。   刚要踏入瑶台阁的门槛,玉致从里面将他拦了出来:“这是我家小姐的闺房,小王爷是想败坏我家小姐的名声吗?”   夜子宸看着玉致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顿时语塞,被逼着退出了瑶台阁,远伯见此,老脸上笑着摇了摇头。   “玉致,我好歹也是个小王爷,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吗?这岂是你们祁侯府的待客之道?”夜子宸皱着眉说道。   玉致仍旧脸色不变,开口说道:“我家小姐说了,对你不必以礼相待。”   “你!……”   “小王爷若是不服气,大可找我家小姐说去,玉致是小姐的丫头,自然是主子如何吩咐的,我怎么做了。”玉致面色不改。   “好,你让开,我这就找她说说去。”夜子宸扒开玉致,欲再次进入瑶台阁,却不料被玉致反手一拧,他的手臂被制住,顿时传来一阵疼痛。   “刚才远伯已经说过了,我家小姐不在府中,你不能进去。”玉致说道。   “放手!放手!”夜子宸并非不懂武功,只是对祁之摇的人,他宁愿自己吃亏也绝不动手。   玉致也大概明白夜子宸的脾气,因此也松开了手。   夜子宸揉着发疼的手臂,皱眉盯着玉致:“平日里我觉得小摇儿已经够凶了,没想到她的丫鬟更凶!玉致,如你这般凶悍,定是嫁不出去的!”夜子宸手臂疼起来,口不择言的吐出一句。   当即,玉致一个快速的闪身,下一秒手就捏住了他的喉哝,只要一用力,就会命丧九泉。   “你若再胡乱说话,我便不是威胁你了!”明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但是听在耳中,却感觉冰寒无比。   “玉致,放开小王爷。”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玉致立刻手一松,夜子宸只感觉自己脖子上的钳制散去,就看见了一身藏青色锦袍的祁之炎,虽然是在夏季,但他身上仍旧披着貂毛大衣,一脸苍白的病容,说明了他的身体很弱。   “世子,您怎么出来了?昨夜下了场大雨,早上天气还凉,小姐让您在屋中修养。”玉致对祁之炎非常尊敬。   “我若是再不出来,你当真捏断了小王爷的脖子,祁侯府如何担得起罪责?”看似一句问责的话,听上去却更像是一句玩笑。   玉致当即跪地,对着夜子宸道:“小王爷,奴婢刚才冒犯了,请您责罚!”   其实夜子宸并没有怪过玉致,他和祁之摇从小玩到大的关系,玉致又跟在祁之摇身边,名分上虽然说是主仆,但关系却不似常人,互相都了解彼此的性格。   夜子宸咯咯笑了笑:“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但是要罚你今日不许吃饭。”   “多谢小王爷大度!”玉致起身,退到一旁。   夜子宸回头看着面前的这位祁侯府世子,他身躯颀长,但是因为恶毒缠身,从前挺拔的身姿渐渐瘦弱,一脸病容,苍白、憔悴,甚至是虚弱,仿佛只要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刮走。   可他也知道,就是眼前这位孱弱的男子,在一年之前打败了前来袭扰疆土的凤临国三万铁骑,他仅仅用了一万三千多军队。 第二十一章 奉旨进宫   这场战役,祁之炎的名字响彻了整个天曜皇朝,同时也震慑住了周围几个有野心的小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年轻的将军将成为天曜皇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将军王的时候,他突染怪毒,从此病体缠身,即便是在三伏天气,他也火盆不离身三尺。   “之炎兄,小摇儿说你的身子不能遇寒,快快进屋去吧,若是她知道是我将你扰了出来,定要找我算账的,你也知道,我打不过她。”夜子宸皱眉,一脸苦相的说道。   一些安慰的话,夜子宸不会说,他知道祁之炎也不会需要安慰。对于一个铁血沙场的将军来说,在无能为力上战场之时,需要的永远不是安慰。   “多谢小王爷关心,只是小妹今日确不在府中,你找小妹是有要事么?若小王爷信得过,可将事情告知我,由我转告小妹。”祁之炎脸上永远挂着暖暖的笑容。   “也没什么,皇上要去甘泉宫避暑了,皇后娘娘要我随着一起去,我想在出发之前来见见小摇儿,顺便告诉他一个消息。”   “小王爷有心了,但不知你说的消息是指何事?”   “太子前几日不是刚刚受了封赏,皇上还将军机要职交给他了吗?今儿一早就又被皇上撤了封赏,还罚闭宫禁闭一个月。这消息是早上刚刚从朝堂上传下来的,新鲜热乎着呢。”夜子宸说道。   祁之炎听到这个消息,面色未动,只是眼角的神色,几不可见的沉了一下。   “好,小妹回来我一定将此消息告知她,小王爷既然要随皇上一起去甘泉宫,是该到了出发的时辰吧。”   夜子宸怂怂眉梢,甘泉宫这一去恐怕得一两个月,原本打算来见见小摇儿的,看来是不能如愿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好吧,我这就走了,之炎兄你快进屋去,否则小摇儿回来该说你了。”   “好,小王爷一路当心。”   ……   接到老皇帝的圣旨是在圣驾到达甘泉宫一个月之后,这日祁之摇按照往常一样,正准备前往亲王府为龙惊亓疗毒。   “世子,皇上的的圣旨到了。”   这天日头很好,祁之炎一早便在花园中散步,管家从大门口迎了圣旨过来,看到花园中的世子,匆忙走过去说道。   祁之炎一派镇定,顺着管家所指的方向走出了花园,宣旨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苏公公。   “老奴给世子请安。”苏公公看到祁之炎,老脸上一副笑意然然。   祁之炎也开口道:“不知苏公公光临祁府,之炎有失远迎,请公公赎罪。”   “世子客气了,老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给祁侯府宣旨的,摇小姐在何处?”对于祁之炎,苏公公还是很客气的,他虽成了如今病弱的样子,但他曾经的战绩,天曜皇朝的人都不会忘记。   “远伯,带苏公公到瑶台阁去。”祁之炎直接开口道。   “苏公公,这边请。”远伯指引着路,走到前方。   苏公公朝祁之炎行了一礼,便随着远伯朝着瑶台阁走了过去。   祁之炎看着内侍走去的背影,脸上的温然笑意渐渐收敛起来,转身走回了青竹居,身后的近卫尉蓝看了一眼自家世子,开口问道:“世子不去听听皇上给小姐下了什么旨意吗?”   “有何可听的?那是给小妹的圣旨。”祁之炎说话之时,头也未回,脚步也未停留片刻。   尉蓝看着自家主子走进青竹居,转身又朝瑶台阁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了内侍的身影,只隐约听见苏公公宣旨的声音,但也只听到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几个字。   此刻,瑶台阁内主子侍女都跪了一地,一身枚红色总管服饰的苏公公手持明黄圣旨,正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着,祁侯府嫡女祁之摇,立即随宣旨队列前往甘泉宫觐见。   钦此!   圣旨非常简短,并且听一遍就能明白,不需要解释。   圣旨宣读完毕,祁之摇有片刻怔愣,但是她很快就回神过来:“祁之摇领旨。”   苏公公将圣旨递给祁之摇,一双老眼眯成一条缝:“摇小姐,请您即刻拾掇拾掇随老奴走吧。”   “我需要收拾一些随身衣物,请苏公公到前厅喝茶,稍等片刻。”   “好。”   远伯再次将几位传旨太监领到了前厅。   “小姐,您不去亲王府了吗?”初心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问道。   “这是皇上的圣旨,小姐当然不能抗旨了。”玉致说道。   “可是小姐,您为亓世子疗毒正到了关键的时候,若此时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初心道。   “第三个疗程的确是最重要的,好在还未开始,经过前两次疗程的治疗,应该能稳住半月。”祁之摇说道。   初心听此,倒是未再开口,玉致说道:“小姐,皇上如此着急的招您到甘泉宫去,您觉得是为何?”   祁之摇沉思片刻,摇头:“不知。”   玉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一般:“荣王府的少王爷也随皇上去了甘泉宫,小姐,你说会不会是……”   玉致的话尚未说完,但话中之意已经心知肚明。   祁之摇摇头:“对于律风此人,我虽不十分了解,但我相信,他绝不会蠢到现在就将我的身份拉出来,这对他并无好处。”   玉致仔细想了想,觉得的确如小姐说的一样,便再没有开口。   一路上,祁之摇都在想老皇帝突然将她招到甘泉宫,到底原因是什么,想了许久也没想清楚。   到了甘泉宫大门口,祁之摇一下马车便被人围观了。   有宫里的侍卫、太监、宫女,也有皇亲贵胄的世子、嫡女、丫鬟、小厮,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祁之摇脸上看,而且每一个人的眼光都十分的……奇怪,像是看怪物,又像是看什么稀奇的事物,似乎要把祁之摇看出一个洞来。   祁之摇挑了挑眉,她好像不是什么怪物吧! 第二十二章 医治死对头   偶尔有议论声传到她耳边,说的都是“下堂妇”之类的言辞,祁之摇轻笑一声,她身世清白,不惧任何人的指指点点。   从大门口一路走进来,原本看热闹的人,不知为何一个个最开始是看热闹,然后议论,最后竟然一个个乖乖的低头,很是恭敬的行礼。   而人群之后,有两个极为特别的男子站在竹林深处,打量祁之摇的目光与众人一样。   这两人便是荣王府的少王爷律风和他的侍卫逐子,他们本来是打算到甘泉山上去的,却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少王爷,如不是亲眼见到过,还真看不出来这位祁小姐,与其他的官家千金有何特别之处。”逐子说道。   “真的看不出来吗?”律风莫名其妙的反问出一句,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捻着衣角。   逐子听自家主子如此说,又仔细看了看祁之摇,正在这时,五公主夜思芸从祁之摇的对面走了过去。   祁之摇扫了一眼走来的夜思芸,玉致也看着夜思芸,心中想着五公主定是又过来找茬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见小姐神色淡定。   玉致没想到夜思芸这次并没有找小姐的麻烦,只是在擦身而过之时,夜思芸侧头瞪了一眼小姐,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刚走出几步远,突然身后一阵骚乱,玉致回头,就看见宫女太监围成了一圈。   “快,去请太医!”   “公主!公主!……”   夜思芸不知为何突然晕倒在地,脸色惨白,让所有人一时手足无措。   “小姐,奴婢过去看看五公主怎么了?”玉致刚要抬步过去,就被祁之摇叫住了。   “不必了,她被蛇咬了。”   只有被毒蛇咬了才会毒发的,这是常识,玉致当然知道,当下有些庆幸:“还好刚才她没有找小姐麻烦,否则她毒发了别人还以为是小姐您对她不利呢!”   祁之摇抬头看了一眼跑去找太医的小太监,按照他的速度,等他把太医请回来,夜思芸恐怕已经咽气了。   她讨厌夜思芸不假,小心思太多,对付她的手段也够狠,可作为一个医者,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人在她面前死去,不是因为她无能为力,而是因为她的讨厌。   心里两个声音在斗争,一个声音说应该救,那是一条人命,而且还是公主,若日后皇帝知道她懂医术而不施救,定然不妥。另一个声音则说不应该救,撇开她们之间的恩怨不说,夜思芸对付人的手段狠毒,心思又不纯,即便是救了也是祸害人间。   这两个声音谁也占不了上风,正在她犹豫之际,只看到夜思乔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去,看见夜思芸手臂上被蛇咬过的痕迹,顿时就低头下去要吸毒血。   祁之摇见此一着急,立刻将手腕上的和玉镯子朝着夜思乔扔了出去,镯子打在夜思乔的左边手臂上,力道不重,只是将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夜思乔被力道推向后,坐在了地上,她看着掉在地上摔成三截的镯子,认出这是祁之摇的,抬头便看见了祁之摇:“摇姐姐……”   “乔儿不可!”祁之摇顿时出声。   所有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祁之摇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祁之摇蹲在夜思芸面前,看着她的手背上的牙印,周围的皮肤黑肿。   “乔儿别乱碰,有毒。”祁之摇开口道。   周围围观的人顿时一惊,夜思乔后怕的盯着那处牙印,突然想起来说道:“对啊,摇姐姐你懂医,你救救她吧。”即便平日里两个公主的关系并不好,可说到底她们是亲姐妹,身上同样留着皇族夜氏的血,善良的夜思乔还是开口了。   祁之摇闻言抬头看了夜思乔一样,她太了解夜思乔的性格,善良、纯真,片刻之后,她开口问跟着夜思芸的两个官家千金。   “她是在什么地方被蛇咬的?”   其中一个年轻女子说道:“就在前方竹林的青石子路上,那条蛇跟竹子一个颜色。”   女子话落,只见祁之摇将夜思芸手上的手背放平,突然从自己的衣服撕下了一条,死死的绑在夜思芸手臂的位置,延缓毒血进入心脏。   众人看着,安静无声。   祁之摇做好防备工作之后,起身走向了竹林,玉致警告众人不得触碰夜思芸的伤口。   就在众人不知道祁之摇去干嘛,议论纷纷的时候,祁之摇回来了,令众人震惊的是,她手上拿着一条翠绿色的蛇。   “就是那条蛇咬了公主的。”刚才回答祁之摇问题的女子见了立即大声说道。   “啊!毒蛇!”   “快走远些,别让蛇碰着了。”   官家小姐,太监宫女,侍卫无一不被吓得脸色一变,急急的往后退,其中胆子小的千金小姐被吓得尖叫。   “闭嘴!没见过毒蛇吗?”祁之摇不耐烦的喝道。   在二十一世纪她是军医,在野外丛林中没少抓过蛇,在绝禁中抓蛇甚至是为了果腹。所以对于蛇,她并不惧怕,只是她很讨厌这种冰冷的动物,抓在手中,竟感觉比摸尸体还恶心。   她右手抓着蛇的七寸,玉致取下绑在腿上的小匕首递了过去,祁之摇接过小匕首,在众人震惊的神色中,手法利落的将匕首刺入蛇腹,将蛇胆取了出来。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眨一下眼睛,杀蛇的手法更是及其熟练。   她将已死去的蛇的尸身仍在地上,把蛇胆塞到夜思芸嘴边:“吞下去。”   夜思芸尚还未从祁之摇杀蛇的震惊中回过身来,一听祁之摇的话,一怔,突然发现祁之摇好恐怖。   “不想死就立刻吞下蛇胆,若你想死我也不拦着,就算是我白白救了你。”祁之摇将蛇胆塞到夜思芸嘴边,神色淡然。   夜思芸看了一眼血腥的蛇胆,还是伸手去拿了。   “直接吞下去,不能咬破听到了么?”   蛇胆交到夜思芸手上,她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帕子,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也不管众人看她的眼神如何。 第二十三章 你是谁?   玉致不知从哪里抬了一盆水过来,捧到祁之摇面前,在盆中把手洗净,将擦匕首的帕子也丢进了水中,让玉致去处理。   清理好自己之后,祁之摇回头看了一眼夜思芸,见她还呆愣的坐在地上,太监宫女也不敢移动她的样子,祁之摇决定救人救到底算了。   “把她移到房间里去,请个太医过去瞧瞧,抓副药清清余毒。”   话落,便继续朝着甘泉宫走进去,众人立马退至两旁,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见夜思芸已经无大碍了,夜思乔也追随着祁之摇而去:“摇姐姐你等等我,等等我……”   竹林深处,一双阴鸷的眼睛凝着祁之摇远去的背影,许久没有回神。   她能从一个侯府千金摇身一变成为摘星楼主,现在又发现她会医术,原本也不应该有多震惊,可是当他亲眼看见她出手救人,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血腥与粗俗之时,他还是没能掩盖住内心的震撼。   祁之摇,从前是纨绔嚣张的千金嫡女,嫁入秦王府几番倒腾,闹得京城上下无一不知她祁之摇的大名,又在金銮大殿上果决休夫,还有现在出手利落的医者……她到底有多少种面孔?   夜思乔追上祁之摇,两人一起走在前往甘泉宫的路上,夜思乔等不及的想要告诉祁之摇什么事情,可每次刚要开口,就被苏公公打断,祁之摇也发现了这点,于是也并未追问,只是自己在心底做了准备。   走过竹林,再穿过长廊便就离甘泉宫大殿不远了,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琴音绕过长廊,在她耳边不断回旋,舒缓如流泉,像是千帆过后,岁月把心澄清得平静而柔韧。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被沾染了魔力一般,祁之摇一路寻着琴声而来。   穿过长廊,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出现在眼前。   这小亭子小的别致玲珑,凸显着妙处横生的静,层现迭出的模样,没有雍容的华丽,只有深切的白,而亭中正在拨动琴弦的人,由于隔的有些远,看得并不真确,只看的出是一袭浓黑衣裳。   祁之摇看的发愣。   “摇姐姐你干什么?”夜思乔跟在祁之摇身后,看祁之摇看那人的表情,问道。   祁之摇并不答话,而是又朝前面走近了些,这下正好可以看清楚弹琴的人。   透过樱花树洒下来的点点阳光射在白色衣衫男子的身上,脸上,祁之摇只觉得这中午毒辣的日头照在他身上都瞬间变的和煦柔软起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男子的侧脸。   “何人?”琴声突然停住,男子带有磁性而又文雅的声音响起,男子侧过头,看向祁之摇站的地方。   直到许多年后,祁之摇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她第一见到这个清冷淡漠而又温润儒雅的男子时的样子。   来到天曜皇朝她见过许多美男,有律风张扬而又冷峻的美,有夜子宸幽默带有些许浮夸的美,还有龙惊亓那般眉眼如画更胜女人的美。可眼前的男子,一袭黑衣,却如何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的那股温柔。   黑衣银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千种琉璃的光芒,可仔细看去,那双好看的眼睛却并无焦距。   祁之摇光明正大走至亭中,眼睛毫不躲避的直视男子。   那也是杜寒景第一次见到祁之摇,虽然他看不到祁之摇的脸,可是他的嗅觉及其灵敏,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广玉兰的香味。   广玉兰是一种药材,而且这种药材及其名贵,之所以名贵,是因为广玉兰产自传说中东海之外名为黑匣子的小岛,却没有人真的见过那个小岛。   杜寒景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你是谁?”祁之摇盯着杜寒景,目光深深。   杜寒景不答话,似乎在思考着祁之摇的问题。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开始收琴,似乎准备离开。   祁之摇见此,一手按在杜寒景正要抬起来的古琴上:“回答我的问题。”   杜寒景依旧沉默,但也并未因为祁之摇的举动有不悦。   “摇姐姐问你话呢?”夜思乔站在祁之摇身后,她觉得此人的弹琴技术简直比礼乐司的琴师好千百倍。   “小姐既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是认识在下弹的曲子,能否先告诉我你是谁么?”杜寒景开口道。   “摇姐姐自然是祁侯府的嫡女了,我是六公主夜思乔,现在轮到你说了。”夜思乔抢先替祁之摇说了。   “原来是五公主和祁小姐,在下是成王府的杜寒景,失礼了。”   “噢,你就是成王府的大公子?我听说过你,我母妃说你智慧无双,还让我到太学听你的课呢。”夜思乔继续道。   然而祁之摇却只是看了看杜寒景含笑的脸,未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咦,摇姐姐你怎么走了?”夜思乔转身,见祁之摇已经走出了亭子,忙转身和杜寒景打招呼:“我先走了,你继续。”   目送着祁之摇的身影走远,杜寒景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然而嘴角仍旧停留着一丝笑意。   师父,我找到她了。   ……   从亭子走出来,苏公公并未立刻带祁之摇去甘泉宫大殿见皇上,据说是皇上正在听建王的奏报,于是便把她安排住进了西厢的一个院子中,并且提醒她傍晚皇上组织了一个宴会,让她到时去参加。   刚来到天曜皇朝时,因为从未参加过古代皇家的宴会,还挺新奇的去参加过几次,可去过两次便不想再去第三次了,皇家的宴会,无非就是皇帝、皇后看着哪个大臣家的儿子女子长大了,出于各种政治考虑,就拉鸳鸯配,也不管对方愿意还是不愿意,她与秦隐的婚姻也正是如此。   所以提到宴会的事,祁之摇就没什么心思。夜思乔赶着去给皇帝和贤妃娘娘请安,便老早走了,祁之摇一人坐在窗棂边上,想着在亭子里弹奏《春江花月夜》的那名男子。   《春江花月夜》是唐朝张若虚所写,不应该出现在天曜皇朝这个时代,杜寒景要么和她一样,是从二十一世纪灵魂穿越而来,要么他认识二十一世纪来的人。   灵魂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朝代,突然听到属于故乡的音乐,那种感觉比在异国他乡见到老乡的心情更激动。   如果杜寒景真的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那么她在这个跨越的时空,也算是有了一个老乡,但是她应该怎样试探一下杜寒景呢? 第二十四章 人一辈子,总要勇敢一次   太阳落到山顶的时候,玉致出去打探消息回来了,而祁之摇也正换了一身简单素净的衣服,打算去参加皇帝办的宴会。   “查的如何?皇上将我招来,所为何事?”   “小姐,奴婢觉得您还是装病不要去参加宴会的好。”玉致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意思?”祁之摇转身看着玉致问道。皇帝专程派了苏公公去把她接来,现在称病不参加宴会,似乎说不过去。   “奴婢在外面打听了一圈,好像……好像皇上有意为您指婚。”玉致磨磨蹭蹭的说完这句话,却见自家小姐根本没当回事,还十分淡然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玉致见此,又继续说道:“听说,是宸小王爷向皇上求赐婚,求皇上把你赐给他做宸王妃。”   “噗!”祁之摇刚刚喝进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一口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小姐……”玉致打听到此消息的时候也觉得震惊,但缓冲到现在,她突然有点想笑。   宸小王爷和小姐?怎么想都觉得这画风不对。   祁之摇反应过来,突然有种想杀了夜子宸这混蛋的冲动。难怪她到甘泉宫快半日的时间了,他也没出现过,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玉致,有没有打听到夜子宸住在哪边?”祁之摇气势冲冲的站起来,看样子就要冲出去的样子。   “小姐,皇上的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现在去找宸小王爷,恐怕是来不及了,还是先去宫宴上,再见机行事。”玉致劝道。   祁之摇想想,也觉得玉致说的对,这才慢慢息了怒气。   宫宴上,祁之摇无例外的又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从她的脚步踏入宴会会场开始,每个人嘴边的议论都带了她的名字,即便不提名字,说话时眼睛也是看着她的。   这种被“瞩目”的感觉,祁之摇并不喜欢。她眼睛四处扫着,在寻找一个身影。   果然,在一个角落,祁之摇找到了那双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夜子宸。   “小姐!”玉致没能叫住祁之摇,也紧随着跟了过去。   夜子宸看祁之摇那副模样朝自己走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可是他早做好了准备,就像有人对他说过的那样:人一辈子,总要勇敢一次。   所以他鼓足了勇气求皇上赐婚,现在,他仍旧要鼓足勇气向小摇儿说出他心底的爱恋。   “小摇儿……”   “夜子宸你给我出来!”祁之摇不由分说的扯着夜子宸的衣袖,在众目睽睽之下快速走出了宴会,众人嘘嘘,皇上还未下旨,就如此……   “小摇儿你听我说呀……”   “闭嘴!”   “皇上姑父马上就到了,你拉我出来作什么?”   “闭嘴!”   “我……”   “闭嘴!”   几次开口都被祁之摇挡了回去,走到花园中无人的地方,祁之摇才将夜子宸甩到一旁,怒气问道:“你这混蛋,还嫌我麻烦不够多名气不够大是不是?诚心找我的不痛快吗?竟然求皇上把我赐给你当王妃!夜子宸,你头是不是被门挤坏了?我虽然允许你叫我小摇儿,但是我比你年长两岁,你得叫我一声姐姐懂不懂?警告你立刻去向皇上解释清楚,就说你并不想娶我,否则我……”   祁之摇一开口便铺天盖地的一顿痛斥,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夜子宸反驳了回去。   “小摇儿!是,我是叫你小摇儿,你也的确比我年长两岁,可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呀。从前你是秦隐的的妻子,是有夫之妇,我认了,也就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朋友,可你现在不是了,你休了秦隐,你恢复自由了,你可以嫁人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求皇上把你许给我呢?”   “你闭嘴!”祁之摇一怒,瞪着夜子宸:“你去求皇上赐婚,皇上脸色不好看吧?你父王和爷爷也不允许吧?”   祁之摇这样一问,夜子宸才回想起他当时提这个要求之时,皇上的确不太高兴,父王更是当场就下跪,说他并非认真的,只是后来他一意孤行,连父王的话也不愿意听一句。   “你知道你父王为何不允许你娶我吗?你知道你向皇上求赐婚,皇上为何会脸色不好吗?”祁之摇冷着脸看着夜子宸。   “你平日里顽劣,我以为你心里是明白的,没想到竟然一样脓包!”祁之摇没好气道:“皇上本就不愿意看见各大王府侯府联姻,朝臣势力做大,他就难以掌控,当年之所以将我嫁到秦王府,那是因为先皇曾经下过旨意,将我明旨指给了秦隐,皇上若是不遵从先帝遗旨,天下人便会说他不孝,所以当我在金銮大殿提出休夫之事,皇上才会当场应允。”   “皇上最信任的便是夜王府,若你执意娶我,皇上便会把这次联姻看成是夜王府有野心的开始,你觉得皇上还会像从前一样信任你们夜王府吗?恐怕你娶了我,就是你们夜王府颓落的开始。”   听祁之摇分析完这些,夜子宸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党争、势力,他欢欢乐乐的活到如今十四岁,从来都是以自身快乐为出发,关于小摇儿,他也不过是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可是现实……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拳,让他有苦不能说。   他不能伤害夜王府任何一人,同样不能伤害祁侯府任何一人,更不能因此害了小摇儿。他慢慢的蹲下去抱头思考。   “倘若你真的听懂了我刚才的话,就应该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祁之摇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向了宴会。   皇帝和皇后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宴会上,大殿中央正有舞姬在跳着优美的舞蹈,丝竹撩耳。   祁之摇刚要提脚踏上甘泉宫的台阶,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禁卫军的长矛就已经指在了她和玉致的脖子上。   随之,身后传来一个太监奸细的声音:“祁之摇,你意图谋害五公主,静妃娘娘要见你,带走!” 第二十五章 他如天神降临   话落,就被禁卫军押着走了,而身后的甘泉宫大殿,皇帝和皇后还赏心悦目的欣赏着歌舞丝竹。   说是静妃要见祁之摇,却不见禁卫军将她押到静妃的宫室,而是朝着僻静的地方押去,祁之摇也是第一次来甘泉宫,因此并不知道禁卫军押着她走的是甘泉宫中的一座偏僻的刑房。   为了惩罚一些犯错了的奴仆婢女,就在行宫的僻静之处修建了一间刑房,刑房是用厚厚的墙筑成,隔音效果极好。   玉致本想反抗,但被祁之摇的眼神制止,因此便只能任由被人绑在刑具上。   从始至终,祁之摇没有说过一个字,她静静观察着这个刑房的环境,实在暗黑潮湿,大多刑具已经生锈,在角落里,甚至还能隐隐闻到恶臭。本是在夏季,祁之摇此刻却觉得阴冷刺骨,死在这些刑具之下的冤魂,不知有多少!   片刻之后,有两个禁卫军先走了进来,端了一把椅子进来,随后,一双绣花金靴踏进了刑房。   衣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头上戴着的金丝八宝攒珠髻,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一双媚眼天成,面孔冰凉的看着她,来人正是夜思芸的生母,当今皇帝的四妃之一,静妃。   “你们先下去。”静妃落座,将身边的禁卫军全都支了出去,剩下的全是她宫里的嬷嬷和太监。   “静妃娘娘,她是皇上特意召来的,想必一会儿会召见……”侍卫队长是个中年男人,在宫中值守多年。当然明白用刑的猫腻,因此说道。   “怎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杨大人这是在教我怎么审问犯人吗?”静妃在宫里深得圣心,只要她在皇帝耳边吹个枕边风,便就是连皇后也奈何不得,杨锐一个五品禁军小队长,哪里有胆子敢教宫妃做事。   杨锐皱了皱眉,抬头担忧的看了一眼祁之摇,随后便无可奈何的领着人出去了。   祁之摇很明白,以静妃如今的地位,没有谁敢正面与她作对。她看向静妃,淡淡开口:“不知静妃娘娘将我押到此处,所为何事?”   静妃并不着急回答祁之摇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祁之摇现在的处境,她被绑在邢架上,双手和双脚都被捆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即便不对她用刑,就现在这个处境,也够让她难受。   “下堂不到三个月,便有宸小王爷在皇上面前求赐婚,祁之摇,你果真是个小妖精!”静妃最后盯着祁之摇的脸,脸上浮动着阴冷的笑意。   “如果静妃娘娘是为了此事将我拘押至此,似乎不太合乎规矩,祁之摇虽是下堂,但如今未婚,也未曾许配人家,夜子宸同样未娶,静妃娘娘这些话,请恕祁之摇担当不起。”   “好!这件事本宫的确无权过问,那本宫就问个与你有关的问题,上次你在御花园将芸儿陷害落水,本宫尚未找你算账,今日你胆大包天,竟然以毒蛇毒害公主,你该当何罪?”静妃怒目显现。   “静妃娘娘这话,祁之摇仍旧听不懂,上次在御花园,五公主是如何落水的,当时在场的人有很多,人人都看见了,娘娘为何不找个目击者先询问一句?再者,今日五公主中蛇毒,更是众人可见,我到底是毒害了她,还是救了她的命,五公主自己心知肚明。”   静妃听着祁之摇的话,不气不恼,反而浅笑盈盈。   “好一张利嘴,倒是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没关系,本宫有的是时间,可以跟你慢慢熬着。”   这时,静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将手中拿着的木匣子放在了地上,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人参,只听静妃幽幽开口说道:“这支百年老参是专为你准备的,而且本宫连太医都带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祁之摇扫了一眼地上的百年人参,抬头看着静妃,脸上却连半丝畏惧之意也无。   静妃见自己的话并未对祁之摇产生作用,有点兴味索然,抬手示意身边的太监上前用刑。   “娘娘,先用哪套刑具?”   静妃扫了一眼最近的一个刑具,抬头继续看过去:“祁之摇,你想先用哪一套?”见祁之摇没有一点反应,便自己说道:“有个成语叫十指连心,你说夹断了手指,心怎么会痛呢?要不然你先感受一遍,再来告诉本宫,如何?”   “静妃娘娘,我好歹也是侯府嫡女,由皇上圣旨亲自召来甘泉宫,你无故对我滥用私刑,传到皇上的耳中,你觉得皇上会如何看待你这个贤良淑德,德敬恭亲的后妃呢?”   “皇上如何看待本宫,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来人,上刑具!”静妃一再的激怒恐吓祁之摇,却没有收到一点效果,这让她没有半分成就感。   两个太监拿起一副刑具,静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在旁边解释道:“这叫梳刑,上面的铁钉密得跟梳子一样,往人身上这么一梳子下去,皮肉便就会像面条一样,一根一根的撕下来,那样的场面,那样的血腥……”   “你们若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汗毛……”玉致眼看着刑具就要靠近自家小姐,着急上火的吼出一声,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老嬷嬷用帕子塞住了嘴巴。   “动手!”   冰冷的铁钉刺进祁之摇细腻的肌肤中,血珠冒出。   祁之摇很疼,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一声。   静妃看见祁之摇宁死也不屈服的模样,顿时越加恼怒,下令:“继续,梳下去!”   就在祁之摇以为刑具会往下梳的时候,一个冷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住手!”   众人回头,祁之摇忍着疼痛慢慢抬起头来,看见一袭青衫,坐在轮椅上,由逐子推着走了进来。   那一刻,祁之摇以为自己见到了天神一般。 第二十六章 黑白颠倒   静妃看到来人,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有些惊慌的看着律风:“你来这里做什么?”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祁之摇,眼底浮现一抹幽深。   逐子推着轮椅上的律风,缓缓走进了刑房,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静妃眼看着律风朝她过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昨日刚刚将五万京城督防卫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此时的律风,已非昨日的荣王府少王爷。   “五公主在花园被蛇咬伤,疑为有人故意为之,听说静妃娘娘已经抓到了疑犯,正在审讯。”律风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祁之摇,继续道:“皇上特地吩咐了刑部李侍郎主审此案,毕竟,此事涉及皇族公主,绝不姑息,你说对吗李侍郎?”   “是,下官奉皇上旨意主审此案。”站在律风身后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上前说道,他面前一个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一个是后宫嫔妃,谁也得罪不起,因此说完话就弓着身子站在一边。   静妃扫了一眼刑部李侍郎,根本没将此人放在眼中,可是律风……   荣王府与易王府同是天曜皇朝四大王府,两大王府之间,虽关系不亲近,但也无仇怨,荣王府颓落了这么些年,眼看着就要败落的时候,律风突然以雷霆之势镇压了凌王叛乱,一举成为护国功臣,皇上对他更是倚仗,不可小觑。   静妃也很清楚,律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要对祁之摇用刑的时候出现,看样子是要保她的,可即便律风今时今日地位不同,她作为皇帝的四妃之一,也无必要在这里与他过不去。   “既然如此,那李侍郎就来接着审吧,本宫就先回去了。”   “既然是事关五公主,静妃娘娘还是留下来的好,李侍郎是皇上钦点主审此案的人,想必无论谁在这里,李侍郎都能秉公审理。”   “请少王爷和静妃娘娘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案。”李侍郎额头冒着冷汗。此案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几个在场的宫女太监,或者官家小姐问一问当时的情况便知,况且,当时她的侄女也在现场看到了,祁小姐分明是救了五公主,偏偏静妃娘娘说是祁小姐陷害了五公主。   黑白颠倒,偏偏这人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两个侍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抬了一把椅子进来,放在李侍郎身后。   李侍郎颤颤惊惊的坐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少王爷今日是来保祁之摇的,而且是奉旨而来,所以即便是静妃在此,他也只能猛着胆子吩咐,把祁之摇和玉致从邢架上解开。   玉致迅速扶住祁之摇:“小姐,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祁之摇抬头看着律风和李侍郎。   然而,律风竟是看也没正眼看过祁之摇,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她,便端起逐子手中的茶杯。   李侍郎见此,侧头看了一眼律风,似乎是在等他示下。   只听一道优美的声线响起,律风轻抿了一口茶水,开口:“李侍郎,你审你的,就当我不存在。”   “是。”李侍郎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口头上应着,心里却心惊胆战的,当他不存在?笑话,他可是荣王府的少王爷呀!即便当着静妃的面,也不敢不让他几分。   祁之摇看着律风,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是在帮她的还只是来看热闹的?   若是帮她,他们之间除了摘星楼的那笔交易之外,并无其他瓜葛,没有帮她的理由。若只是看热闹,这并非是荣王府律风的风格。   至于会不会落井下石,祁之摇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到底律风的出现是好是坏,她并不知道。   “祁之摇,有人看见你今日意图用毒蛇陷害五公主,是也不是?”李侍郎开始审案。   祁之摇回过神来,开口回话:“我若说不是,静妃娘娘不相信,李侍郎你也只会说我空口说白话,也不会信我,李侍郎不如去请几个当时在场的宫女太监来仔细问一问,他们会给你答案。”   祁之摇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李侍郎听之,正要向律风请示,静妃却已经开口:“证人是吗?本宫已经找来了。”   李侍郎一惊,就听见静妃的声音响起:“带进来!”   随之,两个太监押着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两人一进来便跪在静妃和律风面前磕头。   “奴婢(奴才)见过静妃娘娘,见过少王爷。”   两人身体打颤,似乎很害怕。   李侍郎盯着二人,厉声开口:“你二人是否亲眼看见祁之摇以毒蛇陷害五公主?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宫女和太监吓得头也不敢抬,小太监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刑具,光是看着就全身泛寒,顿时又不敢出声。   “你先说!”李侍郎指着宫女道。   宫女抬头,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她在害怕什么,只见小宫女看了一眼静妃,又看了一眼律风,开口道:“奴婢,奴婢只看见祁小姐提着毒蛇朝五公主走去,至于……至于她是如何毒害五公主的……奴婢……奴婢并未看到……”   宫女这话一出,但见静妃脸色一黑,瞪着小宫女,小宫女顿时垂下头不再说话。   李侍郎点了一下头,又指着小太监道:“那你看见祁小姐是否对五公主不利?”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颤抖着说道:“上回五公主在御花园被祁小姐惊吓落水,奴才看见从祁小姐的袖口中钻出一条小蛇,和今日咬到五公主的那条毒蛇一模一样,太医说那是一条有剧毒的竹叶青蛇。”   “你胡说!”玉致听这小太监竟然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被静妃指使,想诬陷小姐。   “没问到你,不准喧哗!”李侍郎大喝一声,瞪着玉致。   小太监这话虽然没有直接指明凶手是祁之摇,但话中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小太监的供词令静妃很满意,她抬头看了一眼祁之摇,即便今日动不了她,也要扒她一层皮。   李侍郎看向祁之摇:“祁之摇,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李大人,你是否收受了他人的贿赂,想要冤屈事实?”祁之摇看着李侍郎说了一句与案件无关的话。   但是她这句话一说出口,李侍郎当即便脸色不善,甚至是瞪着她,十分不悦的开口:“大胆!竟然敢污蔑本官!” 第二十七章 给你一个忠告   祁之摇不紧不慢的指着李侍郎右手上的玉扳指说道:“李大人手指上的玉扳指色泽通透,是上好的白圭玉,白圭玉产自祁连圭山,因产量少而玉质好只能作为贡品敬献皇宫,而李大人是个三品侍郎,若非皇上赏赐,收受宫人贿赂的可能性是否更大呢?”   “本官力破了金鹤堤坝贪污案,此扳指正是皇上作为嘉奖,御赐给本官的。”说到此事,李侍郎甚是自豪,先前对静妃和少王爷的畏惧顿时一扫而光。   “如果李大人不说是因为破获了金鹤堤坝的案子,皇上赏赐给你的白圭玉扳指,别人看到,也只会认为你是收受了宫人的贿赂。由此可见,万事都不能断章 取义。”   “我与五公主一向不交好,这是众人皆知的,所以当五公主出事而我又在现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我陷害了五公主,因为我最有动机。”   “竹叶青的毒液一旦渗入人体血液,一刻钟之内得不到救治立刻毙命,而从甘泉宫的竹林到太医行宫,来回至少也要小半个时辰,五公主被竹叶青所咬,若等太医到达,应该早就毒发毙命了吧?又怎么还会有命在?”   祁之摇一番说辞,让李侍郎听着直点头。   静妃见此,有些不悦,正欲开口,律风的声音已经响起:“我听说去给五公主看诊的是司徒太医,只是开了一副清余毒的方子给公主的侍女。”   这句话仍是没有任何指向,可是其中的意思,一听便能明白。   祁之摇听律风说出这句话,顿时抬头看着他,此刻她才肯定,律风是来帮她的。   李侍郎当即冷下脸来:“大胆奴才,竟敢扭曲事实!”   “大人,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五公主的确是被祁之摇所陷害的!”小太监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但仍旧咬死不放,连连在地上磕头,小太监的这般演技,就连祁之摇自己都信了三分。   “当时在场的应该不止是他们二人,应该也有官家千金,李侍郎可以向皇上请旨,将在场的千金贵女们请来作证,相信有了皇上的谕旨,任何人也不敢枉顾事实,扭曲案情,否则就是欺君。”律风随口说了一句。   “多谢少王爷提点,下官这就去请旨。”李侍郎朝律风鞠躬表示感谢。   李侍郎才刚要出门,静妃就猛然起身,大步走向刑房门口,口中说道:“李侍郎看着审吧,本宫还要去瞧瞧芸儿的身子。”   话落,不等他人一句“恭送静妃娘娘”说出口,她就已经走出了刑房。   小太监见李侍郎要去向皇上请旨,静妃又走了,只要其他证人一到,就知道他是故意诬陷,诬陷侯府千金,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顿时心如死灰。   “求少王爷饶命!求李大人饶命!”   饶命的话说出来,小太监做假证供的事情就不攻自破,李侍郎当了刑部侍郎多年,也审过不少大案、要案,自然看得出其中的猫腻,顿时指着小太监:“好大的胆子,竟敢构陷侯府嫡女,来人!”   “在!”刑房门口立即出现两个侍卫。   “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大刑伺候!”   刑部侍郎以酷吏闻名,先前碍于静妃在此,便没有动用刑罚,此刻,犯人等于是已经招认了自己构陷侯府嫡女之罪,对其处以刑罚并不为过。   两个侍卫是李侍郎从刑部带来的,对犯人用刑自然是早就上手,上前便把小太监捆绑在先前捆绑祁之摇的刑具上,另一个侍卫从一堆散发着恶臭血腥的刑具中抽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皮鞭,小太监早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   鞭子抽下去,第一鞭就打烂了衣服,再几鞭子下去,可以看见身上的皮肉的被打烂了,疼痛可想而知。   “大人饶命啊!”   “求少王爷饶命!”   小太监脸上已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鼻涕,模样凄惨极了。   “说,是谁让你构陷祁小姐的?你的幕后之人是谁?快说!”李侍郎示意停下。   “大人不必问了,奴才是不会说的,只求大人饶奴才一条命啊……”   “继续用刑!”小太监的答案并不是李侍郎想听到的。   “是!”   侍卫这一次换了刑具,用了一种叫做幽闭的刑具,将刑具套在人的下身,只要用力拉紧开关,里面的毛刺便会刺入人的肌肤,只使用一次便能将人的下身扎烂。   小太监的嘴首先被侍卫用又脏又臭的残布塞住,血不停的从刑具下面淌出来,他所有的精气神已经被耗尽,发出困兽的低鸣。   他的幕后之人是静妃,可他不能供出来。   构陷朝中重臣之女本身就是大罪,他一个宫廷奴才,命根本不值钱,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死,他不过是权贵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的牺牲品而已。   在静妃要他诬陷祁之摇的时候,他就想过自己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他还有家人,还有父母姐妹……   “说不说,是谁在幕后指使你构陷祁小姐的?”李侍郎再次问道。   然而这时候的小太监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还嘴硬,上刑!”   这一次侍卫又换了一种刑具,只见一个侍卫提起小太监的手,另一个侍卫举着一把很大的铁剪。   “咔擦!”一声,侍卫一个用力,铁剪合拢,小太监的左手已经滚到了地上去,血柱喷涌而出,痛苦的扭动着身躯,一声一声的呜咽哀嚎……   祁之摇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知道,今日若不是律风请了皇命,带着李侍郎来此救她,在静妃的“审问”之下,这些鞭子、幽闭之刑,铁剪断手的就会是她。   死人、活人她从未怕过,可是如此痛苦的折磨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真比地狱还恐怖!   “此事既然李侍郎已经审讯出了结果,与祁小姐无关,那么祁小姐就随我一道去宫宴上面见皇上吧。”律风在此时开口。   仿佛他面前血腥得令人恶心的一切,他都没有看见,淡漠得如一缕轻风。   “下官恭送少王爷!”李侍郎目送着祁之摇和律风离去,继续审问。   离开刑房很远了,祁之摇眼前似乎还在是刑房中那一片恶心而血腥的场面,许久没有说话。   律风微微侧头,余光扫见祁之摇紧紧握着拳头。   “祁小姐,你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律风开口道。 第二十八章 夜宴风波   祁之摇被律风的这句话拉回了现实,她低头看着律风的侧脸,等着他的忠告。   “权利可以驱使一切阴谋诡计,真正有实力的人,任何阴谋诡计对他都是徒劳,是非黑白,不过一句话。想要在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下去,请收好你的善心,收敛你的小聪明,一条命在掌权者眼中,什么都不是。”   就像今日的情况,静妃的权利明显比她大很多,大到可以颠倒是非,可以把白说成黑,即便真相是她救了人,但静妃想要她死,随便安一个罪名是太简单的事。   静妃想要替女儿芸公主报仇出气,突然放弃只不过是因为律风和刑部侍郎在,她不想做的太明面。   而律风,他救祁之摇并非是因为当时他在远处看到了事情的始末,也不是他相信祁之摇不会这样做。   律风也知道,即便今日他不救祁之摇,祁之摇的命也不会真的就折在静妃手中,名动江湖的摘星楼主,不会窝囊到如此地步。   他只是想告诉祁之摇,他坐在那里,并且拥有能扭转乾坤的能力,他就是那个有实力的人!   与有实力的人合作,永远是明智之选。   祁之摇走在律风身侧,认真的品味律风的这句话,许久才回过神来:“多谢少王爷出手相救!”   善良也要选人,也需要实力。一旦选错,即便是善意,也会“作茧自缚”。   今晚的宫宴是办在甘泉宫的偏殿的,才走到殿外,便就听到从殿里传出来的丝竹舞乐之声,偶尔还有赞颂之辞,不用见到宫宴场面,光是听这声音,也知道殿内十分热闹。   轮椅突然停住,律风眸光朝祁之摇扫了一眼,低声忠告道:“收拾好你的情绪,我们进去了。”   话落,没等祁之摇有时间准备,便进了偏殿,祁之摇也只能紧跟着入内。   殿内的一支舞曲刚刚跳完,舞姬们朝正殿上的皇帝行礼退下,逐子推着轮椅,径直走到殿中央。   因着律风腿脚不便,皇上特许不必行礼。   “律风已将祁之摇带来了,五公主被毒蛇咬伤一事,李侍郎正在审讯,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律风无论面前的人是谁,永远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样。   祁之摇跪地向皇帝请安:“祁之摇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扫了一眼跪地的祁之摇,笑着看向律风:“朕先前听说祁之摇与芸儿被毒蛇咬伤有关,可是真的?”   律风未开口,此事事关祁之摇,只能她自己澄清,于是说道:“皇上,这件事情无论我如何说都会有人质疑,不如找个当时在场的人来说吧。”   皇帝目光移到祁之摇身上,他是皇宫的主人,事情又发生在青天白日之下,有多人作证,其实皇帝身边的苏公公早已经查问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皇帝心中也明白,静妃故意扭曲事实,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出气,他先由着静妃作威作福,随后有人提起此事,他便顺水推舟的让刑部的人再去把祁之摇保出来,这件事情他早已经计算好了,只是他没想到最后自告奋勇去处理这件事情的人,会是律风。   夜子宸求他赐婚,他又怎么可能会眼看着手握兵权的王府与势力不小的侯府结亲呢?即便他再信任夜王府,也不可能任其势力做大,亲兄弟尚且不可信。   如果能借着此事打压了祁侯府,或者让祁之摇受到什么惩戒,那连亲之事便容易了结了,如果不能,他也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最后有没有牵连到祁之摇,他都有应对之策,就当是纵容了静妃一次!   皇帝又扫了一眼宴会上的众人,开口:“朕听说事情发生的时候,王尚书的孙女正好跟在芸儿身边,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低头坐在一个角落的碧色华服的女子原本想躲过此事,没想到皇上却点名要她说,一边是皇上,一边是静妃和公主,她怎样回答都是错。   心中畏惧,但又不得不说话,只得走到大殿中央跪地回话,可她话还没说出口,只听坐席中又响起一道悦耳的声音:“在皇上面前回话,王小姐可不得有半句虚假之言,更不得隐瞒,否则可就是欺君了。”   这个声音祁之摇并不陌生,即便是不抬头去看,她也知道,说话的是龙惊亓。   她还记得,皇上的仪仗队出行之前,他原本是在其中的,只是后来他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没有跟去,可不知道他何时又来了。   那位王小姐原本心里就矛盾,不知如何回答,可听龙惊亓这一句话,顿时心中清明起来。   得罪静妃和五公主无非就是被排挤,但是欺君,她以及所有府中的亲人,可能立刻就会被抄斩。   “回皇上,午膳之后,五公主听说碧波庭的芙蓉花开得极好,便要亲自去摘芙蓉,说要做成芙蓉羹给皇上,可走到竹林中,突然跳出一条碧绿色的蛇咬了公主的手背,我们被吓得失了分寸。”   说到这里,王语容朝身后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继续道:“原本臣女是要马上去请太医的,可是寇小姐说此蛇无毒阻止了臣女,臣女们看公主脸色不好,想是被惊吓了,便陪同公主回行宫。”   粉色衣裙的女子叫寇青兰,乃是寇大将军府的长女,是天曜京城中与易馥雅齐名的另一位千金小姐,易馥雅以美貌和才气闻名,而这位寇小姐,则是以武功高强而出名,她自小在军营长大,性子比一般女子烈些,与五公主同在太学上学,关系亲近。   听到王语容将矛头指向了她,脸色顿时有些惊慌。 第二十九章 有一事相求   王语容继续说道:“我们刚刚从竹林出来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祁小姐,五公主从祁小姐身边走过,就突然晕倒在地,臣女……臣女并未看见祁小姐对五公主有任何陷害的举动。”她不能扭曲事实,但不代表她不可以把话说一半留一半,她没有将祁之摇救五公主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在静妃和五公主面前,或许还有一点余地。   可是她的算盘明显打错了,不,或许说是她的意图太明显了,只听律风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刑房之中,听说五公主中的是竹叶青蛇的毒,此毒在一刻钟之内就会毒发身亡,可是太医到的时候是半个时辰之后,而且只开了一些清余毒的方子,那就说明,在太医到之前,已经有人为五公主解毒,王小姐既然在场,应该知道救公主的人是谁吧?”   王语容的小心思被戳破,心中懊恼。   “是,臣女知道,救公主的是……祁小姐。”   皇帝挑了挑眉,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照此说来,祁小姐不但没有陷害五公主,还反而是五公主的救命恩人,不知先前是何人在静妃娘娘跟前说,是祁小姐意图陷害五公主?”一道陌生有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祁之摇抬头看去,正是白日里在亭中见到的那个人,成王府旁支,杜寒景,人称景世子。   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看向祁之摇的方向,可祁之摇知道,他眼睛是看不到的。   “寇青兰,你为何说那蛇无毒?是想害死芸公主吗?”皇后话锋一转,将寇青兰拉了出来。   众人也想起了王语容之前所言,是寇青兰阻拦了宫女去找太医,若她知道此蛇有剧毒还阻拦,那么其心可诛。   寇青兰脸色吓得铁青,听见皇后的问话,立刻从座位上起来,跪到场中:“回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曾经在药庄见过与此很像的蛇,大夫说这种蛇无毒,所以,所以臣女……”   “放肆!”皇后面色一冷,看样子就要发怒:“你一个将军府长女,怎么会在药庄里见过这样的蛇,想欺君吗?”   寇大将军是贤妃的表亲,自然是站在六皇子一边的,皇后趁此打压寇将军府,也就等同打压了贤妃。   寇青兰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会为自己引来今日的灾难,皇后说她欺君,她就算借十个胆子也不敢欺君啊,可是她说的话皇后明显是不相信。   寇将军也当即跪到场中,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小女下月初才及笄,不识那蛇的毒性也是可能的,她绝不敢对五公主不利,更加不敢欺君,请皇上明察。”   “是啊皇上皇后,臣女万万不敢做出有害皇族的事情,更不敢冒犯天威,臣女确实以为那蛇无毒,求皇上皇后恕罪。”寇青兰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   皇后的用心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贤妃此次并未随皇帝来甘泉宫,无贤妃相助,皇后这是要将寇家置诸死地!   祁之摇起身,走了出去:“皇上,有一种水青蛇颜色与竹叶青色十分相近,若不仔细观察,一般人都会混淆,而这两种蛇的本质区别,在于水青蛇无毒且能入药,而竹叶青蛇则有剧毒。”   祁之摇看了一眼跪地的寇青兰,继续道:“寇小姐不认识药材,又是千金贵女,平日里也没见过蛇,将两种颜色相近的蛇混淆也属正常。”   寇青兰余光扫了一眼祁之摇的鞋履,没想到她竟然会为自己说话。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祁之摇,你又不是寇青兰,如何得知她会把两种蛇认错?”皇后抓着不放,说道。   “寇家三代忠良,寇老太爷更是追随先帝打下了天曜江山,寇将军一生为帅,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而寇家小将军刚刚成年便投军,如今已是一方守将,我相信纵然寇青兰一届女流,但生在这样的门庭之中,定不会辱没家族门楣,做出违背皇族,有损天家之事。不知各位大人认为如何?”   祁之摇说着看向坐席中的众人。   祁之摇的话明显已经起作用了,只见坐席之中议论纷纷,甚至有老臣起身说道:“皇上,祁家小女说的不错,寇将军为人忠实,在他的教养之下,寇小姐的品性应该不坏,老臣愿意担保。”   “皇上,老臣也愿意担保!”   “臣也担保!”   ……   一时之间,四五个老臣重臣齐齐站起来力保寇青兰,寇青兰抬头一一扫过力保她的朝臣,再看到祁之摇,突然觉得自己很惭愧,低头不言。   皇帝见此,点了点头:“朕也相信寇将军的为人,起来吧。”   “谢皇上!”寇青兰一个腿软,险些站不起来,祁之摇上前拉了她一把,她愧疚的朝祁之摇一笑,惊魂未定。   皇后的计谋没有得逞,在朝臣面前也不能外露情绪,于是赔笑道:“并非本宫不相信寇将军教女之德,只是任何有可能损及皇家的事情,本宫都要仔细查证。”   皇后看着寇青兰,再度开口:“寇青兰,今日也当是给你一个教训,往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在不确定之前,切勿胡乱发言,知道了吗?”   “臣女知道了,谢皇后娘娘教导。”寇青兰朝皇后行了一个谢礼,礼貌恭敬,可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此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众人回到坐席之中,宫女上前为众人倒了一循酒。   众人举杯,祝皇上万岁万万岁,祝皇后千岁千千岁,祝天曜国运昌隆、千秋万代。   皇帝放下酒杯,落座,看向坐席之中的祁之摇,笑着开口:“祁之摇,你对朕的公主有救命之恩,朕要重赏,祁之摇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女救人并非图报,不过,臣女确有一事想要求皇上。”   律风没想到祁之摇还当真有事,侧头看了一眼祁之摇。   “哦,何事?”皇帝看着祁之摇问道。   “家父年迈,此番因凌王叛乱,在城外染了恶疾转到并州医治,病情已好转过几日就能回京,臣女想求皇上,收回父亲的外使官一职,让他在府中安养天年。” 第三十章 为何打断我   祁之摇此话一出,惊讶的不止是皇帝,在场的没有人不震惊,收回祁侯爷的官职,那他就只剩下一个没有实权的虚爵,在这权势滚滚的京城之中,谁人不想着升官握权?祁之摇所言,让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律风微微垂下眼眸,看不到他眸中神色,祁之摇的话他似乎没有听进去。   收回祁侯府的外交拳,集权当然是皇帝乐意做的事,皇帝挑眉,看着祁之摇:“你提出此要求,是否经过了你父亲的同意?”   “回皇上,这是小女自己的请求,还请皇上应允。”祁之摇说道。   皇后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只是祁侯并没有任何过错,若就因为其女的一句话皇上就收回他的官权,难免让朝臣觉得皇上刻薄了些,于是开口说道:“祁之摇,天曜皇朝女子不得干政,若是祁侯的确有了退隐养老之心,皇上是绝对尊重的,你作为一个女儿家,私自请皇上收回父亲的官权,此事传出去,你想让天下的人如何看皇上?此事皇上不会允准。”   祁之摇提这个问题之前已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父亲一心寻找娘亲的下落,多年来一直不停的到处出使他邦,身体早已经扛不住了,以父亲的倔强脾气,是不可能答应退隐的。   祁之摇还想说点什么请皇帝应准,刚要开口就被律风拉住,她只得暂时咽下要出口的话。   律风说:“皇上,听说甘泉山后面有一座邙山,山顶有一天池,池水极为清澈,更有治病养身的功效,不知律风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到天池中摘取一瓢饮?”   祁之摇侧头看着律风,不知道律风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打断她。   皇帝也反应过来,这是律风在转开话题,于是也顺着律风的话说道:“邙山海拔高且陡峭,已经好些年不曾有人上去过了,往年皇后都只派人到半山腰取一些淌下来的池水,你若要去便去吧。”   “多谢皇上。”   皇帝突然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宫宴上,开口问皇后:“怎么不见夜子宸那小子?”   “宴会之前,夜王府来人说父亲身体有恙,哥哥让他即刻赶回去了。”皇后说道。   皇帝一听,忙问道:“夜老王爷身子如何?有没有派太医去瞧过?”   “臣妾已经吩咐了刘太医随子辰一道回去,皇上放心。”皇后的贤德敏慧是朝中无人不知的,皇帝有这样的贤内助,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处理前朝之事。今日在场的都是朝中老臣重臣,看着帝后如此和谐,都点头称颂此乃国之大幸。   祁之摇随着律风退到了座位上,殿中央又响起了舞乐之声。似乎先前因为夜子宸向皇上求赐婚以及五公主被陷害的事情早已经烟消云散,无人再记得了。   “你为何打断我,不让我说话?”祁之摇小声问道。   律风端起面前的酒樽品了一口酒,冷冷开口:“是吗?我有打断你的话吗?我为何不知?”说完话便就抬头看着场中歌舞,似乎觉得这场歌舞不错。   祁之摇瞪着律风,一阵恼怒,这般睁眼说瞎话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想理会这样的人,祁之摇抓了果盘中的一个红苹果便往嘴里塞。   “咯吱!”苹果清脆的声音响起,律风微微侧头,看见祁之摇生气的侧脸,她嘴里塞满了果肉,腮帮鼓鼓的,律风似乎能想到她定是皱着眉心,寡薄的唇角微微弯了一道弧度。   祁之摇一个苹果还没啃完,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条,随后身后响起一道声音:“祁小姐,我家世子请你宴会之后到厢房,有事与您商议。”   祁之摇回头,说话的正是龙惊亓的近卫阡陌。   阡陌说的话极小声,只祁之摇一人能听见,可是却一字不漏的听在了律风的耳中,他面色未动,继续看着场中的舞蹈。   祁之摇看了一眼纸条,上面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张空纸,她抬头看向龙惊亓的方向,龙惊亓手中的酒樽朝她扬了扬,她以为是对着自己,回头却发现律风端着酒樽与龙惊亓遥遥敬酒,搞了半天,自己成了一只老孔雀了,当下一怒,起身欲出宫宴。   皇后放下酒杯,看见祁之摇起身要出去的样子,立刻开口叫道:“听说祁之摇的琴技是卫太傅亲授的,卫太傅可是我天曜皇朝的第一琴师,他的徒弟想必不会差,正逢今日皇上宫宴,之摇,你弹奏一曲助助兴,如何?”   祁之摇正在怒气上头,听皇后这一席话,不过是想要她出丑罢了,这样的把戏永远也用不腻。   “皇后娘娘抬举之摇了,师父常常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皇后娘娘让我在如此正式的宫宴上弹奏,若是丢了师父的脸,想必师父知道了气的吐血呢。”祁之摇站住脚步,转身笑着向皇后说道。   皇后闻之,淡淡笑道:“卫太傅温雅和善,想必不会真的对你动气,本宫记得你的《高山流水》弹奏的不错。”   祁之摇眉毛一抖,这就是皇家!从不问愿不愿意,只要她开口,别人就一定要顺从。皇后这句话,是不肯放过她了。   “之摇姐姐的琴艺,无人可及。”正在心中琢磨,夜思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祁之摇以刁钻跋扈,纨绔霸道出名,可没听说过她琴艺了得,可是夜思乔的话却将祁之摇推到了悬崖边上。   “既然皇后娘娘想听,之摇愿意弹奏,不过,我不太擅长音律,琴艺不佳,请皇后娘娘凑合着听吧。”   话落,便有宫女将古琴抬了过来,祁之摇看着古琴有几分眼熟,便走近了些,随后便坐在了古琴旁边。   一曲《高山流水》以缓慢的节拍慢慢展开,乐曲的速度慢慢快了,旋律性渐渐强了,阵阵乐音好似回声,在宴会上层层回响,给人一种流水沁入心扉的畅快怡人之感。   乐曲中夹含着几分细腻柔顺,如甘甜的泉露弥漫于心中的细腻,清新天然,不带任何矫饰之气,简洁明了,荡气回肠……   幽深的双瞳望向古琴边的祁之摇,弹奏的人与多年前那个俏丽的影子一样,没有改变。   律风抬头,扫了一眼正专心弹奏的祁之摇,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情绪,平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捻起衣角。   曲子奏得意境深远,曲调绵长悠远,久久回味,泛音形成的旋律刚提起……突然,“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第三十一章 一记耳光   众人的目光注在祁之摇脸上,祁之摇状似无奈又愧疚的模样,皱了皱眉,看向高阶上的皇帝和皇后,叹气道:“琴弦断了,是之摇技艺不精弹错了调子,才会将两根琴弦错位,让皇后娘娘失望了。”   众人都叹了口气,原本是绝美的享受,却因为弹错了调子,琴弦互相拉扯扯断了琴弦,真是扫兴!   其中有几个懂音律的人自然能听出她是故意弹错曲调,但不知她为何要故意让自己出丑,在皇上面前也不敢多言。   皇后娘娘并没有怪她,而是说道:“本宫到没什么,只是你知道你弄断琴弦的这把是什么琴吗?”   祁之摇低头看了一眼有些眼熟的古琴,神色不露,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另一道声音抢了先:“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弹奏不出,皇后娘娘还妄想她会知道这琴的来历!”   回头一看,进来的不是静妃又是何人?   祁之摇也当即回答道:“臣女的确不知。”   “啪!”话刚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打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   静妃这一记耳光,出手没有轻重。   所有人都被静妃这一记耳光怔住了,谁也没想到静妃会朝祁之摇动手,不久之前皇上还说祁之摇救了五公主,要褒奖她。   祁之摇微微一怔,她活了两世还没有人打过她的耳光,静妃陷害不成现在对她动手,很好!   只见祁之摇抬头看着静妃:“不知祁之摇如何得罪了静妃娘娘?”   “哼!”静妃怒气一哼,但脸上那副洋洋得意却掩盖不住,看来方才那一巴掌让她解气不少。   “此琴位列天下三大名琴之首,名狼牙,万金难寻,你竟然弄断了它的琴弦,是跟本妃过不去吗?”   这话不免让祁之摇觉得好笑,不过一个赝品,还来找她讨罪,真是可笑至极!   “静妃娘娘确定那是真正的狼牙琴吗?”   静妃理所当然的仰头:“当然,此琴本妃珍藏了多年,如今却被你弄坏了。”静妃敛了笑意,脸上肃杀一片,看向皇帝:“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祁之摇冷笑一声,冰凉清灵的声线响起:“狼牙琴乃当年西秦琴姬之物,她视若珍宝,因此在琴弦上刻上了她的艺名,方才那把古琴上无一丝痕迹,既便是静妃娘娘保养较好,但是一把经历了改朝换代以及百年战乱的古琴,怎可还会光明洁净?”   “并且,狼牙琴的琴弦以波斯天蝉丝制作,比那金丝还坚韧,怎可轻易就断了?这不过是一个赝品罢了。”   安静的大殿内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寻声看过去,杜寒景已经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几掌,目光里是满满的笑意:“祁小姐说得不错,狼牙琴月前被君夜邪所得,此事传得江湖尽知,天下爱琴之士纷纷前往七绝宫瞻仰这把绝世古琴,在下也在其中,虽然双眼无法亲眼看到,却有幸抚琴奏曲,琴身之上的确刻有落霓二字。”那位西秦琴姬的艺名的确叫做“落霓”,开口说话的,正是杜寒景。   成王府大公子爱琴如痴,收集了众多名琴。三大名琴中的冰玄琴也正是在他手中,他说面前这把狼牙琴是假的,那就没有人不信的。   此刻,众人惊异的目光投向静妃,当着朝中重臣及其家眷的面,发现她收藏多年的琴竟然是赝品,比当众被皇帝斥责还丢脸。   静妃脸色发白,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说什么?……假的?”   “在下不敢隐瞒静妃娘娘,狼牙琴传说一直在凤临国太子手中,但近日不知为何到了楚寻手上,此事千真万确。”   皇后好整以暇的坐在凤位上,殿中发生的事情她可尽当做热闹来看,嘴角微微一笑,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帝,只见皇帝抖了抖眉,并未开口。   “什么人竟敢拿赝品诓骗后妃,皇上,这件事情必须得查清楚,否则有损我皇室威严。”皇后浅淡的弯了弯唇,开口问道。   皇后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有心的人听了出来,堂堂后宫一品宫妃,竟然被人诓骗了多年都不知,不是愚蠢是什么?   这层意思别人能想到,静妃自然心里明白,她压制下心头的怒气,扫了一眼皇后,对着皇帝开口说道:“皇上,此琴是臣妾的兄长送给臣妾的,看来兄长也是受了他人的诓骗,请皇上明察。”   静妃无疑是聪明的,一句话便将矛头指向了最初敬献古琴的人身上,送琴已是多年前的事,查下去也无多大意义,况且这事一旦弄大,满京城甚至是天下,人人都知道她被诓骗之事,岂不是更丢脸。   所以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小事化了,尽快解决,最好在皇上回宫之前平复此事。   祁之摇并没有表现的很愤怒,只是平淡的开口:“静妃娘娘是不是应该对你刚才的行为说点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静妃进门就打了祁之摇一记耳光,现在仔细看去,被打的脸上还泛红,事情的是非曲直现在已经很清楚,静妃的确该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可是高傲如静妃,她怎么肯低下头来向一个臣子的女儿道歉?只见她脸蛋一拧,状似委屈的是她,朝皇帝走去:“皇上,此事的确是臣妾错怪了祁之摇,可是臣妾刚刚去看芸儿,她现在还未醒来,臣妾也是心情不好,才会冤枉了她,皇上不会责怪臣妾吧?”这话说得声泪俱下,只差失声痛哭了。   静妃往皇帝身上一蹭,即便先前想说两句责怪的话也全都咽了下去,握着静妃的手,反倒安慰了几句,这令祁之摇的心凉了半截。   “之摇,静妃也是心情不好,你就见谅了吧。”轻轻松松吐出一句话,便就没了下文。   皇帝都这般说了,她一个臣子的女儿,还敢有二话么? 第三十二章 深夜来人   更深露重,借着月色的掩护,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悄溜进了祁之摇的房间,就连守夜的玉致也未发现,祁之摇睡得很沉,比平时都沉,因为黑影进入房间的时候,香炉里的香刚刚焚完,那是无色无味的迷迭香。   从身形上看,进来的黑影是名身躯伟岸的男子,他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看不清楚容颜。   他盯着祁之摇沉睡的脸端看了许久,仍旧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细细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也并无特别之处,他似乎有些失望的暗暗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笨女人呢!看来姽婳的千机阁的确需要改制了。”   话落,男子消失在房间内,一切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在这里的人,是一个幻影一般。   第二日一早,天气晴得很好,律风派了逐子过来问祁之摇的状况,并说他与亲王府的亓世子约好了在别苑中下棋,请她去做见证人。   玉致起先就有些奇怪,按照小姐的习惯,这个时辰她应该醒了才是,但是她一直守在门口,并未听到小姐的传唤声,想着小姐昨日被人陷害,或许是太累了睡得沉了些,也就没有多想,正好逐子来请祁之摇,在门外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玉致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推开门,祁之摇还十分安静的躺在床上。   “小姐……小姐?”   一连叫了很多声,祁之摇才有了醒过来的迹象,玉致着实觉得不对劲,忙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体温正常。   祁之摇幽幽睁开眼睛,晴朗的早晨光线有些强,刺得她又把眼睛闭上。   玉致极少看主子这样嗜睡,在侯府的时候的确起的晚,但是小姐有认床的习惯,才来到甘泉宫的第一晚睡得如此沉,不觉有些奇怪,但是又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   她将房门关上,对逐子道:“我家小姐尚未睡醒,请你代我家小姐谢谢少王爷的关心。”   逐子皱了一下眉,转身离去,心里却对祁之摇的这种行为觉得冒火。   少王爷从来不会主动邀请他人与他一起做任何事情,今日头一遭邀请别人,竟然还被人家不当一回事,若是传出去,少王爷必定丢脸。   逐子回来,将祁之摇尚未起床的事情说了一遍,正与律风对弈的龙惊亓闻之,淡淡一笑。   阡陌开口道:“这位祁小姐还当真随性得很,在皇上的行宫里也能睡到日上三竿,这个时辰也未起床,看来她以前每日清晨为世子疗毒,倒是尽心尽力。”   这句话听上去不像是好话也不算坏话,龙惊亓放下手中的茶盏:“放眼这皇城之中,能如她一般性子使然的,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如她那般没有规矩的女子,的确找不出第二个了。”律风手中的黑子落下,喃喃开口。   龙惊亓抬头看了一眼律风,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捻起一颗白子,思忖着应该下在何处。   一来一往,两人便下了大半个时辰,按照两人的棋技,原本不应该结束的如此之快,但此刻龙惊亓一方已经露出败局。   “亓世子今日的心思不在下棋上。”律风看着棋盘,淡淡开口。   “是少王爷棋技高超。”   律风放下棋子:“既然亓世子没有了下棋的心思,那便改日继续吧。”   龙惊亓也随之放下棋子,起身:“那便改日。”   淡笑着离去,律风看着龙惊亓几近于一败涂地的棋局,开口:“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么?”否则龙惊亓不会如此心不在焉。   逐子想了想,皱眉道:“君夜邪已经到达了金陵城算不算特别的事?”   为了战天戟的事,祁之摇戏耍过君夜邪,七绝殿主君夜邪出了名的有仇必报,栽了如此大的跟头,必定会报复的,难怪龙惊亓会如此心神不定。   龙惊亓坐在马车上,少见的露出了不安。   “她只是嗜睡,无其他迹象吗?”   阡陌知道主子问的她是谁,想了想说道:“她的侍女只说她未睡醒,别的没什么,想必的确如此。”   龙惊亓听此,沉吟了片刻,随之吩咐阡陌:“吩咐下去,密切注意七绝殿的动向,尤其君夜邪的行踪要每日向我汇报。”   “世子,这关七绝殿什么事?”阡陌不明道。   龙惊亓没有回答,只是沉思着,看不穿在想什么。   “是。”阡陌继续赶车,许久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直到很久之后,当他亲眼看见主子的付出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这世间,对于世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活着。   午膳时辰已过,小厨房里准备好了祁之摇爱吃的饭菜,却怎么也叫不醒她,玉致只好继续守在门口,直到傍晚时分,屋里终于传来了祁之摇的声音:“玉致,初心……”   玉致立刻推开门走进去:“小姐。”   祁之摇坐在床上,头揉着太阳穴的位置,感觉浑身有些酸疼,头也晕沉沉的:“饿死了,快给我准备点吃的。”   “小姐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自然是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去拿过来。”玉致见自家主子并无异状,终于放心的去厨房拿吃的。   吃饭之时,玉致说道:“小姐昨日定是累坏了,竟然没有认床,还睡了十几个时辰。”   一开始祁之摇并未在意,但是肚子稍微填饱了一会儿之后,她的思维终于开始转动了,突然,她放下碗筷,右手迅速搭上左手的脉象。   玉致不说话,站在一旁看着。   只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变了变,她大概知道了什么:“小姐怎么样?”   “昨夜我房中的香薰是谁点的?”祁之摇抬头问玉致。   “我们回房的时候,香炉中就已经点着熏香了,所以奴婢也没仔细看过,不知道是谁点的,难道那香有问题?”玉致这才想到问题所在。   “昨夜我屋里点的是无色无味的迷迭香。”   “什么!”玉致顿时脸色一变,立刻跪在祁之摇面前:“小姐,是奴婢太大意了,香里是否有毒?”   “香里若是有毒,我恐怕就醒不过来了,你先起来吧。”看了一眼玉致,祁之摇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   “这个人在我屋里点了迷香,但是又对我没有分毫伤害,他的目的何在?”   “奴婢马上去查。”玉致跨门而去。   睡了十多个时辰,为了舒展舒展筋骨,祁之摇便一个人出了甘泉宫,甘泉宫在金陵城的城郊,距离金陵城并不远,祁之摇骑着马儿,不过半个时辰便就到了城门口。 第三十三章 冤家路窄   抬头看着这座屹立几百年的古老城门,祁之摇不禁有些恍惚,中国古代的金陵城便是后来的南京,而南京就是她的故乡,只是“故乡”两个字对于一名随军军医来说,不过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的词汇,从她入军那年开始,她便没有回过南京,那句别人口中的词汇——“故乡”,对她也是遥不可及。   其实她也是从领养她的馨婆口中得知,馨婆说当年是从南京的孤儿院领养的她,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南京人,可事实上,时至今日,祁之摇仍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南京人。   不过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萧晓了,她是天曜皇朝祁侯府的嫡女,祁之摇。   收回走远的思绪,祁之摇牵着马儿踏入了金陵城。   金陵城距离天曜的皇城不远,两地相隔骑马只要半日便可到达,因为这个关系,金陵城十分热闹,达官贵人多不说,各国商贾也络绎不绝。   已经傍晚,街上的灯笼已经逐渐的亮了起来,街道上人依旧多,茶楼酒馆中正是热闹之时。   打听了一圈金陵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不是酒肆妓院,而是一个叫栖梧的艺妓坊,据说那个地方不止可以听曲赏舞,还能品茶饮酒听书,尤其坊中有一名叫“栖梧”的姑娘,琴技绝佳,才学不浅,非达官显贵不能入栖梧。   一时兴起,祁之摇便走到了栖梧的门口,即刻有门童来接过马缰。   她今日出门前特意换了一身男装,所以看上去她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门公子,手中一把玉骨扇“啪”一声打开,阔步走了进去。   “哟,好俊的公子呀!”   “公子看着眼生,想必第一次来吧?是想要听曲看戏,还是品酒作诗啊?”   踏入门槛,立即有人上前招呼,作为女子的祁之摇多少有些不适应,她以扇子将前来迎客的女子隔绝自身三尺之外。   “公子一身贵气,乃非寻常之人,不知公子到栖梧来,是有约好的姑娘还是……”一个脂粉气颇重的女子手中摇着一把白羽毛扇扭腰而来,看样子应该是栖梧的掌事人。   “你们这里最有趣的是什么?”祁之摇一副男子气派的问道。   “那要看公子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了,来我们这的都是贵人,不是一掷千金就是满腹才华的人,他们有的喜欢听小曲,有的喜欢看舞姬,还有的喜欢吟诗作对……”   “你说的这些,本公子都不感兴趣。”撂下一句话,祁之摇便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旁边坐下:“有什么好就好戏尽管上来便是!”话落,五张一百两的银票便拍在了桌上。   女子看见银票眼睛都直了,立刻吩咐人上茶上点心,心想这次碰见一个金主了。   巡视了一圈,祁之摇便已经看见好几张熟悉的脸孔了,不是朝中大臣,就是哪个达官显贵家的风流公子,一副作态让祁之摇忍不住厌弃。   台上的歌舞没有任何新意,琴声倒是不错,正当他听着琴声痴痴入坠之时,她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舒服,同时,心里袭来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环视了整个大厅,并未发现异常。   一个矫揉造作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个白玉酒壶,距离她五尺之外,祁之摇就闻到了厚重的脂粉味。   女子径直走到她面前,将酒壶放在桌上,笑的花枝乱颤:“这是明月阁的客人请公子喝的酒。”   说完朝她抛了一个媚眼便笑着走了。   明月阁?居然还有人请她喝酒,难道有人认出她的身份来了?   疑惑着,祁之摇起身走向了明月阁,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女子嬉闹的声音,其中混杂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回想之间,雅间的门开了,走出先前给她送酒的女子,一个请的手势开口:“客人说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进去喝杯茶。”   这一刻,祁之摇心中越加不安。   “公子喝酒吧……喝呀……”   “你用嘴喂本公子如何?”   “哈哈哈……”   用嘴喂本公子?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将她久远的记忆拉了回来,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这世上仅此一人,君夜邪。   当即,祁之摇转身欲溜,耳边却先响起了一道邪魅且冷漠的声线:“怎么,要本公子亲自出来请你吗?祁……公子?”   真是冤家路窄,君夜邪这样的混蛋,随便出个门也能遇见,祁之摇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巧合。   反正现在跑也来不及了,祁之摇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脸上摆出笑脸:“殿主怎么会在这里?好巧啊好巧!”   君夜邪抬头凝着她的脸,脸上笑意不见,一双幽深且勾魂的双眸盯得祁之摇浑身发颤,他突然开口:“不巧,我是跟踪你来的。”   祁之摇的笑僵硬的在脸上挂了片刻:“殿主真会说笑……”   “祁……公子,你还真是让本殿主好找,三个月!七绝殿第一次花了三个月的功夫找一个人,而且还动用了整个七绝殿的力量。”   君夜邪身旁环绕着五个女子,一个拿着点心喂他,一个在为他倒酒,一个在为他捶背,一个斜倚在他身旁,一个醉卧他怀中。   其实话说到这一步,祁之摇也不必要装傻了,凭着君夜邪的力量,找到她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找她,还在这个地方。   扫了一眼五个妖媚的女子,祁之摇收起了笑容,一挑眉:“上次是我设计你,战天戟也是我拿的,但你现在才来找我算账,似乎晚了点。”   君夜邪放开怀中的女子,摆摆手,将五个女子挥退门外。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祁之摇坐在君夜邪对面,既然今天跑不掉,就坐下来解决。君夜邪是个怎样的人,江湖上人人皆知,她早先准备好应付他的法子,现在自然也是用不上了。 第三十四章 中招   “战天戟已经还到了秦王府中,你若是想再次盗取,随你喜欢便是。我虽然对你用了迷香,但也给了你解药,你毫发无损,想找我报什么仇?”   君夜邪再次抬起头看着祁之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半晌之后,他突然坐到祁之摇身边,靠近祁之摇的耳边,吹气道:“不如你换上女装,为我跳一支舞,就当是我报仇了,如何?”   祁之摇一把推开君夜邪,想不到君夜邪这么快就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他方才轻佻的行为让她很不舒服。   祁之摇的怒气似乎让君夜邪很高兴,他大笑起来:“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祁侯府嫡女,也会害羞,也会脸红,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君夜邪的眼神太邪魅,充满了调戏的意味,祁之摇一怒之下,摔门而去,君夜邪却没有跟上去,而是自己在房间里大笑了许久。   君夜邪继续留在栖梧里,靠在女子的软玉温香之中。   姽婳站在君夜邪身后,厌恶的扫过一个两个浓妆艳抹,往主子身上乱摸的女子,不解的开口:“主子,就这样放过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要不然属下带人去教训教训?”   七绝殿的殿主是什么样的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祁之摇上次的行为不止是对七绝殿的挑战,更是对殿主名誉上的侮辱,按照殿主的一贯性格,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   君夜邪小了笑,笑容宛若春泉荡漾,撩拨人心:“你以为我放过她,别人也会放过她么?如果在她最危急的关头,我救了她,你说,她是不是欠我的就更多了?”   姽婳不明白殿主话中之意,微微皱眉。   “你跟上去看看,等她快顶不住了再来告诉我。”有一个瞬间,君夜邪的笑容湮去,面色沉静,但仅仅只是一个瞬间。   姽婳虽然不明白君夜邪的用意,但她从来唯殿主之命是从,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房间内继续传出男女嬉笑打闹的声音。   从栖梧出来之后,天已经黑了,街上人依旧很多,心里装着不痛快,祁之摇便打算到别处去换换心情,手里牵着马儿,悠闲的在夜市上转悠着,似乎没有发现她身后的跟踪者。   眼看着祁之摇从长街到小巷,周围安静无人,祁之摇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手牵着马儿,瘦削的身影在夜光之下显得十分瘦弱,微弱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在她深厚渐渐逼近。   “跟着这么久,出来吧!”祁之摇没有转身,只是声音变得很冷,冷冽的眸子中透着寒光。   祁之摇话刚落,周围就突然冒出了许多刺客,皆是黑衣蒙面,手持一样的长剑,在月光之下,刀剑上闪着阵阵寒光。   尚未开打,祁之摇再次开口:“是谁派你们来的?”   话问出了,几十个黑衣人却无一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扬剑看着她,时刻准备动手。   自她从甘泉行宫出来之后,她身后就有了尾巴,原以为会在路上动手,却没想到跟了一路也没动手。   “跟了我一路,现在不动手还等什么?”   周围一片寂静包围着他们,祁之摇这句话落,刺客的剑便已经朝她刺来,祁之摇准备迎敌,却发现自己全身突然没了力气,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手都抬不起来。   律风看到祁之摇的时候,她身穿深蓝色的长衫,头发挽成男人的发髻,眼眸中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甚至看不到一点光彩,合上眼睛,柔嫩雪白的肌肤变得惨白,嘴角,是一抹殷红的血……朝着地上栽下去。   直到这一刻,祁之摇才后知后觉,有人在她的马疆上动了手脚,她已经中毒。   来不及蒙面,律风迅速飞身而下,接住了险些栽在地上的祁之摇,看着她的脸色,连忙探向她的脉搏。   脉象混乱无序,体内有毒气乱窜,呼吸急促,有逐渐微弱下去的趋势,律风神色一凛,立刻封闭住了祁之摇身上的几个重要穴位。   黑衣人眼看不动手就能完成任务了,却在关键时刻冒出一个坏事的变数,剑峰一指,直呼:“识趣的放下他,还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英睿的脸庞,冰冷的目光,只听他冷哼一声:“如果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那就连你的命一起留下吧!”话落,冰冷的锋刃闪着寒光,朝他逼近,然而,还未等刺客的锋刃碰到他,一道劲风一闪,劲风直击刺客胸口,来不及闪躲,就已经飞出了三尺之外去。   这力道若是再多三分,受伤之人必死无疑。   接着下一批刺客攻击而来,之间深眸中闪过寒光,再是一道劲风,这一次比上次的力道更重,刺客被打出五尺之外,爬都爬不起来。   同一时刻,君夜邪在栖梧中喝酒戏耍,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想着为何姽婳还未传来消息,难道祁之摇的武功比他想象的更好?   想了片刻,心中有些急迫,扔下身上的几个女人,从窗口跳出,夜色之下,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一排排房顶上闪过,那速度比闪电更快。   当君夜邪到达小巷子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地的尸体,总不下三十人,无一个活口,而且全都是被内里震伤五脏六腑经脉尽断而死,可见他们遇见的对手功夫之强。   君夜邪查看了一下现场的尸体,片刻之后,姽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是什么人杀的?”他调查过祁之摇,知道祁之摇不可能做到。   姽婳道:“是一个黑衣服的男人,那人武功太高,属下不敢近身观察,所以看不清楚脸。”   “那个女人呢?”   “被黑衣男子带走了。”   “为何不来报?”   “主子,你说要她顶不住了再向你报,可是黑衣男子出现后,她没有危险,所以……”所以便没有回报。   姽婳嘴上是这样回答,可在她敛下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些别的东西。   ……   龙惊亓因为身体的缘故,并未住在甘泉行宫中,而是住在距离甘泉宫十里开外的一个别苑中,看似平静的别苑如一个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所以当律风的踪迹一踏寻在别苑范围之内时,即刻就被人察觉了。   龙惊亓的隐卫闪现在有响动之处,却未看见一个人,只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女子,他们甚至以为是一具尸体。   阡陌上前来看,竟然是祁之摇,忙吩咐人将她抬进了别苑。 第三十五章 命里渊源   龙惊亓随身带着的大夫把脉之后,直摇头:“这位小姐中的是冰蟾之毒,虽然有人帮她封住了穴道,但是她体内的毒血必须完全放出来才行。”   “世子的毒只疗到第二阶段,祁小姐不能死,闫大夫,一定要救活她。”阡陌皱眉道。   “你说世子身上的毒是她疗的?”闫烈一怔,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这个身板瘦小的女子,她看起来如此瘦弱!   “不错,你一定要救活她。”   闫烈看着祁之摇,点了点头,半晌之后开口道:“救他当然可以,只是我的功力不够,必须以内力推功过血,将她体内的毒血逼出才可。”   “我来。”阡陌没有一丝犹豫站了出来。   “那这便开始吧。”   两人商量完毕,正要为祁之摇疗伤,转身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住了,他们看见了什么?   龙惊亓目光一直停留在祁之摇惨白的脸上,不曾离开,动作轻柔的将她脸上的乱发别在耳后,眸光中的那抹神情是……深情!   二人一怔,闫烈看了一眼阡陌,阡陌上前对龙惊亓说道:“世子不必挂心,闫烈可以治好祁小姐的。”   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情绪,平静的声线响起:“你们出去吧。”   阡陌大惊,忙道:“世子不可,你身上的恶毒尚未清楚完毕,切不可妄动内力,还是让我和闫烈来吧。”   “冰蟾之毒困在体内,若是内力不够,使得毒素回流,便会危及性命,即便你与闫烈二人同时发力,你们确保能将毒血全都逼出来吗?”龙惊亓没有抬头,只是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述说着一件平凡的小事,可是阡陌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担忧。   “可是,世子你催动内力也会引起毒素在全身流动,世子你也会陷入危险。”阡陌继续道。   “此生若没有她,后半生也无半点欢愉。”   龙惊亓的这句话似乎只说给自己听,阡陌和闫烈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是听见他在说话,阡陌开口问:“世子说什么?”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祁之摇惨白的面容,那般痴迷的看着,他再次开口:“你们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不得进来。”   “世子,您要亲自动手至少要让属下在旁帮您护法。”阡陌说道。   龙惊亓想了想,便答应阡陌留下。   龙惊亓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一粒棕色的药丸,在阡陌来不及阻拦之前,塞在了祁之摇口中。   或许,这个可以救你。   “世子!那是最后一粒护心丹,您……”阡陌眼看着主子将自己的最后一粒救命药丸放到祁之摇口中,却无力阻拦。   龙惊亓对此无一丝犹豫:“开始吧!”   他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祁之摇的手臂上割开一道口子,口子不算深但也不浅,却没有血流出来,龙惊亓将祁之摇扶起来,与他同坐在床上,运功,双掌打在祁之摇的后背。   不久之后,祁之摇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她手臂上的口子开始逐渐有黑色的血流出,与此同时,龙惊亓的脸色也逐渐在变色,变得越加难看。   冰蓝色的气流缓缓流入祁之摇体内,然而祁之摇只是眼皮动了动,便就继续昏迷了过去。   祁之摇手臂上的伤口流了一会儿血便就没有了,伤口上还留下黑色的血迹,阡陌知道,即便是世子强大的内力也不能将她体内的毒血完全逼出,他正想开口,让世子允许他加入,两个人的内力一起,应该能逼出毒血,可是他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令他更加震惊的一幕。   龙惊亓的迦叶功法与祁之摇体内的内力相连,随后他将内力聚之于掌,导引着祁之摇体内的毒。   阡陌大惊:“世子不可以!”   可是他的话并不能阻止龙惊亓要做的事,他将祁之摇身上剩余的余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   律风回到行宫,在窗前站了许久,像是在等什么人,或是什么消息。夜空中的月牙已经到了山顶,天际露出一丝隐隐的鱼肚白,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黑衣暗卫终于出现在他面前,禀告道:“主子,那位小姐已经无碍,是龙世子将小姐身上的余毒引到他自己身上。”   “下去吧。”听到了令他心安的消息,他转身,走向了床榻。   第二天,皇帝听从静妃的建议,突然举办了一场芙蓉诗会,将带到甘泉宫的各位贵门公子官家千金都叫了过去。   消息传来的时候,玉致和初心急坏了,因为她们小姐已经一日一夜未回去了,此事若传入静妃耳朵里,不知又要被她说成什么,大概连忤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玉致跟随祁之摇的时间很长,也最有主见,初心已经六神无主,只能听玉致指派,玉致一边让初心去回禀静妃,就说祁之摇因为昨夜赏月沾了凉,不能去参加芙蓉诗会,另外一边将消息传给追风,由追风派人暗中寻找。   静妃听了初心的回话,破天荒的没有为难一句,只说既然身子不适,就养在房中,不必出门了。   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没说到,初心心中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出静妃的宫殿。   初心刚刚出门,静妃身边的大宫女就即刻将宫门关上,并且将帘幕拉得严严实实。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静妃压低了声音问。   侍女道:“从昨天到现在,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静妃有些不放心,说道:“他们身上没有什么标记吧?”   “娘娘放心好了,派出去的都是晋侯府豢养的死士,就算被抓到也绝不可能牵扯到娘娘身上。”宫女道。   听此,静妃这才放心,又突然想起今日的芙蓉诗会,便立刻收拾了心情,巧笑倩兮。   “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就是为了今日,祁之摇决不能出现在今日的芙蓉诗会上,坏了本宫的大事!”   “娘娘睿智,今日的芙蓉诗会看似是皇上临时起意举办的,实则娘娘已经准备了三个月,听说凤临国的非离太子已经到了,正在正殿觐见皇上。” 第三十六章 静妃计谋   静妃妖艳的妆容上展露出一抹勾魂的笑,其中夹杂着些许算计之光:“陪本宫去看看芸儿。”   “是。”侍女搀着静妃,打算去五公主夜思芸的宫殿去,刚要出门,静妃嘱咐道:“有没有叮嘱过下面的人?今日若谁坏了芸儿的名声,本宫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请娘娘放心!”侍女成竹在胸。   ……   由于身上引入了冰蟾毒,龙惊亓的身体越加不好了,闫烈只能加重了药量,才能勉强维持住他的身体。   睡了三个时辰,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祁之摇如何了。   阡陌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祁小姐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还未醒来。”   “失血过多?”龙惊亓回想着昨夜帮她逼毒血,的确流了很多血。   “去把闫烈叫来。”   “世子是哪里不舒服吗?”阡陌忙担忧的问道。   龙惊亓轻轻摇头:“失血过多对女子身体损耗很大,叫闫烈过来。”   “世子,您身体已经变成这样了,您与祁小姐相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值得您用自己的命去救她吗?”阡陌实在想不明白,曾经那个风轻云淡,对谁都漠不关心,冷酷得近乎冷血的世子去哪儿了?自从世子认识这位祁小姐之后,不但没有疗好身上的恶毒,现在反而差点把命搭上,偏偏世子还乐意得很,如今还有命在,是打算把剩下的命交代在那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人身上吗?   阡陌的这句话让龙惊亓微微闭上了眼睛,只听他轻轻说道:“我认识她有十年了,并非几个月。”   这句话令阡陌一怔,十年!   十年前阡陌都还尚未跟随在他身边,十年前,龙惊亓应该只有九岁吧。   阡陌跟在他身边有八年了,几经生死,早已经不止是主仆的情谊,更多的是兄弟、道义上的情谊,龙惊亓知道,若不把话说明白些,阡陌一定会拦着他。   龙惊亓从怀中取出一颗暖玉棋子,棋子上面穿了一个小孔,有一根金链子吊着,阡陌自然知道,这个东西世子多年来一直贴身收着,本是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前几日因为金线断了,所以拿去给工匠重新定制了一条金色链子挂上。   阡陌不知道这个东西是谁留给世子的,只知道世子及其珍视,就算是沐浴之时也不会取下,他也曾猜想,或许是王妃留给世子的遗物,可是世子这个时候拿出来,难道这个物件竟是与祁小姐有关?   龙惊亓声音清润,娓娓开口:“十年前雪峰山上,一个稚童下棋赢了雪山老人,雪山老人因此答应稚童一件事情,雪山老人答应的那件事情,就是收我为徒,允我住在雪峰山,并以雪峰山独有的冰灵焰草压制我身上的毒素,我得以活命。”   说到这里,阡陌似乎猜想到了什么,他继续听着龙惊亓说道:“那个赢了雪山老人的稚童,就是祁之摇。”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来得更令人震惊,阡陌随龙惊亓回到盛京,听得最多的就是祁之摇的污言污语,听得多了,也就相信了传言中的祁之摇,可是现在,他从自己主子口中听到了与现实截然相反的事实,令他一时半会竟然缓不过来。   这时,闫烈正好将煎好的汤药端了进来,龙惊亓方才说的话,也一字不漏的落入他的耳中,闫烈将汤药放在桌上,两手插入广袖之中,暗叹一声微微挑眉:“想要弥补她亏损的血办法很简单,就是以血代药喂她喝下去,虽然效果不是立竿见影,却是最有效的法子。”   可是龙惊亓体内的血液中含有剧毒,断不可能用他自己的血,阡陌抽出佩剑,正欲用自己的血,突然门外来了一个侍卫禀报。   “世子,在后门我们发现了三个瓶子,里面全是血。”   阡陌放下佩剑,跨出门外,侍卫手上,正抬着三个酒壶大小的瓷瓶:“是什么血?”   闫烈上前拿起一个瓶子,凑近鼻尖嗅了嗅,手指抹了一点血用舌头舔了舔:“是人血。”   在他们需要人血的时候,便有人送了人血上门,很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送东西来的是什么人?”阡陌问道。   “属下不知,听到响动我们到达后门之时,就只看见这三只瓶子,还有一张纸条。”侍卫将纸条递上去,上面写道:“血,无毒,可用。”   经过闫烈的判断,这三只瓶子里的都是新鲜的人血,而且无毒,正适合给祁之摇为药。   祁之摇喝下一瓶血,闫烈诊脉之后,说只要接下来两日继续服用人血,三日之后便会苏醒。从甘泉宫传来的消息,说凤麟国太子到访,有意与天曜联姻,静妃向皇上提请五公主夜思芸和亲凤临国,皇上还未答允。   龙惊亓心中早已有所猜想,祁之摇到达甘泉宫之后所遭遇的一切灾难,是早已经为她准备好的阴谋,其目的就是为了让祁之摇不能出现在今日的芙蓉诗会上,破坏静妃与凤临国太子的联姻。   一旦夜思芸成为了凤临国太子妃,静妃在宫中的势力便可水涨船高,就连皇后也奈何不下,相应的,静妃的母家晋侯府的势力也会扩大。   静妃的这一心思,还当真谋划得长远,为了迎合凤临国太子觐见皇上之事,静妃不知准备了多久,同时也可看出静妃身后的情报如何强大。   静妃既然已经开始对付祁之摇,就不可能半途而废,而祁之摇又是皇上圣旨诏来的,也就意味着皇上随时有可能传召她,所以祁之摇绝不能留在他的别苑中。   趁着夜色,龙惊亓手下的隐卫暗中将祁之摇送回了甘泉行宫,来去无踪,未被发觉。   芙蓉诗会举办的极其顺利,计划也在静妃的掌控之中顺利进行着,虽然皇帝尚未答允让夜思芸和亲凤临国,但静妃早已成竹在胸。   这场芙蓉诗会,龙惊亓因为身体弱而未出席,荣王府少王爷律风去了邙山,最容易捣乱的夜子宸回了盛京,而她最担心的祁之摇也没有出现,夜思芸在诗会上的表现,令静妃十分满意。 第三十七章 皆不如眼前人   夜色盖下来,四周静谧无声。   祁之摇幽幽转醒,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   初心守夜正在打瞌睡,玉致此刻不知去了哪里,祁之摇醒来叫了两声,无人应,她便自己下了床。   夏日的夜里清爽冰凉,祁之摇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亵衣,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想出门透气,打开房门,只看见初心靠在门廊上睡得正香,她没有叫醒。   身上只披了一件薄纱的披风,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脑海里一片混乱,需要她静心理顺,她是如何中毒的,是谁救了她,又是谁想要杀她?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清醒的片刻也想不清楚,或许由于她体内的毒素刚刚清除,武功尚未恢复,所以就连身后有人她也未察觉。   凤非离来访天曜,为的就是和亲一事,和亲的人选尚未选定,他因此尚未离去。   比起地处北方的凤临国来说,天曜的夏季实在又热又闷,夜晚睡不着便出门纳凉,走到河边却看见一个身姿单薄的女子。   出于好奇,他想看看女子半夜三更站在河边莫不是想跳河?于是他想等着看台好戏,或许他可以英雄救美,可是他站在远处等了许久,这位身姿单薄的女子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想跳河寻死。   等得令他失去了耐心,顺手摘下旁边的一片玉兰花叶子,以内力把叶子打出去。   祁之摇正在理头脑中的思绪,突然发觉身后飞来的危险,她本能的出手,一个漂亮的空翻,叶子被她稳稳的拿在手中,她回头。   凤非离极少看见女子有如此俊俏的身手,不觉一怔。   四目对视,祁之摇双眸之中闪着寒光,把河对面的凤非离看成了敌人,因为只有敌人,才会在暗处动手脚。   凤非离却是含笑看着祁之摇,看出她眼中的敌视,他哈哈笑了起来,凌波微波,踏夜寻梅,凤非离脚尖轻点河水,片刻就到达了祁之摇面前。   祁之摇的第一反应是防备,她衣袖随时准备着梨花针,就在凤非离脚尖落地的一瞬间,她手中的梨花针飞了出去,她自己朝后退去。   玉骨扇如一朵雪莲打开,挡住了朝他飞来的梨花针,祁之摇手中的梨花针用完,退离凤非离五尺之外,敌视着。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邪魅异常。他慢慢抬起玉骨扇,仔细端详着扇面上的梨花针,薄纯微微拉开了一道弧度,接着一缕磁性的嗓音响起:“菩提泪,彼岸花,忘川水,皆不若眼前的素面美人。”   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调戏她的人,除了君夜邪再无第二人,如今却当真出了第二个,如果不是她的武功尚未恢复,不宜硬拼的话,她早已将此男子打得遍地求饶了。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祁之摇冰冷的开口,即便她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依旧掩盖不住她声音中的虚弱。   凤非离手中的玉骨扇啪一声打开,盯着祁之摇苍白的脸,笑问:“你又是哪个的官家小姐?芙蓉诗会上你应该没有出现,否则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芙蓉诗会?祁之摇没听说过,也听不明白面前这个男子说的话。只是此人能在甘泉宫中行走自如,是巡夜的守卫没有发现,还是他也是当官的?   可是回想了一下当今天曜朝廷中年轻而又能跟随皇上到行宫的官员并不多,而且每一个她也都认识。   心中对于凤非离的提防并未放轻,而她身上所有能用做攻击的武器的东西,只有她头上的一支发钗了。   凤非离知道面前的女子武功不弱,在这样的夜色之下,正是无聊,有个美人陪他解闷最好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此女颇有趣。   “既然今夜被我碰见了,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坐下陪我赏月,第二,还是陪我赏月,若想从这里过去,除非你打败我!”   祁之摇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中的一轮月牙,现在已是月末,天上只有一轮下玄月挂着,月光还并不十分明亮,赏月?   取下头上唯一的一支束发的发钗,趁其不备,攻击而上。   然而身体虚弱的祁之摇明显是占不了什么便宜,只要一用力,她体内的内力就会突然减弱,被凤非离用力一带,就被带入怀中。   凤非离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一脸苍白,手上有伤,墨发披散,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传入鼻尖,这似乎是女子身上特有的味道,不觉令他心神一荡,看直了眼睛。   而祁之摇趁此时,把手中的发钗用力刺在了凤非离的肩膀上,凤非离吃痛,放开了祁之摇,她立刻跑开。   顺着河道,祁之摇跑进了竹林之中。   凤非离看着慌乱跑远的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后知后觉的追上去。这时,巡夜的守卫到了此处,发觉河岸边上有人,大喊一声:“什么人?”   “是本太子!”凤非离停住脚步,等着巡夜的侍卫走过来。   巡夜的正是寇将军,白日里见过凤非离,随即向他行礼:“原来是非离太子!”   行礼之后,寇将军问道:“已经过了子时,非离太子在此处所为何事?”即便是来和亲的人,那也是他国太子,他负责巡夜,皇上和宫里娘娘公主皇子,以及朝中大臣的性命都交在他手中,一定要查问清楚。   凤非离也并不隐瞒,说道:“本太子睡不着出来纳凉,在河边遇见了一名女刺客,刚要去追,你们就来了。”   “什么?女刺客!”寇将军一听,脸色即刻变了。   “不错,她往竹林那边跑去了,本太子正要去追。”   “非离太子是我国皇上的贵重宾客,还请回到行宫休息,末将这就去追查。”寇将军抱手道。   “好,不过那名刺客行踪诡异,身法奇特,莫要伤了她的性命。”   “请非离太子放心。来人,送非离太子回行宫。”   凤非离回头看了一眼竹林,嘴角溢开一抹邪肆的笑。 第三十八章 太妃病重   祁之摇窜进竹林,正在寻找回去的路,就听见寇将军在周围布下了人手搜查:“一小队从南往北搜查,二小队从东往西搜查,三小队从北往南包抄,其他人跟我往东搜寻。”   “是!”侍卫铿锵的声音,派来搜查的人并不少。   东南西北四面都有人,除非她会飞天遁地之术,否则一定会被搜查到,但是凭她现在的力气,一点轻功也使不出来,要是被搜到送到皇上面前,当成了刺客,那就不容易脱身了。   她想到自己在二十一世纪野外作战的时候,利用的藏身之术,便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一队,两队,三队,四队侍卫从她身旁走过,并未发现她的踪迹,寇将军便下令到别处搜查,听着侍卫走远的声音,祁之摇才松了口气。   “更深露重,祁小姐快些回去吧,无事就莫要出门了。”正在祁之摇松气的档口,粗犷的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卸下身上的伪装,转身看着寇将军:“寇将军真是好眼力,只是为何要帮我?”   “本将军一生戎马,见过的伪装之术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你这点技术蒙骗他们还行,今日,就当还你前几日相助小女的恩情了,你走吧!”   “多谢!”   寇将军没有多问,祁之摇也无必要多解释,道谢之后便离去。   回到屋里才发现她的发钗还在那个人身上,顿时有些懊恼,但又想着那支发钗并没有特别的标志,便也没有纠结,玉致匆忙进屋关上门。   “小姐,您什么时候醒的?方才巡夜侍卫找的女刺客难道是你?”   “我不是什么女刺客,是被一个无赖陷害的。”祁之摇没好气的说道。   “无赖?小姐说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总之就是一个无赖。”想起那个人祁之摇就窝火,好端端的出去透气,就被他诬陷成了刺客,估计明日寇将军一上报,皇帝还会派重兵巡夜。   不得不说祁之摇这一次足够幸运,此事寇将军还尚未来得及向皇帝禀报,瑾太妃病重的消息便已经从皇城传了过来。   瑾太妃并非是皇帝亲母,皇帝出生不久后其生母端慧贵妃便血崩而亡,皇帝自小由瑾太妃养大,虽说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母子。皇帝虽然杀伐决断,但是在对瑾太妃的孝敬上,无人敢有置喙。   所以,当瑾太妃病重的消息传来之时,皇帝立即下令返回皇城,除了留下几个处理事情的官员,其余皇室家眷全部返回皇城,祁之摇也便随着回去了。   祁之摇一直对这位瑾太妃不了解,自打出生也就在大朝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面,只知道是一个和蔼的老奶奶。   回到皇城之后,老太君即刻让玉环来请了祁之摇过去。   府中之事一直是哥哥在料理,奶奶即便有事情也应该找哥哥,忽然让她过去……祁之摇想了想,莫不是因为她擅自做主休了秦隐一事?   可此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奶奶当时没有找她问话,也不应该现在找她问吧。   心里面嘀咕了半晌,听见前方玉环回头道:“小姐,老太君在里面等着您呢,进去吧。”玉环打开房门,祁之摇顿了一下,提脚迈进去。   软塌上,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上方,旁边的矮几上有一盅清茶,正冒着白气,整间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祁老太君爱茶,这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的事,所以每年新茶上市的时候,皇帝总会赏赐一些差人送来,瑾太妃也会让嬷嬷送上一斛。   祁之摇抬头看着面色有些忧心的老太君,心中似乎有了一点眉目,奶奶与瑾太妃相交甚好,定是为了瑾太妃担心,瞧了一眼茶盅里面的正好是今年的春茶,似乎是瑾太妃差李嬷嬷送来的那一斛。   “奶奶……”祁之摇开口轻唤了一声。   祁老太君从神思中缓过神来,见祁之摇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奶奶可是为了瑾太妃担心?”   祁老太君重重叹口气:“想当年,我与瑾姐姐同时入宫选妃,一同在制衣司为女官,后我蒙皇恩被先皇赐给了你爷爷,而她则留在宫中,后来被先皇封为贵人。多少年过去了,宫廷朝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与她的姐妹之情却始终如一,如今她……”   “奶奶不必忧心,瑾太妃年事已高,皇上登基之后对她极为孝顺,即便瑾太妃现在走了,她也没有遗憾的。”   祁之摇从来说不出安慰人的暖心话,可是她说的的确如此。   瑾太妃一生荣华,虽然沉默寡言,少与人交往,但是处事公正,从不参与争权斗利,是以,祁之摇虽然甚少与之交往,却也一直对瑾太妃颇有好感。   祁老太君看着祁之摇说道:“你且去换身衣裳陪我进宫去看看她,做了一辈子的姐妹,即便是真留不住她了,我也要陪着她到最后。”   祁之摇起身:“摇儿这就去。”   从老太君的荷香苑出来,祁之摇径直去了祁之炎的院子,管家正抱着这个月的账本,站在祁之炎身边,说着这个月的各路开支,祁之摇走进去,管家立即向她行礼问好:“小姐找世子有事,我就先下去了,过会儿再过来。”   “恩。”祁之摇将手中的账本交还给管家,抬眼看着眼前的祁之摇。她去甘泉宫明明没有一个月,但此刻在祁之炎的眼中,却觉得许久不曾见到这个妹妹,似乎又瘦了许多。   “你在甘泉宫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父王过几日便回来了,皇上无论如何也会给父亲一个交代,你这几日还是不要在外面惹事了。” 第三十九章 凤凰命格   祁之炎永远是一副冷心冷情冷面的人,从没有一个人能与他亲近得起来。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此事。”祁之摇坐在祁之炎对面,自己动手倒了一盏茶,一口便喝了个精光。   祁之炎看着喝光了的茶盅,顺手便又给她倒满,便见她端起茶盅又一口喝完了。   “女子应是温婉贤淑,如你这般粗鲁,入了宫可要听从嬷嬷的指引,莫要惹事。”   对于祁之炎对她的各种说责,祁之摇已经见怪不怪,他从来是这样,若是哪一次来见他不听见数落她的话,反倒是不习惯了。   “哥,我不想跟奶奶进宫去看瑾太妃。”祁之摇嘟着嘴,似乎有千百个不愿意。   祁之炎自然知道原因,瑾太妃是秦王府的女儿,便是秦隐的姑奶奶,瑾太妃向来疼爱这个侄孙子。只是如今她与秦隐桥归桥路归路,早已两不相欠,若是到时候瑾太妃问起此事……   而且秦隐定也会去看望瑾太妃……   她不想再与秦王府有任何的瓜葛,眼不见为净。   “躲是躲不掉的,你难道一辈子要躲着他不成?你在他秦王府可有做过对不起他及秦王府之事?若是没有,你为何要躲他?”   祈之炎的话点醒了祁之摇。   对啊!她为何要怕见秦隐?即便老太妃问及此事,她也有一说一。   想通之后,祁之摇笑了起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娶个天底下最好的老婆的。”说完便一溜烟不见了,唯有声音隐隐传来:“哥,我去换衣服了。”   祁之炎看着妹妹跑远的方向,寡薄的唇角轻轻拉开一道弧度,这时管家再次抱着账本走了进来,正好看见祁之炎嘴角未散去的笑。   管家咧嘴一笑,点点头:“看世子笑了,难道是小姐又给世子出了什么难题?”   祁之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道:“管家,你去告诉初心,让她入宫之后便想办法将摇儿入宫见瑾太妃之事告知乔公主。”   “世子为小姐想的真是周到。”管家叹了一声,随即出门。   因着祁之摇之前并不常入宫,嫁入秦王府之后也没正经学过宫中规矩,因此在去往皇宫的路上,祁老太君特地让身边随侍了多年的嬷嬷随行,给祁之摇猛补宫规。   与祁之摇所预料的一样,刚刚到宫门口下车便看见前方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祁之摇再熟悉不过,赶车的是秦王府的马夫。想来秦老王妃也得了消息,特地赶来看瑾太妃的,马车旁边有一匹枣红色的马儿,毛色雪亮,耳立,四肢有力且矫健,是匹好马,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匹战马。   没错,秦隐也来了。   秦王府马车上的人先下车,秦老王妃身边并未有白若芍的陪同,似乎秦隐提醒了一句,秦老王妃便站在车前朝祁之摇这边看过来,祁之摇扫了一眼对方,眼神并未停留片刻,转身扶了祁老太君下马车。   老太君下车之后,秦老王妃和秦隐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秦隐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可好?”   祁老太君闻言抬头,眼前站着的是丰神俊朗,俊逸非常的秦王,这个她曾经以为会一辈子是她孙女婿的小伙子如今依旧是年轻俊朗,只可惜已非往昔的人。   “老太婆一切安好,秦王客气了。”祁老太君也客气的回答。   随后秦老王妃也开口道:“老太君这也是进宫来看姑姑的吗?”   即便秦老王妃如何不喜欢祁之摇,但是在祁老太君面前却不敢有半分逾越,这位老太君虽然年过花甲,但是在皇朝的影响力却绝非她一个王妃能撼动得了的,因此对祁老太君甚是尊重。   “老身与瑾太妃相交数十载,如今她身体不爽,我自然要来瞧瞧。”对于秦老王妃曾经对祁之摇的所作所为她并非不知道,只是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   秦隐看向祁之摇开口:“之摇,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祁之摇轻描淡写的挑眉,望着秦隐:“我很好,秦王不必挂念。”   秦隐从祁之摇的脸上并未看出半分情绪,眼睛里却似乎带着一种嘲讽的神色,这一幕映入秦隐的眼中,忽然之间,就有了一点异样的心情。   似乎自从休夫之后,祁之摇越来越能牵动他的心了。   秦老王妃看见自家不争气的儿子,都被人家休了还能好言好语的问候人家,顿时有些窝火,转身道:“我们进去吧。”   说话之间表现出恭敬,让祁老太君走在前方。   祁之摇随着祁老太君走在前方,秦隐一双目光紧紧追随着祁之摇的背影,秦老王妃脸色一黑,立即警告道:“隐儿,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名誉扫地,是谁让秦王府丢尽脸面,是谁让秦王府险些被皇上下罪的,下个月你就要与若芍成亲,你若还心心念念着别人,你如何对得起若芍,如何对得起她腹中的孩子?”   秦老王妃的一番话断了秦隐对祁之摇的一切念想,他收回目光,目光扫着地上的影子,许久之后喃喃开口:“我已遵从母命与若芍成婚,母妃又为何要逼我?”   秦老王妃抬头扫了一眼前方祁之摇的背影,冰冷的说了一句:“她不是你的良配,你最好忘了。”   宫人领着他们朝老太妃的寿仪宫而去,从宫门口走去得花小半个时辰,祁之摇跟随在老太君身边,竟然出奇的安静,许是不想在秦隐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本性,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始终浇筑在自己身上。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看见前方有一行人站着,仔细看去前方站着的人便是易王府的嫡女易馥雅,她站的笔直,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似乎正在等人。   待到走近了,易馥雅开口:“馥雅给老太君请安,给老王妃请安。”从始至终易馥雅脸上都摆着招牌式的微笑,多一份不多,少一分不少,那样得体,那样适宜。   老太君眯眼对着易馥雅笑言:“易王府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好生标致,与你母亲极像。”   “是啊,易小姐可是皇城第一才女,论这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我听外头的传言说,山中有位隐士高人曾经为易小姐算卦,曾断言易小姐有凤凰命格,现在看来,果真无人可及。”秦老王妃说这话之时,并未顾忌周围的环境,似乎说得很冒失,易馥雅顿时脸就刷白了。   “不过是外面传言,老王妃不可信其言。”易馥雅白着脸说道。   老太君端看着易馥雅着急的小脸,开口为她圆话:“外头道士胡乱说辞,曾经还说西楚的聿太子活不过二十五,如今人已经年过半百,依旧身体矫健,可见外边传言不可相信,秦王妃也莫要太过相信了。”老太君说着话,一转身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夜黎渊。 第四十章 光芒初现   “老太君说得是,外头还曾传言摇妹妹是草包,可事实证明摇妹妹有无双之才,可见传言不可信。”   夜黎渊早在秦老王妃说易馥雅有凤凰命格之时便已经站在了那里,难怪易馥雅会那般不安,而老太君却成功的帮易馥雅将这套说辞圆过去了。   秦老王妃的话一下被两个人顶了,偏偏顶得她无话可说,无话敢说,顿时没了声音。   夜黎渊走过来,扫过一眼众人开口道:“诸位应该都是来看老太妃的,那就一起过去吧。”   “太子殿下请!”祁老太君开口道。   “老太君请!”夜黎渊上前走着,祁之摇与老太君一道走着,今日来看老太妃似乎太过热闹了。   寿仪宫大殿,来看望老太妃的贵族妇人及千金们谈笑风生,并没有探望病人该有的肃穆。   成王府的二房夫人昌侯夫人大概四十岁左右,满身珠光宝气,她轻笑着对身边的静妃道:“芸公主马上就要嫁给凤临国太子了,可见静妃娘娘教女有方,否则怎么能让凤临太子一眼便看中呢!”   静妃笑而不语,芸儿的凤凰命格是谁也抢不走的,天曜皇朝所有的女子和芸儿比起来,都是相形渐拙,即便易馥雅这第一才女出现,也不过是陪衬。   正如此想着,一个内监奸细的声音便响起了:“祁老太君到,秦老王妃到!”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祁老太君走在最前方,由祁之摇和易馥雅二人搀扶跨进大殿,祁老太君在天曜皇朝就连皇帝也要尊敬三分的,是以她进门之后,有人朝她恭敬的行礼。   祁老太君得皇帝特许,不必向宫妃行礼,因此走到殿中央时,也并未向静妃行礼,反而是静妃从台阶上走下来到老太君面前:“想不到老太君的身体还如此硬朗。”   所有人目光扫过老太君身边的祁之摇和易馥雅,竟然发现祁之摇站在易馥雅这个皇城最尊贵的第一才女身边丝毫不逊色。   “不是说祁侯府的嫡女是个草包吗?”   “这气派与易王府嫡女伯仲之间,谁比谁出色竟也一时难以分辨。”   静妃听着身边几个贵妇人的议论说不出话,她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在祁之摇身上,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她完全想不到被她迫害到那般境地的祁之摇,为什么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这里,且举止端庄,气质出尘,她不知道若是芸儿也站在这里,会不会被她给比下去。   昌侯夫人看着祁之摇,这女子容貌虽不及芸公主娇媚,那股诗书气也不及易馥雅高雅,可是言行举止却是沉静如水,优雅从容,比起天曜皇朝的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她是另外一种味道。   过度的娇媚总会让人不安,而祁之摇恰好,赏心悦目又不具有威胁性,眼睛清澈明亮,笑起来梨涡浅浅,更具亲和力。   易馥雅看着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在她和祁之摇之间转换,耳边传来议论之声,易馥雅不说话,甚至连一点不悦的表情也没有,如此教养。   在众人的议论声之中,那位传言中已经病重了的瑾太妃在老嬷嬷的搀扶之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虽然头发尽白,却仍然健朗,面色红润,没有一丝病态。   “太妃到!”李嬷嬷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了这位据说已经病重不能起身的瑾太妃,她看上去很是健朗,精神饱满。   众人惊愕,待太妃落座,静妃讶异的开口道:“太妃娘娘……你……”   瑾太妃落座,扫了一眼惊异的众人,轻轻笑起来:“静妃是希望哀家果真如太监传报的那样吗?”   “臣妾不敢!臣妾的意思是,若是皇上得知太妃您身体康健,一定会很高兴的。”静妃很会转话题,非常顺利就将自己刚才的冒失遮掩了过去。   老太君未说话,只是直直看着瑾太妃,瑾太妃也同样看着老太君。   “若哀家不装病,你可是此生都不会入宫来看我了?”瑾太妃脸上收回笑容,端看着老太君。   老太君怔怔看着瑾太妃,一双老眼中老泪纵横,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是难过,良久之后方才开口:“你就是为了见我才说自己不久人世的吗?还说我横,你比我更横!”   瑾太妃笑了起来:“你看效果多好,这事才传出去多久你就来了,还带着摇儿来的,证明你虽然生气,心里仍旧是念我这个老太婆的。”瑾太妃说完又笑了起来,这次看上去是开心的笑。   祁之摇自然听得懂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她与秦隐的婚约便是瑾太妃极力促成的,可她嫁入秦王府之后,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还被秦王府的人如此羞辱,导致祁之摇成了下堂妻。   于是乎,老太君心中有些责怪瑾太妃,便几个月不曾入宫见她。   众人慢慢的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然成了祁侯府的陪衬,顿时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   静妃入宫多年,瑾太妃的脾气她很了解,如今又见瑾太妃对祁之摇这般特殊,便不敢对祁之摇下手,只是看了一眼刘尚书家的千金。   刘千金会意之后,很快站出来道:“既然太妃娘娘身体健康,那便是万福了,这么高兴的日子,应该有助兴的节目才是。”   刘千金的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里,毕竟今日入宫来的千金小姐们,都是牟足了劲儿准备好好表现一番的,眼下却只看见祁之摇一人的风采,这令她们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刘小姐说的不错,我记得寇小姐的剑舞练得不错,不如来一段剑舞如何?”   “的确,太妃娘娘,其他的歌舞已经看得厌烦了,这剑舞倒是新鲜。”   瑾太妃见几位命妇都开口了,也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有兴致,寇小姐就依大家所言,若是舞得好了,哀家有赏。”   听见“有赏”二字,其他千金小姐眼前皆是一亮。太妃赏赐的东西,必定都是皇帝钦赐之物,若能得到太妃赏赐,不光是脸面有光,在几位皇子面前也就大不一样了。   寇青兰无法推托,只得应了。   寇青兰出在将门之家,从小就习武,舞起剑舞来也是颇有章 法,姿势力道恰好,尤其精彩,看得众人连连惊叹。   掌声停下,太妃一声“有赏”,立即便有人端上了赏赐的东西,皆是上好的绫罗绸缎,看得众位千金小姐眼馋。   刘千金这时又开口了:“太妃娘娘今日这么高兴,不如在座的小姐们每人出一个节目愉兴如何?” 第四十一章 白莲花的算计   “这个法子好!”顿时便有人附和。   “大家都知道芸公主擅长跳舞,易小姐擅长书写绘画,寇小姐擅长舞剑,林小姐擅长弹曲,如此一来便也没了新意,不如我们将各位小姐所擅长的写在一张纸上,由各自抓阄,这样岂不是更有趣?”   “刘小姐平日里看上去文文静静,想不到如此有想法。”昌候夫人说道。   “小女僭越了。”刘千金忙说道。   “这算什么僭越,如此有意思的节目我觉得很好,祖母觉得呢?”夜思芸撒娇一般跑到瑾太妃跟前。   瑾太妃向来疼爱小辈,便也答应了。   轮到祁之摇抽签之时,她顺手拿出一张纸条,刘千金立即道:“祁小姐请打开纸条,告知大家你抽到的节目。”   在众人的关注之下,祁之摇打开了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烹茶。   谁不知道祁之摇是皇城一霸,懂得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连衙门的捕快也不见得能打得过,这样的人在别人眼中与五大三粗的村姑没有任何差别,让她煮茶?   看到她纸条上的两个字,有几个千金小姐已经蒙嘴偷笑了,寇青兰看了一眼,上前道:“我母亲自小生长在茶乡,也曾教过我煮茶,不如祁小姐把这一道题让给我吧。”   祁之摇知道,寇青兰这是想为她解困,可既然是被人一早就设计好的,寇青兰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帮她解困呢?   “这可不行,规则可是已经说好了的,每个人表演一个节目,并且不得调换节目名单,否则便是欺瞒太妃娘娘。”原本只是调换节目的事情,被刘千金这一说便就上升为了欺瞒皇族,罪名顿时上升了几个等级。   寇青兰微微皱眉,祁之摇上前拉住寇青兰的手,开口道:“寇小姐不必跟我交换,我曾经跟杜十娘学过几日烹茶,正好可以试一试技艺如何。”   寇青兰淡淡一笑,眼中有些担忧。   第一个上场的是林千金,表演的是她最擅长的弹曲,一曲高山流水弹得炉火纯青。   玉致在祁之摇耳边小声道:“她们摆明了想要小姐出丑,她们每个人拿的节目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就是懂得一些的,给小姐的题目竟然是烹茶!”   “你担心我会输?”祁之摇小声问玉致。   “不,我担心她们会输的太惨!”玉致小声道,嘴角几不可见的划过一抹嘲笑。   其余几个小姐的节目相继表演结束,皆是赢得大家一片赞叹之声,这时刘千金上前说道:“接下来该轮到祁小姐表演了,祁小姐人呢?”   环视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祁之摇的人影。   不少人心中都在揣测,恐怕是害怕先趁人不注意跑了吧,夜思芸身边的几个千金贵女皆是捂嘴偷笑。   刘千金的话刚刚说完,便就有几个侍女手中端着茶汤入内,在每个人的桌前放下一盅茶,接着祁之摇便走了进来,玉致端着两盏茶,分别送到瑾太妃和老太君面前。   刘千金一愣,祁之摇竟然还敢出现!   “请太妃娘娘,奶奶和各位贵女品茶。”   “你这是已经将茶煮好了么?”瑾太妃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盅,笑看着祁之摇。   “是的太妃娘娘,烹茶讲究的不止是技巧,还有环境和火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配合得相得益彰,否则煮出的茶汤便不够正味,而煮茶之时又很是无味,为了不让各位看着之摇煮茶索然无味,在刚才几位千金表演之时,我便已经请了几位贵妇人和李嬷嬷、进公公作为见证,在小厨房里准备了茶水。”   瑾太妃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顿时愣住:“这茶汤的确很香。”   昌侯夫人闻言,也端起来喝了一口,赞同道:“嗯,不仅味儿很香,就连这汤色也很好,算得上是极佳的上品!”说着便望向祁之摇:“祁小姐,这茶当真是你烹的?”   “昌侯夫人可向各位见证人一一见证。”祁之摇不紧不慢说道。   “我的确是亲眼看到祁小姐烹茶的。”最先说话的是丞相府的夫人,在天曜皇朝,丞相夫人的公正是众所周知的。   “正是,祁小姐技艺纯熟。”说话的是寇将军府的掌家主母。   “老奴也是亲眼看着祁小姐烹茶的,可以证实此茶确确实实出自祁小姐之手。”李嬷嬷说道。   无论是丞相夫人,还是将军府主母,亦或是瑾太妃身边的李嬷嬷,皆是在天曜皇朝女子中有较高地位且持身中正之人,几乎没有人敢质疑他们的证言。   这一下,屋子里人人都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汤起来喝,人人点头赞叹。   瑾太妃淡淡笑了:“之摇,哀家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你这烹茶技巧到底是跟哪个大家学的?”   “回禀太妃娘娘,奶奶曾经请了杜十娘来府中烹茶招待客人,我便趁机学了一些,只恐技艺浅薄,难登大雅之堂。”   夜思芸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就连易馥雅也是轻轻皱起了眉。请来烹茶招待客人的功夫就能烹出这样的茶来,若是认真学起来,岂不是……   杜十娘是天曜皇朝有名的烹茶大师,虽然只一届平民,但却极有个性,不受权钱所诱惑,若是她不愿意,即便再是朝中权贵她也不待见。夜思芸也曾想过请她来教茶艺,却没有这样的缘分,听了祁之摇的话,无疑是一种挑衅,静妃的脸色也忽然变了变。 第四十二章 失算了   祁之摇将她们二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只是不露声色,笑着道:“太妃娘娘,可否借您茶盅一用?”   瑾太妃微微点头,祁之摇便走上前来,端起瑾太妃面前的茶盅,轻轻摇晃了晃,随后揭开茶盅,瑾太妃一看,刚才喝了一口的茶汤中,竟然开出了一朵莲花,热气腾腾中,仿若云海之中漂浮着一朵雪莲,带梦幻之感。   昌侯夫人向来好奇,凑近一看到此番场景,顿时讶然道:“茶汤中竟然能幻化出莲花,果真是好技艺!”   夜思芸的脸色变了,她霍然起身上前亲自确认茶汤中的莲花,顿时哑了声音。   祁之摇笑道:“不过雕虫小技,但博太妃娘娘一笑,当年杜十娘能够幻化出人像和山水,才是令人叹为观止。”   雕虫小技?恐怕整个天曜皇朝都无人可以做到此种技艺吧。瑾太妃盯着那朵莲花,只看见莲花渐渐消失,转瞬发出一声赞叹:“这般技艺,皇城之中,祁家嫡女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的确如此,祁小姐的茶技可称第一。”易馥雅笑道。   第一?夜思芸听到祁之摇竟然有这样的夸赞,顿时黑下脸来。   易馥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夜思芸的脸色,继续道:“祁小姐不止茶艺了得,医术更是厉害的。”   闻言,祁之摇一愣,她懂医之事只有龙惊亓及他身边的阡陌知晓,易馥雅为何会知道?   瑾太妃听此顿时看向祁之摇:“之摇,易小姐说的可是事实,你竟然还懂医?”   否认说自己不懂医,可明显易馥雅已经知晓她懂医之事,若是狡辩,无端为自己埋下了质疑的种子,定会有人私下去查,一经查实再由他人说出,便就是欺瞒太妃,如此罪名追究下来祁侯府无论如何也会受到皇帝责问。   承认说自己的确懂医,可她已经做了十六年的草包,一个草包突然变成了神医,这其中会有多少猜测和质疑,也是不可想象的。   好像无论祁之摇承认还是不承认,她的理由都不足够撑得起来。   “正如易小姐所言,我的确懂医。”在众人的等待之中,祁之摇开口了。   老太君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反而玉致有些吃惊,但表情只是一瞬间。   “兄长为救我身中怪毒,就连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这一年以来,我四处寻访,自己也看了不少医学类的书籍,只可惜兄长的怪毒,我仍旧没能帮她解毒。”祁之摇说着,脸色不禁黯然下去。   祁侯府世子之所以会将手中兵权上交,就是因为身中怪毒,已经无力掌管,如今养在侯府之中,一年未出府邸半步,即便是三伏天气,依然裘袍大衣不离身。   原本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将帅之才,如今却只能与裘袍火炉为伍,不得不令人遗憾和惋惜。   祁之摇的理由没有多么有力,却足以说服在场的所有人,夜思芸即便是有火也发不出来,易馥雅淡淡一笑:“祁小姐与炎世子兄妹情深,真是令人羡慕。”   “摇姐姐……”易馥雅话刚落地,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娇俏的声音。   一个娇小的人影从人群中走过来,正是夜思乔。   夜思乔上前,先是给瑾太妃请安行礼,接着便是向祁老太君行礼:“乔儿给皇祖母请安,老太君安好。”   “老身见过乔公主,哪里能有幸得到乔公主的问好。”祁老太君说完便欲起身。   夜思乔忙伸手拦住:“我当摇姐姐是姐妹,老太君是摇姐姐的奶奶,我自然是要行礼的,老太君便不要客气了。”   在皇室之中,谁人不是谨守礼仪规矩,如夜思乔这般不注重礼仪尊卑的可算是少数了。   尤其夜思芸看不惯,觉得夜思乔如此是辱没了皇家尊严之事,只是她们为此事争吵数次,即便是闹到皇上面前去也均无结果,也便不再因此矛盾起来,只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鄙视。   易馥雅是在天曜皇朝的规矩礼仪中长大的最传统最守规矩的闺中千金,对夜思乔的行为只能私下置喙,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评价,于是也只低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祁老太君笑笑:“乔公主这性子,倒是和皇上小时候有些像。”   “谁说不是,皇上小时候也不讲究这些规矩的,这一点上,他们父女两人,倒是一致得很。”瑾太妃接着道。   瑾太妃留了众人在宫中用膳,贵妇千金们各自与各自的伙伴朋友相谈甚欢,夜思乔拉着祁之摇出了寿仪宫。   将祁之摇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夜思乔才悄悄的开口问祁之摇,脸上绯红一圈,含羞道:“摇姐姐,方才初心说是炎哥哥让她来通知的我,炎哥哥他身体怎么样?他是不是……是不是……”   祁之摇看着夜思乔绯红的小脸,故意问道:“是不是什么?”   夜思乔寻思了会儿,一口气说道:“炎哥哥他是不是想见我了?”   祁之摇一愣:“我哥……他没跟我说起过啊……”   “肯定是的,否则他不会特意让初心来通知我的,我明日便去府中看望,摇姐姐,你陪我到父皇那里说情好不好?”夜思乔眨巴着眼睛盯着祁之摇,像等着主人点头应允的宠物一般。   “说情?”祁之摇不解的看着她,若是要出宫的话,不用特别向皇上禀告吧,更不用说什么情?   一说到此事,夜思乔皱了眉头:“是啊,我前几日与小太监们学划拳,被夜思芸告到父皇面前,父皇罚我闭门思过一个月,现在我都是从窗户爬出来的,守门的嬷嬷都不知道的。”   祁之摇挑了挑眉:“你可以去求贤妃娘娘为你说情啊。”   “没用的,我母妃是站在我父皇那边的,她不会为我说情,摇姐姐你就陪我去吧,听说父皇现在正在接待凤临国的太子,想必父皇碍于情面,一定会同意的,走吧!”   夜思乔拉着祁之摇匆匆离去,不远处易馥雅身边的侍女秀儿正站在那里,将她们刚才说的话全数听了进去。   被夜思乔拉着到了乾祥宫,皇帝正在接见凤非离,没有经过太监总管的传问,夜思乔便直接拉着祁之摇闯了进去。 第四十三章 仇人相见   “请皇上放心,关于迎娶芸公主一事,我已经修书给父皇,凤临国太子妃除芸公主之外,无第二人选……”   凤非离话刚说到此处,便就被人闯了进去,他抬头,只看见夜思乔,并未看清楚夜思乔拉着的祁之摇的脸。   “父皇,我和摇姐姐来给你请安了。”夜思乔说着便就跪在地上,祁之摇也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皇帝扫了一眼祁之摇,看着夜思乔,皱眉:“你尚在禁足中,竟然擅自跑出来!”   “父皇,我和摇姐姐刚从皇祖母的寿仪宫出来,我与摇姐姐约好了明日去大明寺为皇祖母祈福,也为父皇和母妃祈福,请父皇恩准!”夜思乔说道。   “你没记住朕的话吗?你禁足尚未解,擅自跑到寿仪宫去,现在还跑到乾祥宫来,明日还想出宫,你当朕的圣旨是耳旁风吗?”皇帝脸色一冷。   夜思乔轻轻扯了扯祁之摇的衣袖,示意她赶紧为自己说话。   “皇上,公主也是一片孝心,听说太妃娘娘身子不好,便就顾不得自己还在禁足中,方才在寿仪宫中,听几位夫人说城外大明寺香火鼎盛,神佛灵验,便带着臣女来向皇上求情,请皇上看在公主的孝心上,同意让公主祈福。”祁之摇开口道。   凤非离听着声音,觉得这女子的声音颇有些熟悉,印象中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中间隔着夜思乔,他仍旧看不清楚祁之摇的容貌。   皇帝看着祁之摇:“祁之摇,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臣女当然知道,所以臣女万万不敢欺瞒皇上,刚才所说全都是事实,皇上可以让祝公公前往查证。”祁之摇不慌不乱,镇定自如。   皇帝看着祁之摇的模样,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父皇,儿臣已经知错了,求父皇大人大量,绕过儿臣一次,五姐就要成亲了,父皇……”   “皇上,乔公主想必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既然有此孝心也属难得,不如网开一面。”凤非离意外的为夜思乔求情。   祁之摇一愣,这个声音也有些熟悉,到底是谁?   她侧头一看,正与凤非离的眼神相撞,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住了。   “既然非离太子也为你求情了,朕就放过你这一次,若让朕知道你不知改正,朕一定重重严惩!”皇帝发话。   “谢父皇!”夜思乔立即叩头谢恩,起身便又朝着凤非离鞠了一躬:“谢谢非离太子。”说完又立马改口道:“是谢谢姐夫!”   祁之摇起身,正面对着凤非离,两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惊愕之下却并没有露出一点异样。   凤非离浅笑一声:“公主客气了。”话落,眼眸却是看向祁之摇。   不知道为什么,祁之摇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只要沾惹了眼前这个男人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她一步也未敢停留,快步走出乾祥宫,夜思乔在后面叫她:“摇姐姐你等等我……”   祁之摇在瑾太妃面前展露了高超的茶技,又以合情合理的借口向众人告知她会医术一事,祁之摇的名字再一次在皇城中掀起一阵浪潮,不过这次的浪潮却都是赞扬之声,就连夜思芸即将嫁给凤临国太子凤非离的声音都给压制住了,夜思芸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她的确败给了祁之摇。   静妃得知此消息之后,愤怒之余,转身就去了夜思芸的宫殿,到了长乐宫,大宫女四儿急匆匆迎了出来,支支吾吾:“静妃娘娘,芸公主她……”   凤非离已经在和皇上商讨嫁娶事宜了,届时这将是两国的大事,夜思芸却还在为了一点小小的失意而病恹恹的!   夜思芸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躺在美人榻上,地上摆满了摔碎的点心盘子和茶盏,碎屑和点心以及茶渣撒在地上,场面脏乱而狼狈。   静妃大步走过去站在夜思芸面前:“给我起来!”   夜思芸一愣,下意识的从美人榻上站起来,静妃手一扬一巴掌就扇在了她脸上。   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瞪起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静妃:“母妃……”   “即便是输也要输得起,别做出这一幅要死的模样来!”静妃冰冷的声音砸在夜思芸脸上。   夜思芸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掉:“母妃!祁之摇那个贱人,不过用了一点小伎俩就把我的风头全给盖住了,你不为我出气就罢了,竟然还打我!”   “是她出风头重要还是你成为凤临国太子妃重要?这两件事之间你自己还拎不清楚吗?”静妃喝道。   夜思芸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仿佛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你是本宫唯一的孩子,本宫从小便对你悉心栽培,在你身上给予厚望,谁曾想你却如此没有出息,被人家稍微一打压就没了分寸,不知道轻重缓急……我所有的苦心,算是全给你辜负了。”   夜思芸听了,想哭又不敢哭,含着泪水怔怔看着静妃。   静妃气急败坏:“芸儿,你忘了母妃是怎么教你的,娘早就为你谋划了未来,你将来注定要成为一国之后的,可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就气急败坏,否则你就当真愚不可及了!” 第四十四章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夜思芸几乎失语:“可是母妃,你花了好大功夫才让那个贱人消失在非离太子面前,如今她名声大噪,非离太子会不会……”   静妃看着泪水盈盈的夜思芸,叹了口气,俯下身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不会的,凤非离已经定了与你的婚约,你就是凤临国的太子妃,这是铁打不动的事实,所以现在,你千万不能灰心丧气,一定要振作,凤非离会等到皇上万寿节之后才回国,你要借助这段时间与他多联络感情,知道吗?”   夜思芸顿时明白了静妃的意思,虽然脸上的泪痕未干,可是神态已经平静了下来:“对啊,还有父皇的万寿节,我怎么就忘了这事!”这代表着她还有机会赢回祁之摇一筹。   现在市井百姓赞扬的是祁之摇,这算得了什么,到时候她嫁给非离太子成为凤临国太子妃,举国欢腾,将来成为凤临国皇后,那便是十个祁之摇也无法望其项背的。   再过几日就是父皇的万寿节了,到时候她一定要艳压全场,夺走祁之摇所有的光环,让非离太子知道,只有她夜思芸才是唯一配得上他的女人!   夜思乔自从被皇上解开禁足之后,便三天两头的往祁侯府跑,美其名曰是来找摇姐姐的,其实每次都往祁之炎的青竹居跑。   夜思乔对祁之炎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只是祁之炎一直不愿意回应,而祁之摇和府中之人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日,夜思乔又跑到了祁侯府中来,带出了一个宫中的消息,据说夜思芸为了皇上的万寿节,正在排练一个非常复杂且难度很大的舞蹈——冰嬉,便是脚踩轮子在平地上跳舞,用现代的话形容,就是穿着溜冰鞋跳舞。   一般人穿着溜冰鞋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是穿着它跳舞了,可见其难度之大。   祁之摇听了,只微微挑了一下眉,什么也没说。   倒是初心忍不住开口了:“五公主都要嫁人了还想着出风头!”   “就是因为就快嫁人了,所以才要聚满所有的风头,让世界都知道她夜思芸这个名字。”玉致补充一句。   “越爬得高的人摔得越惨,她就不怕哪天从天上一下子摔到地狱去么?”初心嘟囔道。   “你俩都闲得蛋疼是不是?还不快去做事。”祁之摇出口阻止了两个丫头的讨论。   夜思芸爬到多高摔得多惨她都不关心,只不要惹到她便随意。   转眼便到了皇帝万寿节的日子,祁之摇原本是打算不去的,可是瑾太妃身边的李嬷嬷亲自来府中交代,让祁之摇随老太君一同入宫,她只得一同去了。   皇帝寿辰,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命妇和成年子女都要在申时从皇宫侧门入宫。   祁之摇坐在马车内,沉默着闭上眼睛,身边的初心不知道多少次掀开车帘,这才看见皇宫的大门,忙放下车帘对祁之摇道:“小姐,到了。”   所有车马均不得入宫,到宫门口之后,便只能下车来,由宫内的内监领着入宫。   祁之摇先下马车来走到老太君的马车前,扶老太君下车。   老太君下车来环视了一圈宫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车马,想来已经有不少人入宫了,宫门入口还有不少官员千金,等候着分配内监领路,各年轻女子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衣着华丽。   老太君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祁之摇,开口道:“摇儿啊,今日是皇上寿诞,你这打扮也太素净了些。”   “今日又不是我过生日,况且我觉得这身装扮挺好的呀。”祁之摇浅浅一笑。   老太君默默叹了口气,这孙女的心思,她是越来越不懂了,似乎是人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了,就感觉这孩子比从前变了不少。   想着便走到了宫门口,因着老太君是天曜皇朝唯一的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因此有几个贵妇远远看见便等候在原地,待老太君走过去,便恭敬的对她行礼打招呼。   众人对老太君的敬重,并不代表对祁之摇会另眼相看,在众人的心中,祁之摇还是市井传言的那般草包。   瑾太妃身边的李嬷嬷在人群中找寻着,忽然看见祁之摇,随即便看见了老太君,忙快步走过来。   “给老太君请安,太妃娘娘让老奴来接老太君入宫,快请!”   瑾太妃虽然没有太后的品级,但是皇帝却一直以太后的规格来孝敬的,太后薨后,瑾太妃在宫中便等同于太后,且更为皇帝尊敬,是以,众人闻言,瑾太妃竟然派了身边的嬷嬷前来迎接,可见老太君与瑾太妃交情深厚。   刚才与老太君打招呼的几个贵妇便趁此机会,随祁之摇和老太君在李嬷嬷的引导下入宫了。   一路上遇见宫女太监,无不对他们恭敬有加。   入宫之后,老太君去见了瑾太妃,祁之摇便自己在宫中游赏。   天曜的皇宫中,除了御花园之外,还有一个寿康园很热闹,寿康园中种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植物,宴会还尚未开始,这里便聚集了许多名流公子及小姐,皆是三五成群的或是站着或是坐着说话。   祁之摇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端起桌上的一盏茶品了一口,立即皱眉:“这茶煮的时间太长了,苦得渗人。”   这话刚好被旁边的一个女子听见,她低头看了一眼祁之摇,满脸的鄙夷,冷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前秦王妃,殊不知竟然还懂得品茶。”   玉致抬头,看见说话的女子正是尚书府的刘千金,祁之摇微微皱眉,不想理会她的话。   刘千金平日也算刁蛮跋横的,只是之前因着祁之摇,将她的名声掩盖了,此刻见祁之摇竟然对她视若无睹,让她在众位千金面前失了面子,顿时有些冒火,但在皇宫重地,又不得随意撒泼。   转念一想,突然看见从前方走来的夜思芸,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朝夜思芸走过去。 第四十五章 谁更聪明   “一个小小尚书之女竟然也敢挑衅小姐,不知死活!”玉致嘀咕了一句。   “罢了,今日是万寿节,除了朝中大臣,听说还来了几个小国的使臣,不要惹事。”祁之摇出言告知玉致。   夜思芸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长裙,上面绣着精致的桃花,以金线围边,在阳光照射之下,光彩夺目。加上她身姿也算秀雅,清秀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进来便就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刘千金上前朝夜思芸行了一个礼,随后便附在她耳边不知在说什么,只见夜思芸脸色忽然一变,朝着祁之摇的方向走了过来。   原本喧闹的花园中,顿时静下了声音,都静静的看着夜思芸走来。   “小姐。”玉致看着夜思芸那架势,似乎想来找麻烦。   祁之摇仿若无闻,嫌弃的将手中茶盏中的茶水泼在地上,起身想离开。   “站住!”身后传来夜思芸愠怒的声音。   祁之摇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夜思芸。   “祁之摇,你为何将茶水倒在地上?”夜思芸扫了一眼地上的茶叶,盯着祁之摇问道。   “茶水苦涩,我泼在地上似乎与你无关。”   众人都知道,祁之摇与夜思芸从来不对盘,只要一旦碰上就必定会闹出事情来,因此,众人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待着大戏开场。   “父皇这次寿辰是我母妃一手操办的,你说这茶水苦涩,还将茶水泼在地上,是摆明说我母妃办事不利吗?”夜思芸咄咄逼人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一个字也没说。”祁之摇挑眉。   “你是没说,可你心里就是如此想的,是不是?”夜思芸盯着祁之摇道。   祁之摇目光看到夜思芸后方走进了两群人来,皆是穿着外族服饰,应该就是前来贺寿的使团,开口道:“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又有各国使臣前来,我想,比起茶水好不好喝,皇上更在意的应该是公主皇子们是否为国争光了,而非在使臣面前争一时之高低。”   祁之摇这句话说得很直接,夜思芸自然是听懂了,她顺着祁之摇的眼神看过去,也看到了进来的使臣,顿时回头瞪了一眼刘千金,随后对祁之摇道:“本公主下次再找你算账!”   话落,很快便转身走开。   不远处的易馥雅也收回了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一个打扮娇俏的女子说话。   “易姐姐,你别说这祁之摇虽然草包,但也还算识得大体。”那女子对易馥雅说道。   “祁小姐的确挺聪明的。”易馥雅从祁之摇身上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继续交谈起来。   易馥雅身边的侍女秀儿却暗暗一笑,放眼天下,估计没有哪个女子会比自家小姐更聪明了。   不多时,花园中便多了几个眉目清秀的公子哥,其中秦隐也来了。   从别家小姐的议论之中,他知道祁之摇方才在这里定是又被芸公主找了麻烦,他放眼看过去,却是没有看到祁之摇的身影。   正出神间,忽闻一声:“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众人忙起身恭迎,贤妃身边的夜思乔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行礼之后,易馥雅走上前来,站到贤妃面前:“姨母。”   贤妃向来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易馥雅不仅是温婉贤淑,还诗书礼仪样样精通,尤其是对书画尤其擅长,是以贤妃对这个侄女很是宠爱。   “馥雅,你入宫为何不去找本宫,在此处等了许久吧?”贤妃拉着易馥雅的手慈爱的问道。   “母妃,我先去找摇姐姐了。”说话不等贤妃开口,夜思乔便已经蹿进了人群之中。   贤妃微微皱眉,看着夜思乔跑去的方向,小声道:“这个乔儿,整天就知道找祁之摇。”   “乔公主与摇姐姐关系真是好,真是令馥雅羡慕呢。”易馥雅笑着开口。   “你和乔儿是表姐妹,应该多多交往才是,只是她的性格啊,与祁之摇倒是如出一撤。”   皇后听着易馥雅和贤妃之间的对话,适时开口:“易小姐似乎比本宫上次见到的时候出落的更加水灵了,贤妃能有如此侄女,真是福气。”   ……   祁之摇从来不喜欢热闹的场面,尤其不喜欢这种虚伪而喧闹的场面,因此便一个人走到了御花园去。   因为寿康园距离宴会厅更近一些,因此所有人几乎都聚在了寿康园,御花园便就寥寥无几了,只有偶尔几个过路的宫人,反倒显得清净。   她站在御河边上,看着鱼儿跳出水面抢食,不觉心情愉悦起来。   “时辰差不多要开宴了,小姐要不要过去了?”身旁玉致提醒道。   “此时过去,不过是跟着三跪九叩,说一堆祝福皇上万岁,江山千秋万代之类的话,有什么意趣?再等一会儿。”   “初心那时候去哪儿了?”祁之摇问道,先前初心一个人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并未向她禀告去处。   “去了乔公主那儿。”玉致道。   祁之摇轻轻挑眉:“是哥哥吩咐她去的?”   “是的,出门之前,管家特地叫了初心出去,估计说的就是此事。”玉致说道:“世子对小姐真好,无论何事总能为小姐想的周到。” 第四十六章 冤家如此多   祁之炎对她的好,祁之摇心中再明白不过,她答应过一定要帮兄长解毒,如今几味名贵的药材都已经集齐了,只差君夜邪了。   “玉致,你送去给夜子宸的信可有回复了?”   “这封信半道被夜王爷拿走了,没有送到宸小王爷手中。”玉致道。   祁之摇没有说话,看来夜王爷十分避讳她,既然如此,即便她再写十封书信,也仍旧送不到夜子宸手中,想要从夜子宸那里探听君夜邪的消息看来是无望了。   摘星楼也并没有任何消息,她心中很焦急。   不远处的明黄身影站了许久,他看着前方那抹秀雅的身姿,素净淡雅,从五光十色的花丛中出来,忽然看到这么一抹风景,竟然觉得眼前一亮,很养眼,很舒服。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祁之摇转身,看到了夜黎渊。   他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服饰,显得风采十足,这一道明黄似乎是为他量身打造。   祁之摇愣了一下,她们刚才说的话夜黎渊有没有听见?   夜黎渊朝着祁之摇走过来,俊朗的脸上淡淡笑着,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瞳仁看着祁之摇的脸:“宴会已经开始了,你为何还在这里?”   “太子殿下不是也还在这里吗?”祁之摇反问一声。   夜黎渊一愣,顿时笑了起来:“的确如此,不过本太子是奉了母后之令,到宫门口迎接凤临国太子的,所以才会来晚的。”   “既然已经晚了,那我们这便过去了,太子殿下告辞。”祁之摇说着便提脚走了,可才迈出一步,夜黎渊的手便拦住了她们。   祁之摇抬头看着夜黎渊:“太子这是做什么?”   “本太子随你们一同过去。”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如此……恐怕不妥,还是我们先走吧,太子殿下请便。”祁之摇绕过夜黎渊,快步离去。   看着祁之摇快速离去,夜黎渊忽然饶有深意的思索起来,他旁边的手下问道:“她不过是个草包,名声在天曜皇朝,恐怕无人敢与之一比,殿下为何要……”   “你懂什么!”夜黎渊重喝一声,立即迈步而去。   眼看就走到宴会门口了,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男人的靴子,从布料和花纹科看出并不属于天曜所有。   祁之摇抬头,面前是一张熟悉且令她讨厌万分的脸。   “是你!”   凤非离似乎很满意祁之摇的震惊,淡淡笑了起来:“你知道去年天芒山一战,凤临国俘获了青鸾国多少战俘吗?”   凤临青鸾一战,青鸾大败。这场战争由凤临国国师领导,但是传说那个出战无往不利的国师,不止在床上凌虐无知少女,更是使用诡计欺君罔上,派人前往青鸾求和,提出若干不平等条约,以不齿的手段逼得青鸾国君答应。   他带兵进驻青鸾割地赔款的地州,压榨当地百姓,百姓被逼叛乱,他便派兵镇压,最后屠村,整整杀了三个村子一千多口人命,就连三岁孩童都不曾放过,他却以流民叛乱上书朝廷领功。   可是如此暴虐无良的人,如今仍旧是凤临国的国师。   祁之摇没有回答凤非离,只是冷眼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此次前来天曜,你知道国师向我父皇提请的和亲对象是谁吗?”   凤非离所言皆与祁之摇无关,且也不是祁之摇所关注的,便就不想听他胡说,转身离去,可是她刚转身迈出一步,身后便穿来凤非离的声音。   “是你!”   是你!   两个字,却令祁之摇为之一怔。   她停住脚步片刻,头也未回,只淡淡说一句:“无论是谁,现在凤临国的太子妃人选都是五公主,你说这些没有意义,请便。”话落,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凤非离从没见过如此狂妄的女子,竟然对他一次又一次的视若无睹,甚至对一国太子妃的位置也不屑一顾,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不喜欢荣华富贵的女子。   看着祁之摇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冷嘁一声,一抹讥讽划过,随之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他既然可以不听从国师之言,说服父皇娶夜思芸,他就一样可以反悔娶祁之摇,他自信有这个能力做到,而祁之摇似乎太低估了他的能力。   只是,对于现在的时局来说,娶夜思芸比娶祁之摇更为有利,不止是身份的悬殊,还有背后力量的对比,静妃身后是手握天曜皇朝四分之一兵权的晋侯府,而祁侯府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府邸,空有富贵。   祁之摇并不喜欢皇宫,因此在宴会尚未开始之前,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呆着,待到宴会开始了再来,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凤非离。   自从知道他是凤临国太子,祁之摇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回想到第一次遇见凤非离,他在甘泉行宫对她出口轻薄,那样的男子,怎会是一个好人?   这般想着,转了个弯,便就看见前方的竹林下有一个深蓝色的身影,那人坐在轮椅上,不用猜便知道是谁。   毕竟,在这天曜皇朝中,除了他还有谁腿脚不便却能自由出入皇宫。   真是冤家路窄,祁之摇此刻心中不由得发怵,她的冤家怎么如此多?刚绕开一个凤非离,转眼就又碰上一个律风,今日皇帝这万寿节,是专给她找茬的吧!   刚转身想悄悄离去,律风身边的逐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祁小姐,少王爷请您过来。” 第四十七章 少王爷的提醒   祁之摇走过去才发现这里只有他们四人,律风是专程在这里等她的?   “祁小姐今日可是独自一人入宫的?”律风开口,一股清凉之风袭来,让人顿感一阵悦耳。   “我是随着奶奶一同入宫的,少王爷问这个做什么?”祁之摇开口。   “既然随老太君一同入宫,为何不跟在她身边?你可知今日是万寿节,多国使臣皆在,不可出一点差错。”律风语气清凉,却似乎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奶奶与太妃在一起说话,少王爷这是担心我在使臣面前辱没了天曜的脸面么?”祁之摇看着律风。   律风没有接话,转动轮椅朝前行去,轮椅停住片刻,传来律风冰冰凉的声音:“今日宫中人多,对不认识的人不要随意相信,不了解的事情也莫要多管,入口的东西更要当心……”说到这里,他似乎察觉自己说多了,便顿时停住。   然而就在律风停住话的当口,祁之摇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少王爷这话……是在提醒我有人欲对我不利?”   “言至于此,自己当心便是。”逐子推动着轮椅,朝小道的另外一个方向出去。   “律风……”祁之摇还想再追问,前方突然有两个宫女端着瓜果点心走了过来,她只好作罢。   玉致在祁之摇耳边小声道:“小姐,你说会不会是芸公主?”   这个可能性最大,祁之摇与夜思芸的恩怨最深,最恨祁之摇的也是夜思芸。   祁之摇不说话,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夜思芸,毕竟静妃在宫中多年,并且长盛不衰定是有手段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至于会蠢到来对付她,但是夜思芸就难说了,胸大无脑。   正闷头想着,前方走来的小宫女,手中端着茶盏,一不小心竟然与祁之摇撞了个满怀,小宫女一见自己撞了人,顿时吓得面色发紫,连连跪在地上求饶。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竟然如此冒失!”玉致出口责怪。   祁之摇今日穿的本就是一身素雅的白色,被绿色和红色的茶汤泼上,印迹很明显,穿这样的衣服出现在皇上的万寿宴会上明显是不妥的,当务之急只有找件衣服来换。   小宫女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以为自己闯了大祸,连连跪求饶命。   祁之摇抬头看了一眼小宫女,她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想必是刚入宫的宫女,第一次来准备这么盛大的宴会,难免会紧张,甚至不知所措。   她又看了看四周,身后正好有几间房间。   “算了,你去找乔儿拿套衣服过来,我就在这边的房间内等候。”祁之摇开口道。   “那小姐你要小心。”玉致有些不放心,但是初心现在陪在老太君身边,只有她去找乔公主了。   “快去快回。”   “是。”   玉致离去,祁之摇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宫女:“你起来吧。”   “谢谢小姐饶命之恩!奴婢这就为小姐引路。”小宫女连连谢恩,忙起身要带祁之摇去房间。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刚才律风的话还在耳边,任何人都不可相信。   小宫女道:“是,那奴婢告退。”   祁之摇独自一人朝着房间走去,上了台阶打开门入内。   皇宫内所有的房间装潢摆设皆十分奢华,祁之摇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仔细观察着房内的环境和布局,伸手试了一下圆桌上的茶壶,茶壶是冷的,房间内打扫的一尘不染。   她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玉致将衣服送来。   不多时,便有人来敲门,不等祁之摇开口询问,来人便开口说道:“祁小姐,奴婢是歆梓宫的宫女香兰,受六公主差遣,前来给您送衣服。”   祁之摇上前打开门,门口的确有一个年轻的宫女双手捧着粉色的衣服,她开口问道:“为何是你来送衣服,玉致呢?”   “方才听说寿仪宫里来了刺客,玉致姐姐又懂得武功,听闻消息便随着六公主一道去了寿仪宫。”香兰说道。   寿仪宫来了刺客?   想必玉致担心奶奶便跟了上去,祁之摇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当下还有些心急,只想着立刻换了衣服赶去寿仪宫。   “你在外面等我。”祁之摇从香兰手中接过衣服便走到屏风后面去换了,担心和着急让她忽略了夜思乔宫中根本没有一个叫香兰的宫女。   衣服换了一半,就突然感觉被人从后敲了一记闷棍,接着眼前一黑。   熏香缭绕,高床软枕。   祁之摇睁开眼睛,恍然发觉自己躺在一间温香锦绣的房间之内,身体动也不能动,身上的衣服不知去向,先前被闷棍打过的后颈还有一阵酸痛。   她敢确信有人给自己下药了,现在她身上连半丝力气也无,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头脑倒是清醒的。   她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切,尽管自己一再小心,却还是陷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那个看似怯生生的小宫女是故意撞到她,如此她才能进入封闭的房间之中,而乔儿的歆梓宫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香兰的宫女…… 第四十八章 害不了她就毁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三四个人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中年女子讨好的笑声:“霜公子,这姑娘今日才来的,模样生得标志不说,还是个未开苞的花骨朵儿呢,只是不太爱说话,公子若是满意……”   “你放心,只要姑娘好,好处是少不了你的!”一男子的声音响起。   房门被推开,一个约二十五六富家公子模样的男子踏入房中,旁边进来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黑布袍子的打手。   中年妇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公子觉得如何?”   祁之摇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肉,被一头恶心的野狼死死盯住。   眼神在她全身上下游离一遍,那富家公子二话不说,顿时从身上掏出一沓银票递给老鸨子。   老鸨子一看竟然全都是五百两的银票,整整十大张,真是赚了,两眼放光的顿时领着两个打手出门:“公子满意就好,奴家就不打扰公子良宵了,我们走!”   到这一刻,祁之摇再明白不过,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烟花柳巷,专供男人们享乐子的地方。   夜思芸,手段变高明了不少,害不了她就毁了她。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起来,富家公子一撩袍子往床上一坐,满意的盯着祁之摇:“都说天曜的风水养人,一点也不错,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字?”   祁之摇没有发怒,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听着他方才说的话,难道面前此人不是天曜皇朝的人?   眼下各国使臣入皇城为皇上贺寿,所以皇城中有他国之人也并不奇怪。   只是,打量了一番此人的装束,他穿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祁之摇注意到他的袖口上绣着一株类似于竹子的植物,一般人不识便会认为那是绣娘绣工不好,将竹子绣得变样了,而祁之摇恰好在一本札记中看见过这种植物。   这是青鸾过特有的植物——灵钧草。这种植物一般平民是不允许绣的,只有朝中权贵方才有权绣在衣服上。   这就说明,眼前的男子不仅是青鸾国的人,且是一个身份不简单的人。   青鸾国的权贵若是在皇城出了事情,便会上升到两国的政治事件,到时候皇上一定会下旨彻查,而主管此次万寿节的正好是晋侯府,到时候无论安一个什么罪名在她身上,她都无可辩驳。   若是不反抗,便就只能任由……这岂是她祁之摇的做事风格?   祁之摇不禁为夜思芸的智商点赞,无论她反抗还是不反抗,结果都是毁了她。夜思芸此次能有这样的计谋,身边定是有高人指点。   这皇城之中,不认识她祁之摇的人屈指可数,青鸾国来的使臣定然不曾见过她,而这家窑子的老鸨子竟然敢与夜思芸联手!   老鸨子手中拿着一沓银票高高兴兴的出来,心情那个愉悦,缓缓摇着团扇走到大厅中,前方一个唤小葵小姑娘朝她走过来,看上去有些慌张。   “妈妈,我方才就觉得那位姑娘面熟,上次我随牡丹姑娘在花满楼里见过她,她与亲王府的亓世子在一起,后来便传出祁侯府嫡女救了亓世子的事情来。”   闻此,老鸨子顿时脸色大变:“你说那位姑娘是祁侯府嫡女?她可是易王府的刘姑姑送来的。”   小葵忙道:“暂且不论那些,还是先阻止那位霜公子再说,若真有个万一……”   老鸨子不敢想象下去,顿时带了小葵一路前往祁之摇所在的房间赶去,来到门口,听得里面还有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松了口气,轻轻叩了叩门。   “何人?”霜公子不悦的声音传来。   “霜公子,是我。”老鸨子舔笑着脸道。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了。   屋子里,祁之摇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此刻,她瞪大眼睛盯着老鸨。   老鸨子进门,看见霜公子尚还衣衫完整,祁之摇也无不妥,顿时心才落地,忙不迭的赔笑道:“霜公子,人送错了、错了!安排给您的姑娘在隔壁房间,您瞧这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呀!”   “错便将错就错,本公子对这姑娘十分满意,就要她了,若是要加银两……”说罢,顿时从身上再拿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老鸨看到银票眼睛发光,可是银票与自己的小命比起来,她顿时有些腿软,立刻说道:“不是银子的问题,只是这位姑娘已经有主了。”   那霜公子突然冷笑一声:“那你倒说说她的主是谁。”难道还有人比他还有钱有势?   老鸨子无奈的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霜公子是别国的贵客,可是这位姑娘的主,却是皇宫里出身,还请公子……”   话落,那位霜公子脸色一变,思忖片刻,冷哼一声:“你们天曜的地方,就连送个姑娘都会送错,爷今天没心思玩了!”说罢,拂袖而去。   祁之摇听着老鸨这话,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宫里来的,会是谁?   老鸨子随着霜公子出去,顺道将门也带上,祁之摇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会再次陷入哪个男人的危机之中呢?   一阵疾风吹过,屋内的灯光突然熄灭,整个房间之中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祁之摇只感觉自己似乎熬了一个世纪,门口有一阵极微的脚步声传来,门被人打开,缓缓走到了床榻边。   隔着帘幕,在黑暗之中祁之摇没有看见来人的容貌,只是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一丝丝光亮,可以隐约看到来人的身形。   这个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来人在床边站了片刻,门外有人路过的声音,传来男人和女人调情的声音。   “柳儿,爷看你一会儿还怎么作怪!”   女子咯咯的笑声传来:“柳儿哪敢跟爷作怪呀,反正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爷的手掌心啊!”   男子伸出手来,探上祁之摇的脸。   他掌心温热,手心有薄茧,祁之摇察觉到他手指淡淡划过自己的面部轮廓,恨不能立刻出声或是伸手推开他,可是任凭她拼尽全力,仍旧不能动弹分毫。 第四十九章 他到底是谁   男子俯身靠近祁之摇,几乎能嗅到她身上的香味,祁之摇也闻到了男子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似熟悉似陌生。   心头一震,感觉他的呼吸掠过耳畔,但是心里的恐惧却突然安定了下来。   祁之摇瞪大了眼睛,极力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可是在黑夜之中,她最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甚至连他眼耳口鼻都分辨不出来。   祁之摇屏住呼吸,身体突然被人连人带被子的裹着抱走。   视线被遮住,从窗外跳出之后,在屋檐上几个起落,便就出了妓院的地界。男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一直萦绕在鼻尖,祁之摇想用力记住这个味道。   不知在屋顶上多少个起落,最后落地,被人放在了类似床的地方,便再也没有声音。   到了后半夜,祁之摇终于可以发声了,可她还不敢擅自出声,她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是否安全。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手脚终于能动了,她扒开被子,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但是这房间祁之摇很熟悉,就是她的闺房。   那个人,救了他。   他到底,是谁?   祁之摇下床穿了衣服,推门出去,门口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今日她莫名其妙的在皇宫中消失,奶奶和兄长一定急坏了,她赶紧往奶奶住的院子里跑,才刚出门,便就遇上初心。   看见祁之摇的一瞬间,初心不由得失声道:“小姐!”   其他几个家丁听见初心的声音都赶了过来,看见祁之摇好端端的站着,惊讶而又惊慌的跑了过来围着她:“小姐,您回来了!”   “是啊小姐,您去了哪儿?可吓坏了老太君。”   顾不得回答他们的问话,祁之摇拉着初心:“奶奶怎么样?她在哪里?”   “小姐您今日在皇宫突然失踪,哪里都找不到,奴婢和老太君都吓坏了,世子也派了人到处找您,老太君到现在还尚未入睡,还在屋内等消息呢。”初心道。   祁之摇顿时便往老太君院子里跑。   “老太君,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祁之摇在前面跑,初心跟在后面大声通报,恨不得立刻让全府的人都知道。   祁之炎在青竹居中,听见初心喧哗的声音立刻出了房门,身边的小斯随他站在门口,便是清清楚楚的听到初心在说:“小姐回来了!”   “世子,小姐回来了!”身旁的小厮高兴道。   听到这句话,没有谁比祁之炎更开心了。顾不得身上没有穿大衣,便出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小厮进屋拿了大衣,跟在后面喊:“世子,披上大衣吧。”   一口气跑到老太君的院子,冲进屋内,看见眼前好端端站着的祁之摇,祁之炎的心终于才算是落了地。   他调整好气息,看着祁之摇,脸色严肃:“你去哪儿了?”   “世子,小姐是被人陷害了。”   在祁之炎跑过来的时间里,祁之摇已经简短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因此当祁之炎问起的时候,初心回答了。   祁之炎心中已经有了准备,祈之摇虽然看上去冒失,传言更是将她传的不堪,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腹有乾坤,若不是自己被困没办法的话,她一定会传回消息来的。   玉致刚回府便就听说祁之摇回来了,跟在她身边的追风得知消息便也退去,他的身份,不能出现在祁侯府中。   对于是谁的幕后主使,祁侯府中每个人心知肚明,只是这件事情他们没有证据。在没有证据之前捅出来不仅对祁侯府没有好处,还会连累祁之摇的名声,甚至还会被反咬一口,说她们诬告。   因此,此事祁之摇暂时压住,只私底下派出人去查探。   祁之摇在皇宫中突然失踪一事,以祁之摇突感身体不适便独自出宫为由掩饰了过去,为了表示礼貌,祁之摇还亲自入宫见了瑾太妃。   瑾太妃看着祁之摇无大碍便也没有追问,祁之摇仔细的观察了静妃和夜思芸的反应,她们脸上虽然有点惋惜之外,并看不出其他什么,祁之摇还趁机探了夜思芸的口风,并未发现异常,这让祁之摇有些奇怪。   后来听说,皇上的万寿宴上,芸公主跳了一支惊鸿舞惊耀了全场,众人无不为之惊叹绝美,而凤非离似乎也对她这个花瓶太子妃的表现颇为满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律风突然造访了祁侯府。传说少王爷在祁侯府中与炎世子弈棋大战未分出胜负,两人便相约在祭祖的时候,上邙山,由无妄大师为见证人,再战一场。   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律风提前上了邙山,而祁之炎却突然身体恶毒发作,不得外出,但又不想失信于人,便就让妹妹祁之摇代替他上邙山见律风。   山风清越,空气香甜,祁之摇坐在马车中,初心拉开车帘,有微微轻风吹进来,温柔的拂过面容。   “小姐,少王爷上山已经有三日了,咱们现在上山,保不齐他们已经下山了。”初心朝外看了看深深的树林说道。   “你还真以为咱小姐上山是为了替世子应少王爷的约吗?”赶车的玉致笑道。   初心疑惑,看了一眼玉致,又看着祁之摇:“小姐上山不是为了找少王爷?那咱们上山做什么?”   “躲清静。”祁之摇淡淡开口,目光所及之处,扫到左手手腕上包裹着的伤口。   真不知道律风那混蛋安了什么心思,他好好去找祁之炎下棋就好了,还偏偏找了个借口,让逐子指点她的功夫。   恰好比试那日夜思乔也正好去府中看望祁之炎,什么事情在夜思乔那里都藏不住,她还不能过早的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因此在比试的时候故意让逐子伤了她。   她总觉得律风这是故意的。   初心不明白,叽叽喳喳的问着玉致,玉致也耐心的与初心说话。祁之摇的思绪渐渐飘出了马车,飘出了深山。   这段时日,祁之摇一直在想那个救她的人,似乎与在金陵城中救他的是同一人。   当时玉致说是龙惊亓将她送回来的,那么也就是龙惊亓救了她,可是她脑海中记得,她在小巷中毒晕倒那一刻看到的身影,与在妓馆中看到的人似乎并非是龙惊亓。   追风已经查过,那日跟踪她的刺客是晋侯府豢养的死士,那么不用猜也知道这场刺杀的幕后指使必是静妃无疑。   那么,在皇宫中将她打晕送到妓馆去,也是静妃所为吗?祁之摇有些不确定。   她与夜思芸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这步田地,静妃要她的命,真的是为自己女儿报仇解恨吗? 第五十章 邙山之行   皇后,静妃,贤妃一向都是针锋相对的,皇帝为了平衡后宫,许了贤妃协理六宫之权,却对静妃恩宠有加,夜王府,易王府,晋侯府三方势力均衡,可见皇帝驾驭之术精湛。   她在夜宴上明着帮了寇家,也就帮了贤妃,皇后虽然对她不满,但也还不至于派人围杀,但是静妃……她与夜思芸多年恩怨,又帮了贤妃,难怪静妃容不下她。   可她祁之摇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既然敢指使死士围杀她,就别怪她还击。至于想要她身败名裂的幕后之人,她必不放过!   马车顺着山道行走了半日,一路上他们没有见到一个人,倒是见了不少的猿猴,蟒蛇,毒蝎,跟着祁之摇身边,这些东西玉致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初心极少跟着祁之摇出门,而且武功不高,生性胆子小,见了这些毒物都往玉致身后躲,被玉致笑了几次之后,便猛着胆子装胆大。   停下马车休息的间隙,或许是嗅到他们车上有吃食,附近的猿猴都聚拢了来。   一只两只猴子并不可怕,但聚拢了上百只,那场面就像两军对战,对方千军万马,而自己寥寥无几,那种力量之间的悬殊让人心底生出畏惧。   领头的两只大猴子龇牙咧嘴的盯着初心手上的食物,猿猴的声音本就凄厉,多只猴子一同叫起来就越加惨烈,那声音令人听着浑身打颤。   “小……小姐,怎么办?”初心害怕起来,第一次跟主子出门便遇见了这样的场景,即便是玉致行走江湖多年,在一群猴子面前,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祁之摇眼睛扫着围着他们的猿猴,都说猴子是最通人性的,只要不主动攻击他们,它们应该也不会攻击人类。   “初心,把你手上的食物轻轻扔过去。”   “哦。”初心听祁之摇的话,把食物朝猴群扔了过去,正被领头的猴子接住,利落的撕开油纸,把里面的食物分给周围的猴子,其余的猴群见势也围了过去,只是食物太少,根本不够分几个的。   “玉致,把剩下的食物都给它们。”看样子这群猴子只是在寻找食物,是嗅着她们的食物味道而来。   玉致将她们准备的所有的食物都扔给了猴群,猴群聚在一起分东西,似乎把她们忘了,祁之摇正准备上车离开,却发现猴群又散开来了,每一只猴子爪子都拿着食物在啃,没有攻击的意思,但也没有让她们离去的意思。   初心皱眉:“小姐,这群猴子什么意思啊?我们所有食物都给它们了。”   玉致也观察着猴群:“小姐,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猴群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阻拦我们上山。”   “一座有灵气的山都有灵物守护,这些猴群应该就是守护邙山的灵物,想要上山,要么收服它们,要么打败它们。”祁之摇说道。   “收服?猴子是动物,又听不懂咱们的话,怎么收服呀?况且咱们只有三个人,猴群少说也有两三百只,更不可能打败它们呀!”初心有些心慌。   “打咱们是肯定打不过的,所以咱们只能收服它们。”祁之摇冷静的说道。   玉致看着面前几百只猴群,收服?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收服。   正当祁之摇三人正在想如何收服猴群之时,只听得远处一声惊天巨响,地面都跟着震起来,这声巨响猴群都听见了,突然的巨响让猴群开始慌乱起来。   “吱吱呀呀”,猴群立刻惊叫了起来,凄厉声中,有的害怕,有的好奇,有的愤怒……   祁之摇三人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正看见对面山峰之巅坠落了一块山体,那样的力道,恐怕地面至少会砸出两三米深的巨坑。   “吱!吖吖!”   只看见猴群中一些猿猴咧嘴,狂叫了起来,而后身形微微一蹲,双腿猛的一蹬地面,身体宛如离矢之箭,直冲向玉致和初心。   “吱吱吖!”领头的猿猴大怒,一声嗷吼,浑身棕褐色的毛一根根倒立,双爪狠狠地在胸口猛捶了两下,身形化作一道闪电一般,迎向了祁之摇。   祁之摇并未亮出武器,而是徒手与猿猴对打,她一边防守一边大声喊道:“我们并无恶意,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领头的猿猴自然比其他的猴子聪明,虽然不能完全听懂祁之摇的话,但从祁之摇只是一味防守,并未攻击的情况,猿猴头子觉得她们的确没有恶意。   “吱——吖——!”猿猴头子长吼一声,但是受了惊吓的猴群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仍旧在攻击人。   猿猴头子刚一停下来,另外一个猴子发了疯一般冲向祁之摇,祁之摇躲闪不及,一个凌空侧踢,将猿猴踢到了三尺之外,其余的猿猴见此,纷纷攻击祁之摇。   “小姐,我们如果再不出手,就会被他们逼下悬崖的。”   玉致的声音传来,祁之摇朝身后看去,不到两尺的地方就是万丈深渊,有猴头不小心掉下去,久久听不见回音。   “小姐!”玉致再次叫道。   “不行!如果我们反击,猴群就会呼唤出别的帮手,这么大一座邙山,难道仅此几百只猴子吗?”祁之摇一边防守一边说道。   “可是小姐,我们快顶不住了,怎么办?”   突然,一阵清越的萧声从远处传来,夹杂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祁之摇抬头,一袭颀白的身影从山下跃入她的视线。   萧声清越,如涓涓水流敲打石壁,疯狂的猴群在听到萧声之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停止了攻击。   “小姐!”   “小姐!”   初心和玉致忙聚到祁之摇身旁,三人目光看着奔来的骏马,不,是看着骏马上的颀白身影,仿佛是看见了救世的谪仙。   “是成王府的景世子。”   杜寒景的马儿似乎比一般的马更能通人性,没有拉马缰,它自己减慢了速度,停在了祁之摇面前。   祁之摇看着杜寒景的马儿,眼似铜铃,毛色鲜亮,是匹通灵的好马。但是杜寒景双目失明,他如何辨别方向,独自一人骑马上山的?   杜寒景似乎没有感觉到祁之摇投在他身上奇异的目光,并没有立刻停止吹箫,他坐在马背上,一身白衣,发丝微扬,神态高雅。   四周的猴群在慢慢的散去,直到最后几只猴子离开,萧声方停。   杜寒景跃然下马,玉致首先上前,朝他守礼的一拜:“多谢景世子相助!”   杜寒景并未开口,而是看着祁之摇所站的方向,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走到祁之摇面前开口:“寒景来迟,祁小姐受惊了。” 第五十一章 他的目的   祁之摇看着杜寒景,开口道:“景世子如何知道在此被围困的人是我?”他双目失明,身旁无人为他指路,也无人告诉他面前的人是谁,一个双目失明的人,竟然能在深山之中突然出现,击退猴群,并且能够准确无误的认出她来。   若不是早先知道他先天失明,她甚至会怀疑杜寒景是不是装眼瞎的。   听见祁之摇的问题,杜寒景淡淡笑了一下,说道:“难道没有人说过,祁小姐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吗?”   祁之摇一愣,初心靠近自家主子嗅了嗅,并未发觉小姐身上有何奇特的味道。   杜寒景微微一笑,似乎自己看得见初心的行为一般,笑道:“你们跟在你家小姐身边久了,自然是嗅不出什么味儿来的。”   初心挑眉看着杜寒景,她的确没在小姐身上嗅到什么味儿。   玉致心思却比较细致,盯着杜寒景,问道:“我家小姐身上即便是有香味,不靠近也不能嗅到,不知景世子是如何知晓的?还是景世子有异于常人的嗅觉,能嗅到常人无法嗅到的味道?”   “我天生眼盲,视觉不好,嗅觉和听觉自然就比常人要好。”杜寒景说道。   无论杜寒景如何得知她身上的味道,人家始终是帮了她,两个丫鬟连番的问话并不礼貌,也好在杜寒景性子温良,并未有不悦之色。   “景世子怎么会在这里?”祁之摇开口问道。   杜寒景听到祁之摇的声音,脸上的笑容越加明显:“看来祁小姐不够敏感,就连有人跟在身后也未察觉,猿猴没有伤到你吧?”   有些出乎意料的回答,杜寒景却说的理所当然。   “你跟踪我?”   “算不上跟踪,我知道你要上邙山,而邙山山高林密,不太放心所以就跟来了,你放心,只我一人而已。”杜寒景说道。   听着杜寒景的话,祁之摇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她的印象之中,祁侯府与成王府并无过多交情,而她与杜寒景,更是不久前才相识,但她不宜直接开口相问。   她笑了笑:“多谢景世子的好心,只是你作为成王府的世子,若是让杜小姐知道你只身上邙山,定会担心的,请回吧。”   这道逐客令祁之摇说的很明显,只是话语中比较婉转,可杜寒景并不在意,他依旧笑意然然:“此刻才到半山腰,你确定剩下的危险你能应付得了吗?这邙山之中珍奇异兽颇多,不乏吃人的猛兽豺狼,你带着两个侍女,自信能顺利上山吗?”   “你什么意思?”   “我自小研究古书,略懂驭兽之术,如若不嫌弃,让我送你上山,否则再次遇见刚才的情形,你可有把握护着你的侍女?”   杜寒景的话让初心想起了方才后怕的情形,她拉了拉祁之摇的衣袖:“小姐,就让景世子随我们一道上山吧。”   玉致也没再反对,即便她们有武功在身,不担心遇见土匪刺客,但要是再遇上野兽围攻,她们的确没有能力应对:“小姐,景世子说得不错,现在才到半山,剩下的山路只会越来越难走,我们需要帮手。”   祁之摇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劳烦你了。”   因为男女有别,杜寒景继续骑马跟在祁之摇的马车旁边。祁之摇坐在马车中,觉得杜寒景此人实在有些奇怪,身处尔虞我诈,权利纵横的京城,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杜寒景这样帮她,肯定也是有目的的,只是那个目的,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初心和祁之摇坐在马车中,一直在嗅景世子说的那股奇特的香味,然而嗅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   山中的天色总是黑得比山下早,日头才刚落山不就天就黑了,不远处有一处光亮,玉致停住了马车。   “小姐,前面好像有人。”   深山之中,光亮处可能是附近上山采药的大夫,可能是途径此处的过客,也可能是山匪,在没弄清楚底细之前,不可贸然前行。   祁之摇拉开车帘下车,火光并不大,说明人不多,若是山匪,不可能就几个人。   “应该是采药的山民或者过路人,继续走。”   玉致听从祁之摇的话,而杜寒景一直未开口说话,因为他眼睛看不见,不知道火光有多大,也不能猜测火光处人多还是人少。   祁之摇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黑了的天空,开口道:“天黑景世子不宜骑马,跟我一起坐马车吧。”   “多谢。”   夜色之下,杜寒景温润的面容绽开一朵莲花,灿若天人。   初心和玉致一起驾车,马车里坐了祁之摇和杜寒景,开始并不觉得怪异,但长时间的安静之后,气氛有些尴尬。   祁之摇想问他为何帮自己,目的是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口,心中似乎觉得就这样问出口实在无礼。   许是身体有缺陷的人都比较敏感,杜寒景感觉到了什么,他开口说道:“你是否想问我为何帮你?”   祁之摇不语,只抬头看他,因为杜寒景的确猜对了。   杜寒景淡淡一笑:“我可以说因为你身上那股奇特的香味吗?”   “广袖玉兰,我想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身上有这种味道的人了,因为你是黑帝唯一的嫡传弟子。”   “你怎么知道?”祁之摇一惊,杜寒景竟然知道她师父。   “因为家师正是雪山老人。   杜寒景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震惊到了祁之摇,当年她打赌与雪山老人下棋险胜一子,虽然答应了与她的赌约,但是却放出话来,将来必报此仇。   “你是来替你师父报仇的?” 第五十二章 传说   “报仇?”杜寒景呵呵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来替家师报仇的。”   话落,马车戛然停住,车帘掀开,玉致手中的长剑已然要出鞘,初心也警示的盯着杜寒景。   “不必担心,我若要现在报仇,必然用不着先前出手相救。”如果不认识杜寒景的人,定然不会以为他双眼看不见,因为站在他面前无论何人,他总能准确的知道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即便是此刻的脸色,他也能猜到。   这绝非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能做到的事情。   祁之摇凝着杜寒景的脸,开口:“堂堂成王府世子,一定不屑于干卑劣龌蹉的行为。”   “可是小姐……”玉致仍旧担心,马车里坐了一个小姐的仇家,说不担心是假的,她还想说什么,被祁之摇阻拦。   “继续赶车。”   马车缓缓前行,杜寒景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散去。   一个如此有胆识的女子,他杜寒景此生第一次遇见。她也果然不负师父所言,是个奇妙的女子。   一路上有杜寒景相助,顺畅得多,只是还未到达山顶就已经快夜深了。   杜寒景开口说道:“今夜我们是赶不上山顶的,深夜正是财狼出没觅食的时候,不如就此在林中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启程,中午方可到达。”   知道了杜寒景的身份,玉致始终对他不放心,时刻提防着:现在已经隐约能看见山顶的灯火了,想必应该不远了。”   杜寒景呵笑了一下,自然明白玉致顾忌的是什么:“姑娘可否听说过,两山人对望,累死一匹马这句话吗?”   玉致一愣,反应着杜寒景这句话的意思,祁之摇看了一眼杜寒景,最终开口:“玉致,就听他的吧,找个敞亮点的地方停车。”   “是。”玉致从未怀疑过自家小姐识人的能力,既然小姐相信,她定会遵命。   马车在一块空旷的缓坡上停下,玉致在周围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来生火,初心忙在马车上拿下披风来为祁之摇披上,即便还是夏季,但是山中的夜晚总是凉意不减。   火堆很快生了起来,火光照在四个人的脸上,有一股暖意传来。初心将准备好的干粮拿出来先分给每个人吃着,刚才玉致在林中捡拾干树枝的时候,顺便猎到了一只野兔,架烤在火上,开始散发出烤肉的香味。   杜寒景突然笑了起来,几个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听杜寒景开口说道:“祁小姐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就连一个丫鬟也懂得野外生存之道。”   即便只是一个丫鬟,但是从小长在侯府那样的大户人家,要懂得野外生存也是不容易,若没有十足的经验,更不可能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生火打猎,一切有条不紊。   玉致没有惊慌什么,只是看向了祁之摇,祁之摇看着正在烤着的兔子肉,说道:“景世子虽然是成王府的旁支,但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怎么会懂得平头百姓的生存法则呢。”   杜寒景继续笑着:“寒景的确不太懂,祁小姐是侯府嫡女,又是如何懂得这些的呢?”杜寒景说着侧头看向祁之摇的侧脸,即便他眼睛不能视物。   “玉致是南疆边界的农奴出生,从我记事开始,就不断的被人贩子卖来卖去,有时候我也会逃跑,可是每次都会被抓回去,然后被暴打,直到七岁那年遇上了侯爷,侯爷将我带回侯府,让我伺候小姐身边,玉致才第一次过上了人的生活,景世子有何事冲着玉致来问便是,何必字字针对我家小姐。”玉致不悦道。   “在下只是对三位女子只身上邙山之举感到钦佩,并无试探怀疑之意,请姑娘见谅,是在下失礼了。”杜寒景致上歉意。   杜寒景的这一举动令玉致和初心一怔,堂堂一个王府世子,会请她原谅?真让人受宠若惊,但是玉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景世子说笑了,玉致不敢。”   已是深夜,初心靠在一棵树干上已经进入梦乡,玉致却是不敢睡,一直在守夜,祁之摇也没有睡着,她在想着如何开口询问杜寒景那首《春江花月夜》的事情。   杜寒景同样没有睡着,敏锐的他从呼吸之间听出祁之摇尚未入眠,开口道:“祁小姐可听说过海外的黑匣子岛?” 第五十三章 落崖   听见杜寒景的问题,祁之摇一愣,几乎没有思考片刻就回答:“那不过是一个传说,你就如此笃信真的存在吗?”   “从前我也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但是在遇见祁小姐之后我相信了。”   “就因为我身上有广玉兰的香味么?”祁之摇侧回身子看着对面的杜寒景问道。   “广玉兰只生长在黑匣子岛,既然现在真的有广玉兰,为何不相信真的有黑匣子岛呢?”杜寒景反问。   祁之摇盯着杜寒景的脸,思索着什么:“你是对广玉兰感兴趣,还是对黑匣子岛有兴趣,亦或者对黑匣子岛上的什么东西感兴趣?”   “无论我对什么感兴趣,祁小姐都不可能将真相告知我,对吗?”   祁之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转回身去继续睡觉,两人之间也再无人说话,只是这一夜,没有人能睡得着。   黑匣子岛,传说天罗地宫的所在地。   天罗地宫,是百年前一个教派的总坛,这个教派历经了不知多少个朝代多少个皇帝多少场战乱,积累了无数的财宝。随着教派的覆灭,一场地动天摇的天灾来到,原本矗立于东海之外百里的一个小岛突然消失不见了。   传言都说,谁要是得到了天罗地宫中的财宝,就能平定天下,一统诸国。   几百年来,一直都有人不断在寻找着黑匣子岛,但是无论海底还是海外,找了几百年,仍旧没有人能找到其踪迹,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传说,流传下来。   然而,无论传言与否,要寻找之人仍旧是络绎不绝。   ……   天快亮的时候,也是人的防守最弱的时候。   有不少黑色的影子在慢慢的靠近祁之摇所在的空地,但是无一人察觉得到,直到已经靠近他们不远了,半睡半醒的杜寒景猛然睁开眼睛,手中的碧玉洞箫紧握在手中。   祁之摇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恰好与杜寒景对视着,两人从对方的眼神中意会到危险的降临,随后玉致也醒了,只有不懂一点武功的初心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到了身边。   玉致手中握着随身长剑坐直了身体,轻轻朝祁之摇叫了一声:“小姐……”玉致话还尚未出口,黑衣人已经现身。   黑衣人二话不说,现身就朝祁之摇挥剑而去,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只是祁之摇。   到底是什么人,金陵城内的刺杀,今夜的暗杀,到底是谁非要她的性命不可?   然而没有多余的时间让祁之摇多想一点,明晃晃的宝剑朝着她的身体刺过去,在剑尖碰到她的发丝这一刻,她的身体猛然飞了起来,脚尖踩在剑上,一跃而上。   打斗声中终于把初心吵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满眼都是刀剑挥舞的场景,顿时吓得失去了声音。   玉致来到初心的身边保护着她,初心紧紧拉住玉致的衣角,眼睛却朝着祁之摇的方向看过去。   “小姐……小姐……”   杜寒景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武功却不简单,与黑衣人缠斗许久,脸上一点细汗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一直在距离祁之摇不远的地方,试图到祁之摇身边去,然而祁之摇身边的杀手实在太多,他根本不能靠近。   祁之摇打斗中飞上了马车,慌乱之中,一把利剑插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受疼,扬蹄长嘶鸣,慌乱跑去。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祁之摇根本来不及从马车上跳下来,顿时只能紧紧拉住马缰,但是无论她怎样勒紧马缰,马儿都像疯了一般,只会朝前冲,终于手中的马缰断了。   身后传来玉致和初心的声音:“小姐!”   杜寒景看不见祁之摇此时的处境,他用力听着四周的动静,但始终看不见祁之摇的位置,只听得两个丫鬟惊慌大叫的声音,便传来黑衣人的一声传令:“马车已经坠入崖底,撤!”   片刻功夫,黑衣人已经撤走,玉致和初心一边叫喊一边朝着悬崖的方向跑去,直到这时候杜寒景才知道,祁之摇已经随着马车一起,坠落山崖。   手中突然失去力量,握着的碧玉洞箫掉在地上,口中呢喃一声:“祁之摇……”却再没说出一句话来。 第五十四章 险象环生   律风派来接应的人姗姗来迟,逐子率领七八个随从到达之时,只看见现场一片混乱血腥,地上躺着十数具刺客的尸体,只有杜寒景一人站在原地。   “景世子可看见祁小姐在何处?”逐子问道。   杜寒景朝前方指了指,逐子抬头看去,只听见从树林中隐隐约约传来玉致和初心叫喊的声音……   随后,玉致和杜寒景快马回甘泉宫向皇帝报信,并请求皇帝派兵寻找,初心和逐子当即就开始寻找。   消息传到静妃耳中,她满意的点头对身边的嬷嬷说道:“这次办得不错,这些年总算没有白费本宫豢养这些死士的精力,去告诉哥哥,立刻停止手上的一切行动,祁侯府嫡女坠崖身亡,皇上一定会给祁侯府一个交代,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撞在枪口上……”   “可是娘娘……”静妃身边的嬷嬷面色不安的开口:“这次的刺客根本不是晋侯府的死士,并非是侯爷派出去的。”   此话一出,静妃一怔:“你说什么?如果不是哥哥派的,又会是谁的人?竟然与本宫有一样的心思。”静妃妖媚的双眼微微一眯。   嬷嬷摇摇头,也在思索着:“老奴也不知,不过祁之摇本就是皇城一霸,这些年来与她结下仇怨的人也不少,秦王府那边秦老王妃和秦二少不就对她恨之入骨吗?”   “嬷嬷不说本宫还差点忘了,秦老王妃的确对这个曾经的儿媳妇不太满意。”静妃笑了笑。   “何止是不太满意,秦老王妃比咱们还更希望祁之摇死呢,否则也不会给她送有毒的点心和泡了依兰花粉的衣服,这样看起来,秦老王妃也够狠毒的。”老嬷嬷说道。   静妃听着这些话,心头在打着另外的算盘,秦老王妃与她倒是目标一致,只可惜秦王府是太子一脉,不过,只要她们目标一致,相互帮衬着总还是可以的。   老皇帝对祁之摇突遭暗杀坠崖之事十分气愤,虽然他不赞同侯府与王府之间联姻,但祁侯府是天曜皇朝的建国功臣,即使实权不大,但是威望却无人能及,现在祁之摇是在被他召见之后被暗杀坠崖,对祁侯府的交代可如何是好?   皇后似乎看出了皇帝的烦恼,上前宽慰道:“皇上已经派了禁卫军前去寻找,祁候心里一定会明白的。”   “祁老太君最疼爱的就是祁之摇,朕还记得太皇太后还在世的时候,也是最喜欢祁之摇的,倘若这一次……”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   “祁之摇从小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从前一个人在迷失森林里呆了三日三夜,不也还活着吗?这次也不会有事的,皇上就放宽了心吧。”   “派人去通知祁候府了吗?”皇帝突然问道。   “已经派了,估计明日一早就会得知消息的。”   皇帝看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留意到身旁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龙惊亓身上的毒因为没有护心丹的调养,已经昏睡了一日一夜,阡陌反倒有些庆幸,若是世子清醒着,得知祁之摇坠落山崖之事,定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祁之摇坠落山崖已经一日一夜了,律风的人和皇帝派来的禁卫军已经将山底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一点痕迹。   逐子从山崖回来,正要去屋内禀报找人的情况,进去之后却只看见一张空空的轮椅,轮椅上的人不知去了哪里,身边伺候的人竟然也无一人知道律风的去向。   同一时刻,掉落山崖一日一夜的祁之摇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火光,因为睡得太久,看不清楚火光对面的脸,只看到一个重影。   发现祁之摇醒了,黑衣男子将身旁的银色面具戴在脸上,起身走到祁之摇面前:“你醒了?”   ……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祁之摇眼帘中映入一个银色的铁面,此人的面容轮廓似熟悉又陌生,她盯着面具,一瞬不瞬。   被祁之摇盯得奇怪,黑衣男子将火上烤好的野味递到她面前:“吃吧。”   昏迷了一日一夜,肚子自然是饿的,只是脑袋里昏昏沉沉,似乎还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又盯着递到她眼前的烤肉,半晌终于直起身体来伸手接过。   黑衣男子继续坐回火堆边去,手中用一根树枝在拨弄着火堆,目光完全注视在火光之上。   “是你!”虽然模模糊糊,但是祁之摇还记得自己是怎样掉落山崖的,在掉落山崖那一刻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心里还悲叹不已,竟然又是他救了自己,虽然对方这次戴了面具在脸上,但是他的身形轮廓,她记得很清楚。   想不到山崖下面是一潭湖水,她落入水中,因为冲击力太大就昏迷了过去。   黑衣男子没有开口,继续拨弄着火堆。   祁之摇坐起身体来,一动就感觉手臂一阵疼痛,她低头一看,手臂的位置白色的衣袖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她记得这是她坠崖之前受的伤。   突然的痛感让祁之摇哼了一声,突然面前扔过来一个青色的小瓷瓶,祁之摇抬头看过去,黑衣男子就连头也未抬一下。   放下烤肉,祁之摇捡起小瓷瓶,里面装的正是治疗刀伤的白药粉,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询问此人的身份和目的,此人既然救她,就不应该会再对她下手,祁之摇对此人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信任感。   手臂上的伤因为被碰到又流血了,祁之摇用牙齿咬着,将袖口撕破了为自己上药,又将撕下来的衣袖碎片包扎伤口,但是因为伤在右手臂上,一只左手不方便包扎,因此她弄了许久也没有包扎好。   黑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要来帮助她的意思,目光直视山洞之外,突然一记响雷,山洞外的闪电照亮了一瞬,就在这一瞬,祁之摇看见他们所在的山洞很大,或者说是十分宽敞,他们现在只是在山洞的入口处,沿着山洞进去,应该还有很大的空间。 第五十四章 红颜祸水   用了许久的时间,祁之摇总算是包扎好了自己,她拿起烤肉开始吃了一口,一日一夜滴水未沾感觉有些口渴,抬头看见黑衣男子腰间挂着一个酒壶,她看着黑衣男子,开口:“你还有酒吗?”   黑衣男子似乎没想到祁之摇会向他要酒,愣了一下将酒壶取下扔给了她。   祁之摇喝了一口酒,顿时有一股清凉的溪流在心中流淌,舒畅极了,口中回味着酒的醇香,她赞道:“好酒。”   一口烤肉一口好酒,祁之摇吃得不亦乐乎,酒足饭饱之后,精神倍增,之前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反而是面前这个神秘的面具男人。   祁之摇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面具男:“你几次救我,可你在救我之时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面具男冷漠的声音响起。   祁之摇最烦的就是这样的回答,现在反正是面具男救了她,无论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她还能恩将仇报不成?   只是,在这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人恰好出现救了她呢?而这个人还几次三番的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巧合令人怀疑。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觉得自己再继续之前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祁之摇便马上换了一个话题。   然而这一次面具男仍旧冷漠的回答道:“不知道。”   “你既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祁之摇继续问道。   沉默。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便救我,你就不怕我是个坏蛋大魔头?”   继续沉默。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仍旧沉默。   祁之摇顿时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她翻了一记白眼,索性自己起来在山洞中走了一圈,随后点了一个火把,沿着山洞走了进去,面具男并未阻止。   果真,过了片刻,祁之摇便自己举着火把出来了,看样子是什么也没发现。   继续围在火堆边,没人说话。   突然从山洞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叫喊的声音:“祁小姐……祁小姐……”   祁之摇立刻站起来走到洞口。   “祁小姐……祁小姐……”   叫喊的声音越加清晰了,祁之摇一喜,终于有人来救她了,顿时要开口回应对方,可是嘴张开声音还未发出,嘴巴就被一只大手蒙住了,抬头看去,正是面具男不让她开口。   用了很大的力量扳开面具男的手,祁之摇怒看着他:“你干嘛?那些人是来找我的!”   “你若是想活命就闭嘴,要是被人发现这个山洞,我就立刻杀了你!”面具男冰凉的声音响起。   直到这一刻,祁之摇才发现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并非是她的救命恩人,或者该说是她的仇人才是!   “你……”   “闭嘴!”   面具男一手蒙着祁之摇的嘴巴,另一只手催动内力,将火堆打散,山洞中顿时一片黑暗,除了几点火星,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防止祁之摇出声,面具男不仅只蒙着她的嘴巴,更是胁迫着她朝山洞内走去。   此人的武功绝对在祁之摇之上,所以祁之摇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听话的遵从对方的指令走进了山洞,面具男手中举着火把,在开始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但当越深入洞内之时,才发现山洞的洞壁上雕刻有图像。   面具男见祁之摇也比较配合,便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你快过来看,这墙壁上有文字。”祁之摇开口说道。   面具男将火把放近了,能比较清晰的看到墙壁上的文字,但是上面的文字不知是哪个国家或者哪个民族的文字,根本看不懂。   祁之摇顺着看了看,侧头问面具男:“你能看懂这些文字?”   面具男摇了摇头:“这是点苍大陆的文字。”   祁之摇盯着面具男:“你怎么知道这是点苍大陆的文字?”   面具男看了一眼祁之摇,冷声开口:“我无必要告诉你。”   “点苍大陆距离我们澜川大陆有三千里之遥,书上记录,点苍大陆从前是六个国家,后两个小国被大国吞并,变成四国鼎立,那也是点苍大陆最为动荡的时期,如今三国鼎立的局势是最为稳定的,听说百年之前,实力最强的西楚国皇帝主动放弃皇权,为的是他的皇后。”   “红颜祸水!”祁之摇话刚刚出口,就被面具男喷出这四个字。 第五十五章 别害怕   祁之摇也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继续开口:“据说那位西楚国的皇后不但身在皇室,而且还是一位江湖名人,在等级制度如此森严的朝代,一个女子能有这般建树,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面具男突然侧头看着祁之摇:“你很羡慕?”   “自然是羡慕的。”祁之摇开口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天下为公,是为大同’吗?”   面具男不语,只是依旧看着她的侧颜。   “在我们那个世界,没有等级制度,每个人都拥有一样的权利和义务,人人平等,享受者同样的待遇和阳光,不像现在这个世界,分为士农工商,有皇室,有宗族,有爵位,有分封,每一个阶级都是不平等的,投胎投的好的,一辈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投得不好的,只能卖身为奴,永远卑如尘埃,这样的世界是不公平的。”   面具男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论断,在他的思想中,人一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皇室宗亲、侯爵重臣是很自然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平等”这个词。   没有等级制度,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拥有一样的权利和义务,那样的世界他从未想象过,或者说是从未听说过。   “你说你们那个世界?”面具男看着祁之摇问道。   祁之摇点点头,反正他也听不懂自己说的那个世界:“突然好怀念我的故乡。”   “你的故乡……?”面具男的眉心微微一蹙。   “是啊,我的故乡在金陵。”祁之摇顺口说了一句,她似乎沉寂在思念故乡的情绪之中,没有看到面具男疑惑的眼神。   继续朝里走去,竟然看见一尊大佛,大约有十米之高,雕刻一尊这样的石佛像,定要耗费不少精力,洞口那般宽敞,墙壁上还有点苍大陆的文字,洞内又有如此高大的石佛像,看来这山洞的确与一般的山洞不一样。   祁之摇发现面具男进来之后便四处打探,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她环顾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她抬头看了一眼洞顶,这一看便看出了玄机。   洞顶是根据五行八卦设置的阵型,她看了一眼自己所处的位置,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走到了阵型的中央。   这时候,面具男也发现了阵型,也就没有四处寻找,而是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慢慢靠近祁之摇。   还未待他们看完周围的形势,一束藤条朝着祁之摇的腰际缠来,因为速度太快,祁之摇甚至还来不及闪躲,整个人就被藤条缠绕住,另一束藤条朝面具男伸去,被一个利落的闪身躲了过去。   拔出手中的长剑,一剑斩断缠住祁之摇的藤条,祁之摇从空中掉下,面具男一跃而上,顺利搂住祁之摇的腰肢。   第一次与面具男有如此近的距离,鼻尖嗅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杜若香味。   一束接一束的藤条袭击而来,纷纷都被面具男的长剑斩断,良久之后,二人终于落地,但是随之而来的竹箭阵,每一支竹箭都有一尺长短,祁之摇闪身躲避之时,忽然看到竹箭尖上有一点墨绿色,而且有一股腥味,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面具男喊道:“小心,箭上有毒!”   祁之摇的提醒让面具男越加留心,竹箭阵比刚才的藤条阵法越加难缠,可祁之摇与面具男竟然出奇的默契,二人闪避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受伤。   乱箭飞来,祁之摇险些躲闪不及,危急之时,面具男一把搂过祁之摇,躲过了致命的一箭,祁之摇侧头看了一眼飞过去绿色箭尖的竹箭,心惊未定,一瞬不瞬的盯着银色的面具。   经历过两个阵法的生死逃难,两人顿时之间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当阵法停下来之后,祁之摇发现面具男的肩膀被箭擦破了,露出了血红的肉,而伤口的血有些泛黑。   祁之摇正欲走过去为面具男处理伤口,突然地动山摇起来,他们只能抓住身边的物体来稳定身形,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大坑,祁之摇拉住从洞顶上垂下来的藤条才能勉强站稳身体。一阵巨大的尘土之后,他们看见了一个大坑,仔细朝坑里看去,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他们看见了什么?   大坑里金光闪闪,有金色的光芒,翠绿色的,正红色的,天蓝色的……各种五颜六色的,除了黄金、翡翠、宝石之外,还有许多白银!   眼前的一切令他们无比震惊,想不到在这个山洞的洞底下竟然是一个如此巨大的宝藏!   比之国库,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洞内会有如此厉害的阵法!   祁之摇与面具男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   少顷,祁之摇刚要开口说见者有份,宝藏一人一半之时,抬头便看见面具男已经倒在了地上。   祁之摇知道,若不是面具男刚才拉了她一下,现在中毒晕倒的就会是她自己。   祁之摇跑过去,手揽在面具男的肩膀上,将面具男的身体扳向她,轻灵的声音开口:“别怕,我有解毒丸,虽然不能起到完全解毒的作用,但是能缓解毒性的发作,快服下。”   一颗丹药喂到嘴边,面具男张口服下,脑海中却还是祁之摇刚才的那句“别害怕”,她以为他会害怕吗?   祁之摇扶着面具男从漆黑的没有一丝亮光的前方,缓缓地走。外面是呼啸的寒风,这条山洞似乎突然间变得更长了。   面具男身上的毒性被抑制住了,他跟在祁之摇身后,右手紧紧的被祁之摇握住。   祁之摇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面具男的鼻子向来很灵,他可以通过空气里的气味闻出五十米之内有多少人,进而可以猜出对方的身份地位。   此刻跟在祁之摇身边,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身影,看不见他们紧紧握住的手,也看不见脚下的路,一片黑暗之中,一股淡淡的广玉兰的草药香气轻柔的围绕着他,像是盛夏的青果香味。   这个女人是个纨绔的草包,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可是只有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的身份。 第五十六章 不会丢下你一人   若不是已经和她做过一次交易,他根本不会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竟然能撑起闻名江湖的摘星楼。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缓缓的踏在这不知多少年无人踏足的山洞里。   “你在这里等着我。”祁之摇突然松开面具男的手,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   巨大的黑暗顿时包裹住他的神经,凉风不知从哪里缓缓吹来,带着悠久且浓厚的历史气息,一丝冰凉从指尖慢慢的升腾起来,他的手指轻轻曲动,然后紧紧握住。   “祁之摇……”   面具男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着,扬起左手的剑,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朝前移动了脚步:“祁之摇你没事吧?祁之摇……”山洞里有回声响起。   “我没事。”轻灵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一道柔和的灯火瞬间点燃,周围一片光亮。   祁之摇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瘦削的身姿挺直了朝他走来,手中拿着一支烛光,清丽的脸庞在灯光下闪动着柔和的光泽,发如墨,沉静的双眼望向面具男,淡淡的笑道:“你是怕我丢下你不管,自己走掉吗?”   面具男看着祁之摇走到他面前,从祁之摇手中接过一支烛台点燃,整个山洞都被他们的烛光照亮。   这条通道不知道有多长,从周围的构造上看去,应该是建在一座大山中,地面和墙壁,以及屋顶又用漆黑的巨石铺成,巨石上面雕刻着看不懂的繁复的图腾和文字,柔和的灯光照射在上面,有一种肃穆的气氛。   祁之摇上前,仔细的看墙壁上的图腾和文字,她的身影在前方显得很不真实,她似闲庭信步的在通道里缓缓走着,竟然是十分熟悉,没有半点陌生。   “祁之摇!”面具男突然叫了一声。   祁之摇回过头来,微微扬眉:“你怎么不走?”祁之摇反应过来,连忙敢上前去,跟在面具男身边,伸手扶住他:“你的毒发作了么?”   面具男微微一滞,随即淡淡说道:“没有。”   “哦。”看不到银色面具之下的面容,祁之摇继续看着墙上的图腾。   “我只是想说,我曾经来过这里。”   没想到面具男竟然来过这里,他的声音十分醇厚,因为受伤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很是好听。   在这样的处境中,面具男竟然主动说出来过这里,祁之摇也就顺口接着问道:“你早就知道这山洞里有财宝,所以你此次是来寻宝的,顺便救了我?”   面具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吧。   “你既然来过这里,肯定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祁之摇看着面具男问道。   “凌霄峰历代都是皇朝的禁地,有大批士兵驻守,就算是皇帝也不可以上山进洞,只能在山底的宗庙里祭拜,所以没有人知道这山洞中具有有什么东西。”   “连皇帝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既然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个江湖还真是神通广大。”   “多年前,我被人追杀,一不小心掉进洞里才发现了这里。”面具男说道。   从面具男的话语之中,祁之摇不难猜到此人的身份定是与皇族有关,只是对方不想显露身份,她也不便强求。   “你年纪那么小就被人追杀,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那时候我还很小,不知道什么家国大事,我记得从这里一直走三千五百五十五步就有一个出口,不知现在要走多少步。”面具男有意转开话题。   祁之摇顿时想起刚才拿烛台的地方,似乎有几个烛台有燃烧过的地方:“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一个月。”   祁之摇一惊,猛然抬头看着面具男:“这里连一粒米粮也没有,你竟然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呆了一个月?”   面具男没有再说话,似乎沉寂在良久之前的回忆之中,而那段回忆让他不愿再提起,所以,他不想再提及,祁之摇也便没有再问。   祁之摇的心,好似突然之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有些难受。   她无法想象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独自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无水无粮的山洞中,到处都是冰冷的石壁里,呆了整整一个月。   他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生活?   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抓住面具男握着长剑的手臂,对这个没有见过真实面容的救命恩人淡淡的一笑,开口:“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   祁之摇的眼睛晶莹明亮,像是深海中最名贵的珍珠,面具男看着面前清丽且有几分狼狈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打开,从外面吹来一股热流,一片刺眼的光亮扑面而来。   “你小时候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吗?”祁之摇看着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宽阔的广场,或者说是殿堂。   地面全是用黑色的巨石铺成,殿堂之上,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上的棋子都是用白色的大理石雕刻而成。   马、车、士兵……无不栩栩如生。   棋盘的前方,是一个祭台,祭台上方是一座高大雄伟的殿堂,殿堂无比雄伟,由于时间的风化,已经没了从前的那般辉煌,反而有些破落。   他们两个人处在这个巨大的殿堂中,就像两只蚂蚁一般,渺小至极。   祁之摇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宏伟的建筑物,不知从前是如何的辉煌。   银色的面具之下,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似乎也在惊讶之中,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句:“当年我从石门出来之后,便顺着旁边的小道下山了,没有发现此处还有如此建筑物!”   “建造这座殿堂的人简直是个天才!”祁之摇忍不住赞叹道,这人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早就是闻名中外的建筑奇才了。   他们朝着祭台走去,越是靠近祭台,感觉距离一股热流就越近。   再接近一些,四周有沉重的压抑感袭来。 第五十七章 不离不弃   只听轰然一声,还不待他们走到祭台前面,整座祭台就突然垮塌下来,巨大的尘土像是火焰一般升腾而起,四周古朴苍凉的建筑突然之间也被震动起来,一下子就塌陷下去。   “小心!”   面具男一惊,大袖一扫就将祁之摇揽入怀中,因为受伤中毒而略显孱弱的身体,突然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脚尖一点,身躯陡然偏转,整个人向后飘了出去。   被尘土笼罩的深处,突然想起一声巨大的呼啸,浩浩荡荡传来,好似有妖怪来临前一般,殿堂垮塌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带着呼啸的风也随之加快。   祁之摇面色苍白,面具男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糟糕!山塌了!”面具男凝眉说道。   “好端端的山怎么会塌?”祁之摇整个人被面具男抱在怀中,面色苍白的怒声道:“这什么鬼地方,还山清水秀,风水也忒差了,说塌就塌!”   “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骂风水,快跑!”面具男大声叫道,一边将祁之摇抱在怀里,身躯陡然一跃,向着山下的方向就飞过去。   一声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祭台、棋盘,整个殿堂完全垮塌下去,尘土冲天而出,巨大的殿堂一瞬之间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分崩离析,变成一片废墟。   面具男抱着祁之摇从废墟中跳下山,身后漫天的烟尘随之扬起,他身躯灵敏的向旁边扑倒,将祁之摇紧紧的护在怀中。   有泥块噼里啪啦的落下来,面具男将祁之摇掩在身下,突然背脊一阵钝痛,他眉头一皱,喉头一阵腥甜。   “喂!你怎么样?”祁之摇大声叫道,可是她的声音在一片胡乱声中简直微如蚊蝇,只感觉腥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流下,祁之摇面色大急,伸手去推他的身体。   面具男咳了一口血,面色惨白如纸,突然从祁之摇身上爬起来,祁之摇也站起来,面具男突然将祁之摇推远:“向南边跑,那里有下山的路。”   祁之摇听从面具男的话,朝着南边跑了大概十米,只听“噗”的一声,面具男喷出一口鲜血,漫天的烟尘充溢在他的身后,仿佛片刻就要压下来。   祁之摇又跑回去拉着面具男一起跑,一口温热的鲜血突然喷到祁之摇的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祁之摇苍白的手掌缓缓流下,面具男突然一个踉跄,单膝猛然跪在地上,祁之摇大惊,回头惊恐的看着朝他们袭来的烟尘废墟。   “祁之摇你快走吧!”面具男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颤抖,绝望的情绪蔓延他的整颗心,嘶声对着祁之摇大喊:“你自己逃吧!”   祁之摇一手紧紧握住面具男的手掌,在这样危急的时刻里,她搀扶着面前的男人,响起坚定的声音:“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我不会丢下你!”   对上祁之摇坚定的眼神,男子勉力站起身来,和祁之摇一起朝前面跑,刚跑没几步就又扑倒在地上,他倔强的再一次发起来,然后再一次的重重的摔下去……大口的鲜血潺潺而出,若没有戴着脸上的面具,便可以看出他的脸色几乎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面具男面色一滞,突然将手中的长剑掷出,随着一口喷射而出的鲜血,长剑似流星一般狠狠插在对面的峭壁上。   “走!”   很难想象一个重伤中毒的人,究竟是怎样爆发出那样巨大的力量!   祁之摇感觉自己腾云驾雾的飞掠而去,面具男的身影越来越远,灰暗的废墟从他的背后狰狞而来,张开恐怖的大口,将他一口吞没。   “不要!”祁之摇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山间,祁之摇用尽全力拔出长剑,以轻功飞回面具男的方位。   “你在哪里?”冥冥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似的祁之摇向着漫天的烟尘中奔跑而去,跑了几步就扑倒在地,苍白的面孔之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好似夜明珠一般闪烁着绝美的光辉,她奋力的向前伸出手去,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烟尘废墟,向着尘土之中的男子绝望的抓去。   巨大的冲击之下,轰隆隆的震天巨响,漫天的烟尘废物,视线完全模糊,沉静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的殿堂,在顷刻之间被夷为平地,两只苍白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刚刚那一刻,如果祁之摇放弃了,那么他们此刻已经是天涯的距离。   面具之下的眉头紧紧皱着,面色铁青一片,身上的衣衫已经狼狈不堪,此刻,他躺在冰凉的草地上,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的凉意,呼吸几乎就要断了。   “你没事吧?”   细小的声音在空气里缓缓响起,颤抖着还有一丝低沉的绝望,祁之摇跪在地上,有些慌乱的看着男子紧闭的双眼,从来坚定的双眸中,透露出一丝少见的慌乱,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的摇晃着面具男的肩膀:“喂,你快醒醒。”   无论他如何叫喊,地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惨白的唇像是坚冰一般,被冻僵得没有一丝血色。祁之摇身上的衣着也已经十分狼狈,既脏且破,她颤抖着声音开口:“喂,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躺在地上的男子没有一丝声响,祁之摇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半跪在地上,将男子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腿上,拿出仅剩的几根金针,对着男子头上的穴位扎下去。   昏迷中的男子眉头轻轻皱了皱,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蝴蝶的蝶翼,刻着温柔的弧度,双眸渐渐清明,慢慢的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你……醒了!”祁之摇高兴的笑了起来,见他嘴唇颤抖,忙凑上前去伏在他的嘴边问道:“你想说什么?”   “谢……”男子声音沙哑,破碎的不成句子,身体虚弱得连同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唇角还有渐渐干了的血迹。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一定能出去!”祁之摇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红彤彤的野果,递到男子面前:“你先吃东西,我去打猎。” 第五十八章 贪财还是记仇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是祁之摇被困在山中的第二个夜晚,她仍旧没有找到救兵。打来的猎物已经架在火堆上烤,燃烧的树枝发出“扑哧”的声响。   四下里一片寂静,原本是夏季的夜晚,但是处在深山之中却还是有丝丝凉意,祁之摇抬起头来看了看男子,突然开口说道:“你出去的第一件事情想做什么?”   面具男没有多想,开口道:“不知道。”   “今日生死一线之间,我们等于是与死神较量重新活了一番,你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特别想做的吗?”   男子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努力的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召集人手,把被埋葬的宝藏挖出来。”   祁之摇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你爱财还是记仇!不过此处既然是皇朝的禁地,你召集人手也不可能把财宝挖出来,你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的。”   面具男突然看向祁之摇,开口:“若不然,你我联手,这里的财宝堪比十个国库,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如此多的财宝尽归土地,千百年之后被腐蚀成泥土吗?”   祁之摇想了想,竟然开口答应了:“你这样说好像也对,反正这些金银财宝埋着也是埋着,救济一下我们这些穷人也算是做了好事吧,那出去的时候,你记得留下一个联系方式给我,到时候我好找你筹谋大事!”   男子轻笑了起来:“那你出去的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祁之摇不假思索的回答:“自然是要好好吃上一顿了。”她看着男子说道:“虽然你不肯说出你的身份,但想必也是皇亲贵族,出去一定要请我吃一顿好的。”   祁之摇眉眼弯弯,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一身淡紫色的裙装,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减与生俱来的出尘气质,一双眼睛好似星眸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男子眼睛微微一转,面容柔和,唇角温软微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但是因为脸上戴着面具,并没有看出来。   “祁小姐。”男子突然轻声叫着祁之摇。   “恩?”祁之摇歪着头看向男子:“怎么了?”   “嘭!”的一声巨响,在男子声音尚未出口之前响起,他们抬起头,不远处的山峰顷刻之间塌方下去,祁之摇一惊,沉目望去,只见他们先前所在的殿堂的山峰已经被夷为平地,一座山峰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踪迹,就好像从来没有过那座山一般。   “我们要立刻走!”男子面色冷然,手上猛然大力拉扯,拽着祁之摇就急速往下山的路奔走。   对面山垮塌震动的巨响连他们所在的山也受到了联动,身后数目接连倒下,将他们走过的路掩埋,祁之摇回头看去,不禁心惊起来。山上的滚石急速滚落下来,男子拉着祁之摇艰难的前行,多少次被滚下来的山石险些砸到。   脚下的土地也在剧烈晃动,突然,祁之摇一脚踩空,身子坠下去。   “放开我,你快走!”   尖锐的女声回荡在大殿之上,紧随其后,布帛撕裂的清脆声响起,连接在两人之间仅剩的那一点缎带断裂。   尽管如此,谁也不曾放手。   “你快走吧,否则来不及了。”黑暗之中,传来祁之摇的声音。   又一阵巨大的震动传来,只听到手中缎带撕裂的声音,手上一轻……这一刻,男子的心突然之间跟随着祁之摇坠入了谷底。   天空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一瞬,男子看着手中仅剩的一条缎带,思绪仿佛被什么带走了。   “喂!”   一声清厉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漫天的闪电之中,男子猛然抬起头来,看见祁之摇单手握着一把匕首,插在峭壁缝隙之中,瞪大双眼的看着自己,双眉紧紧皱着,大声呼救。   原来她没事!   一颗心顿时平复了下来,男子脸色苍白,眼睛却是微亮,伸手去拉祁之摇。   “小心!”祁之摇大惊失色,突然一脚狠狠地蹬在峭壁之上,一手猛然抓着男子的手腕,借着向上的蹬力,飞上了地面。   “你没事吧?”男子皱着眉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祁之摇,只见她脸色青白一片,握着匕首的手上流着鲜红的血,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   “我们快走,这座山也要塌了。”祁之摇的手心有些细汗,越发用力的抓着男子的手。   然而两人尚未回过神来,一声细微的声响突然响在头顶,两人同时惊恐的抬起头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从头顶传下来,无数细小的飞灰掉落,尽管在这样的黑夜之中,借着闪电的微光,祁之摇还是可以看见头顶上一棵大树被雷击中,树枝掉落下来。   刹那间,两个人都似乎忘记了跑。   “祁之摇。”男子空旷的声音响了起来:“沿着这条路下到半山腰有一条秘密隧道,从隧道一直往北走,一路有七道关口,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你……”祁之摇的声音中有些颤抖,她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男子将她推向山下,自己站在巨树掉落的下方。   祁之摇摇着头,惊慌失措的开口:“不要放手,我们一起出去……你还要请我吃大餐的……”   “嘭!”的一声,巨树掉落,男子的身影已完全被树枝压住,祁之摇被男子内力推远了十米的距离,正好在树枝之外。   “不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回荡在山间,祁之摇双目空洞的看着男子被掩埋的地方。   在生死一线救她于水火的人,在黑暗中紧紧握着她手的人,在绝望中放弃一切,承受着生命之重,将所有生的希望给了她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祁之摇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他是谁了。   祁之摇紧握着匕首,山风吹来,衣裙飞舞,墨发飞扬。   无尽的的悲戚和绝望如潮水一般袭上胸口,像是一块千斤的重石压在心头,她答应过他一定会和他一起走出去的…… 第五十九章 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抬头看见头顶垂下一根藤条,祁之摇毫无犹豫的抓住藤条,用力将之扯下,轰然扔向面具男掉下去的地方,祁之摇的身影霎时间好像一只轻灵的狸猫,双腿环绕,缠住绳索,双手敏捷的抓住,沿着绳索下去。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看不到一点人影,全是尘土掉落的声音。眼前不断浮现出面具男掉落山底,被废墟砸成肉泥的模样。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们一定会一起离开这里。”祁之摇心中不断的催眠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疯狂的念着,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泪痕。   响声震天的声音铺天盖地的袭来,祁之摇一把将手中的匕首插在岩壁上,顺着藤条而下。   不知沿着岩壁下了多久,祁之摇的脚终于落地,泥土不断的下落,下到山谷里,看见眼前出现一只野狼,祁之摇当下脚下一个踉跄。   野狼看着眼前的祁之摇,更像是看到了一顿美餐,厉声长嘶,狰狞的咆哮,双眼血红阴狠,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向祁之摇咬了过来。   祁之摇一个闪身躲避,被野狼的尾巴凌空倒打,重重的抽打在祁之摇的背上。   长剑一扫,血光充填,野狼的一只前腿被猛然砍了下来。   漫天的鲜血飞溅而出,洒在祁之摇的胸前,尾巴在半空中疯狂的横扫着,巨大的灰尘从天空中落下,祁之摇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持剑跃上野狼的背部,一剑猛然切在了野狼的身上。   血腥的味道冲天而起,祁之摇白皙的手顿时就染上了血红。   她在周围寻找了男子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看见一丝痕迹。   “你在哪里?”   “你快出来?”   “你应我一声!”   祁之摇的声音越来越惊慌,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找遍了附近,只有掉下来的泥土和血色的痕迹。   没有,仍旧没有,还是没有!   遍地的狼狈,哪里有他的影子,眼泪扑朔朔的掉下来,地上的野狼已经死透,祁之摇半跪在地上,情绪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看见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呼吸渐渐陈总,渐渐急促,眼泪大滴的滴在地上。   她找遍了附近所有能找的地方,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他到底在哪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野狼的低嚎,她缓缓的回过头去,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野狼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母狼,对着地上的尸体哀嚎,幽幽的哀嚎声令人心中发颤。   祁之摇看着母狼嘴巴以及身上的多处皮毛上都是鲜红的血,她似乎透过这一幕,看见了男子与这头母狼撕斗,然后被母狼咬食的画面。   “是你吃了他?”祁之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害怕的情绪。   “是你吗?是你们……分食了他吗?”母狼似乎听懂了祁之摇的话,突然朝着她长嘶一声,四肢朝后退步。   祁之摇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肆意奔涌而出。   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原来,她并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任何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她就决心让自己变得更强,经过多年艰辛的努力,她成了江湖上有名望的一号人物,掌管着江湖中首屈一指的摘星楼,却还是没有能力救下自己想救的人。   生死离别,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这一次,让她心中不止存有愧疚之感,更怀有歉疚之心。   若不是她,他不会走入山洞的深处。   若不是她,他不会因为救她被竹箭所伤。   若不是她,他不会受伤中毒。   若不是她,他更不会葬身野狼之腹。   救了她性命的人,她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他已经死无全尸,却还连他的尸体都无法保全。   “祁之摇……”颤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带着巨大的震撼和无法言语的情感,就像是一支利箭,直直射在祁之摇的心口。   祁之摇登时身体发僵,如被雷击,惊愕的猛然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在一个巨石之后,看见了男子的身影,他仍旧带着银色的面具,身上的长衫被树枝刮得褴褛不堪。   男子看着祁之摇,轻轻开口:“我还活着……”   祁之摇当下朝着男子飞奔而去,张开臂膀拥抱过去,男子的身体一僵,似乎没想到祁之摇的动作发生得太突然,让他没有一点准备。   “太好了,你还活着,我找不到你还以为你……”   听着女子嗔怪而娇柔的声音,十九年来,他的心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柔软。   该怎么办?   犹豫着,良久之后,他终于伸出臂膀,紧紧将祁之摇拥在怀中,颤抖的肩膀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冰冷,听吧的背脊在轻微的抖动着。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男子微哑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突然之间,祁之摇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怀中的女子真的很瘦很小,他清晰的记得她清丽的脸颊和不拘的性格,他们认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是他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甘泉宫,她救夜思芸手法干净利落……他就已经开始沦陷。   不然为何得知她被静妃带走,他冒着被老皇帝怀疑,得罪静妃的风险去救她?为何又会得知她掉落悬崖之后,不顾自身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毅然孤身下山找她?   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年轻女子,给了他太大的震撼。   从她第一次把手枪放在他的太阳穴开始,从她以送赠品为由,炸毁了他满园的贵重花草开始,从她主动拉起他的手说不会丢下他要一起出去那一刻开始,从她刚才以为自己葬身野狼之腹真情流露的一瞬间开始。他就知道,娘亲曾经一再提醒他不要动的真情,他做不到了。   朝野的冷箭暗算,皇家的阴谋算计,宫廷的诡异暗涌,他的心在百转千回的千锤百炼之下,竟然抵不住她的一个拥抱。   男子的手缓缓的伸出来,轻轻的握住祁之摇受伤的手,温柔的声音响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一起出去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祁之摇开口道。   男子微微闭目,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等我们平安出去,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第六十章 暗生情愫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放开了怀中的人,男子沉声说道:“我们该走了,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还有野狼出没,不能呆太久。”   “好,我们快走。”   男子自然的伸手去拉祁之摇,刚刚碰到她的手,一阵锥心的疼痛袭上心头,祁之摇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脸色惨白一片。   “你的手受伤了。”男子眉头一皱,立刻从长衫上的撕下一块布条缠绕在她的伤口,防止血继续流,将身上的薄披风系在祁之摇身上,背过身来,沉声说道:“我背你。”   祁之摇一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应该上去还是不应该上去。   “你从山上下来找我,又杀了一头野狼,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若不想半路累瘫了就快上来吧,我背你。”男子走到祁之摇身前,微微弯下腰去,将挺拔的背脊对着祁之摇。   祁之摇当下也没有矫情,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张开双臂就上了男子的背上。   男子看上去很瘦,但是背脊却很宽很温暖,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是不是狼狈,他的身上总会让人心安。祁之摇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男子双手揽过祁之摇的腿,带着身上唯一的兵器走向山谷的出口。   两人静静的走在山谷中,良久之后,男子叫了一声:“祁之摇?”   “恩?”   原以为祁之摇可能因为太疲惫睡过去了,却没想到会听到她的声音。   “你……你的伤口还疼不疼?”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嗯。”缓缓点了点头,男子默默的向前走。   “祁之摇。”   “什么?”   “等出去之后,我一定请你吃全天下的珍馐美味,一定请你好好大吃一顿,无论你想吃什么都行。”   “珍馐美味不一定要走,我现在什么吃的都能吃得下去。”说到这里,祁之摇笑了一下:“不过你那么有钱,请我吃顿好的也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如出去之后,你请我吃皇上的御膳如何?”   “好。”男子一口答应,没有一丝犹豫。   祁之摇微微一怔,此人的身份她心中有了一些猜测,也有了几个人的雏形,概率最大的一个也是概率最小的一个。   夜子宸当然不可能是,龙惊亓的身体状况更不可能,她坠落山崖的时候杜寒景尚还在与刺客打斗,而且杜寒景双目失明不可能是,那么在邙山的就只有律风了,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感觉都像极了律风,可是律风的双腿……   祁之摇想着想着眼睛困顿起来,将头埋在男子的脖颈上,她声音淡且轻,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祁之摇。”   “恩?”祁之摇已经要睡着了,轻声的回应着。   “你若是想睡就睡吧,等出去了我就叫你。”   “嗯,等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初心和玉致了。”祁之摇声音闷闷的,渐渐的睡了过去。   ……   男子真的没有骗她,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真的看到了初心焦急的脸。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祁之摇张大了嘴巴,舌头几乎打结,眼前的一切都那样不可思议,她看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担心焦急又惊慌的初心,还有站在旁边满脸焦急看到她醒来露出轻松表情的玉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闭上眼睛之前,她还在与他说着话。   “小姐你两日两夜滴水未沾,嘴唇都干裂了,快些喝点热水。”初心将温水递到她唇边。   祁之摇一口气喝了两杯温水,这才能张开口说话,但声音还有些磕磕巴巴:“这……这是哪里?”   “这里是邙山上的宗祠,小姐,我们现在已经上了邙山。”初心说道。   祁之摇抬头环视了一眼这间房屋的布置,简谱雅致,却不失尊贵,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忙问道:“背我回来的人呢?他在哪里?他是谁?”   她这句话一出口,玉致和粗心都迷茫的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摇头,玉致说道:“小姐,我们看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人躺在宗祠后门的,并未见到其他人。”   “是啊小姐,我们都以为是你脱离危险后上山来,自己晕倒在宗祠后门的。”初心也说道。   祁之摇疑惑了,难道她与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幻觉还是梦境?可又是那样的真实。   想了许久,祁之摇都不肯相信那是自己的幻觉和梦境,因为那种感觉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幻觉和梦境给不了的真实存在的感觉。   她抬起右手,右手的虎口的位置的确用白色的纱布包扎好的,她确信,自己的确没有幻觉,那也不是梦境。   周围的一切家具摆设都是用竹子制作的,竹制的长几,竹制的椅子,青色的帷帐在鼻塞的竹床上缓缓飘荡,竹壁上是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角落里有白色的清雅台烛,箱子柜子全都签到好处的摆放在屋子的角落。   小屋虽然有些窄小,却布置得妥帖齐全。   初心扶着她从床上下来,她看见椅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都是厚实的古书,书架是用一种不知名字的材质做成的,上面有着细小的花纹,实木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祁之摇不由得暗暗称奇,拿下一本古书,缓缓的打开,上面是娟秀的小楷书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治军之政,谓治边境之事,匡教大乱之道,以威武为政,诛暴讨逆,所以存国家安设计之计。   是以有文事必有武备,故含血之蠡,必有爪牙之用,喜则共戏,怒则相害,人无爪牙,故设兵革之器,以自辅卫。故国以军为辅,君以臣为佑,辅强则国安,辅弱则国危,在於所任之将也。非民之将,非国之辅,非军之主。故治国以文为政,治军以武为计;治国不可以不从外,治军不可以不从内。   内谓诸夏,外谓戎狄。戎狄之人,难以理化,易以威服,礼有所任,威有所施。是以黄帝战於涿鹿之野,唐尧战於丹浦之水,舜伐有苗,禹讨有扈,自五帝三王至圣之主,德化如斯,尚加之以威武,故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祁之摇大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看到《诸葛亮兵法》,难道这里曾经也来过二十一世纪的人? 第六十一章 救她的是谁   祁之摇一阵纳闷,接着往下翻,见书简上全是那女子娟秀手写的小楷,所记载的是二十四篇《诸葛亮兵法》,其中的几篇祁之摇曾经看过。   这时,门一阵响动,抬起眼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嘴角含着微微的笑容,看见祁之摇开口说道:“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龙惊亓,你不是在别苑吗,什么时候上了邙山?你身体内余毒未清,为何还奔波劳累上邙山来,你不要命了吗?”看见龙惊亓,祁之摇脸上有一抹埋怨的怒气。   龙惊亓没有丝毫的不悦,脚步踏进门槛,朝祁之摇走了过来:“听说你坠落山崖,皇上派出大批禁卫军在邙山寻找,我是跟着禁卫军上山的。”   不知为何,在听到龙惊亓说的这番话之时,祁之摇竟然有些尴尬。   她回头继续看着书架上的书籍,转移话题道:“这里的兵书字迹都是一个人,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什么时候写的?”   龙惊亓扫了一眼书架上的兵书,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兵书是何人所写。”他翻开书页看了一眼继续道:“看上面的字迹,应该是个女子所写,而且写的有些年代了。”   祁之摇点点头:“写这些书的人说不定是我老乡呢。”   “你说什么?”祁之摇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声,龙惊亓没有听清楚,复又问了一遍。   祁之摇将手中的兵书放回书架,笑着说道:“没什么,我说初心去拿点心怎么还没来。”   “你坠落山崖三日三夜,又睡了半日定是饿了,应该先喝点粥养养胃。”龙惊亓这样说着便回头吩咐身后的阡陌:“快去准备些来,再拿些蜜饯过来。”   回头便伸手去扶祁之摇:“我扶你过去休息。”   “你叫阡陌准备蜜饯做什么?”祁之摇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吃完粥也是时候喝药了,这几日你的身体实在有些虚,要好好养一养。”龙惊亓将祁之摇扶到床榻上坐下。   听着龙惊亓说的这些话,祁之摇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似乎龙惊亓对她太关心,太体贴了。   坐下之后,祁之摇才想起来问道:“律风还在山上吗?”   “他三个时辰之前已经下山去了,走的很匆忙,可能是王府中有事吧,让我代其向皇上转达,他直接回皇城了。”   祁之摇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丝的失落。   “我看看你的伤,这几日吃东西要注意忌口,否则伤口会留下疤痕。”   龙惊亓轻轻拉起祁之摇的手,微微低着头仔细的解开她右手虎口上的绷带。   明媚的阳光从窗棂射进来,照在他的面孔上,幻化出一层金灿灿的光晕,祁之摇忽然之间有些恍惚,她愣愣的看着龙惊亓,知道他查看完伤口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笑着说道:“伤口恢复的很好,已经开始长新肉了。”   那一丝丝失落逐渐蔓延在祁之摇的心头,她看着龙惊亓如画的眉眼,没有说话。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在山谷中,巨树掉落的一瞬间,男子将她用力推开,将生的希望全部留给了她。   窗外刮起一阵微风,将树上的花瓣吹落,地上的花瓣也随风而起,在半空中飞舞着,邙山之顶,据说这里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只要说话的声音大,都能惊动到天上的神仙。   “龙惊亓,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如何逃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现在安全回来了。”龙惊亓说道。   祁之摇没有说话,只是心中一直在想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在天曜皇朝中,还有哪个皇族子弟是她没有见过或者知道的吗?   这时,阡陌和初心一起端着吃食走了进来,祁之摇听从龙惊亓的话,先吃了一些粥,粥里放了一些瘦肉和补药,味道很好,祁之摇吃得很开心。   龙惊亓淡淡笑着看着祁之摇吃东西,似乎记忆之中,她总是很喜欢吃东西,只要吃到好吃的东西,无论什么烦恼都会忘记。   几日之后,是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大赛,祁之摇代表着祁王府,因此老皇帝同样下了旨意,让祁之摇参加今年的狩猎大赛。   在这几日中,龙惊亓一直在邙山上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对祁之摇好,这让祁之摇感觉奇怪的同时也觉得诧异。   她是整个天曜皇朝人人皆知的废物草包,还是秦王府的下堂妻,而龙惊亓是年少成名的天曜奇才,他们之间不止是一条银河的距离。   祁之摇一身简洁素白的出现,龙惊亓愣了愣。即便她一身简洁素净,也丝毫不掩其卓绝的风姿。   马车车帘被掀开,龙惊亓看着她淡淡道:“上车。”   不知为何,与龙惊亓相处几日下来,祁之摇明显的感觉到了龙惊亓对她的特别与贴心,反而让她在面对龙惊亓这一刻感觉到尴尬,她突然转身问玉致:“我的马儿呢?”   “小姐,你身子才刚刚好,还是和亓世子一道去吧,骑马太颠簸了。”玉致道。   祁之摇微微皱了皱眉,玉致这个丫头越发的会自作主张了。   “上车吧,今日是狩猎的第一日,皇上也会在的去晚了不好。”龙惊亓淡淡的声音传来。   祁之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她第一次坐,也不觉得稀奇,她真正期待的狩猎场的场景,前头几年的狩猎都是哥哥陪同老皇帝一起出行,今年她恰好赶上了,不知道这皇家围猎是怎样的一番场景,该是各凭本事,没有皇族宗亲之别的吧,否则还围猎有什么意思?   拉开马车的窗帘看向外面,碧郁葱绿,放眼望去,满眼青色,这样的天气倒是适合野外踏青,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   龙惊亓埋首看书,听见欢愉的曲调,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   “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祁之摇见龙惊亓抬头看着她,不由得一问。   “你哼的小曲很好听。”龙惊亓淡笑道。   “这是我以前很喜欢的一首钢琴曲,只可惜这个朝代没有钢琴,否则我一定弹一曲给你听,我的钢琴可是过了十级的。”一时兴起,忘记了所处的位置,也忘了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六十二章 把砚雪琴送你   龙惊亓疑惑的看着祁之摇:“你说的钢琴是什么东西?是指一种乐器吗?”   祁之摇顿时一怔,才反应过来钢琴是十八世纪才被一个意大利人发明的,不过据她的了解,现代的钢琴是根据古代的古琴逐渐演变过来的,于是说道:“钢琴就和古琴差不多,只是在音色上钢琴比古琴更有优势。”   龙惊亓耐心的听着祁之摇说完,唇角笑了笑:“我府中恰好有一把砚雪琴,改日让阡陌给你送过去。”   祁之摇记得她曾经在一本札记中看到过九州大陆三大名琴的典故,其中就有砚雪琴。   砚雪是轩辕皇帝时期,当世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亲手制作的一张古琴,这位摄政王文夺天工,精通琴律,曾为帝国的中流砥柱,只是不知为何,却在壮年他权势最炙手可热的时候退隐古庙,终身以青灯古佛为伴,直至百年之后圆寂。   砚雪琴后流传到一个艺馆的伶人手中,在一次王公贵族的宴会中,伶人以砚雪弹奏,皇室之中一著名才女桐绾,仰慕其才华,听到琴声,隔帘观望。伶人对这位风姿绝美的才女也早有耳闻,透过珠帘,隐约可以看见桐绾的风姿绰约。   才女在帘幕之后,聆听着伶人怜人的琴声,于是在宴会上当场作了一首《凤求凰》。   凤有凤兮归故乡,遨游其海求其凰。   有一知己在此堂,迩人遐毒我肠。   何由交颈为鸳鸯,胡颉頏兮共翱翔。   伶人听出桐绾借此诗向他表达爱慕之意,但是两人身份悬殊,桐绾早已是钦定的皇子妃人选。   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桐绾毅然与伶人梓兮私奔,两人逃出了国界,在别国的一个小镇上开了个小酒馆,二人过着清贫且幸福的日子。   然而一年不到,皇族派来的人找到了桐绾,并将其带走。   新帝继位,在民间甄选良才,梓兮以翰林院学士的身份再次来到京师,奉新帝旨意,为先皇编撰史书,一连三载,史书成册,梓兮官拜中郎将,向新皇求娶桐绾的圣旨,未果。   梓兮后官至公侯,却终身未娶,桐绾受私奔“臭名”所累,终身未嫁。   梓兮年老归乡,桐绾最终抑郁而终。梓兮在砚雪琴的琴身上刻下了“桐梓合精”四个字。   砚雪琴流传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三百年,每一位文人骚客都与砚雪有着不解之缘,因此,砚雪琴是三大名琴之中,最赋文化底蕴的一把,其名不在贵。   可是现在龙惊亓竟然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要把砚雪琴送给她!   除了震惊,祁之摇当即没有别的反应。   “如此珍贵的琴,我可不敢收。”祁之摇笑了笑,摆摆手。   听到这句话,龙惊亓反而笑得更惊异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你不敢收的东西。”   祁之摇呵呵笑了一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龙惊亓这话是把她说成来者不拒的什么人了?   又安静的在马车里坐了一阵,祁之摇只觉得闷的慌,早知道还是自己骑马得好,至少不会这么闷。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她看了一眼龙惊亓问道。   “还要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了。”赶车的阡陌说道。   祁之摇又掀开车窗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早晨出发得早,现在太阳才上三竿,估计也就上午十点左右。   “阡陌,我帮你赶车怎么样?”祁之摇拉开车帘对着阡陌说道。   阡陌皱了皱眉,一个千金小姐真的会赶车么?他随着世子回到皇城几个月了,若是闯祸惹事的本领,她祁之摇绝对没问题,但是赶车就……但是想了想自家主子对这位祁小姐,那般特别,呵呵笑了笑:“祁小姐要帮忙赶车?”   “怎么?你怀疑本小姐的能力啊?赶车有什么难的,三岁娃娃都会,本小姐怎么会不会,起开!本小姐亲自来操作。”说罢,从阡陌手里接过马缰,一副赶车好手的样子。   “驾!”祁之摇手中的马缰重重地打在马肚子上,马儿吃疼,扬起马蹄跑了起来,险些就被颠下马车。   龙惊亓手中稳稳拿着一本书在看,被马车这一颠簸,身子倾斜靠在马车上,手中的书也险些掉下去,阡陌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袭来。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一段路程,车上的人被颠的头晕眼花。   “祁小姐,你到底会不会赶马车啊?”阡陌十分怀疑道。   “谁都有第一次,本小姐第一次能赶出这种水平已经很不错了,你知足吧!”祁之摇把话一撂,扬起马鞭重重打下去。   “吁!”马儿长嘶一声,扬蹄而去。   “世子您没事吧?”阡陌对着车帘问马车里的龙惊亓。   人生第一次赶马车还被怀疑!祁之摇回头去看龙惊亓,也不注意看前方是否有遮挡。   “小心!”只听玉致一声惊呼。   “啊!”   “!!!”   随之而来的是阡陌的悲鸣声。   “唉哟!”祁之摇身体被倒挂在树枝上,阡陌身体被马车弹出去一丈远,呈大字型排开,摆在地上惨叫。   马车被一个大石块阻隔,马车上的人都被弹出去了,但马车依旧安然无恙的停住,马车里的人,也安然无恙。   阡陌心中那个悔呀!千不该万不该将马车让给祁之摇来赶,这是在拿性命做赌注啊!   “你不会赶车还逞什么能呀?”阡陌嘀咕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祁之摇趴在地上,一手摸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   “世子,您……没事吧?”阡陌赶忙爬起来,跑到马车边上问马车里的人,马车方才颠簸的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世子伤着没有。   “没事。”听到车里传来淡淡的声音,阡陌才安心下来,还好世子没事。   他望向祁之摇,她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喂,有事的是我好不好?你问他做什么?”祁之摇听着阡陌如此关心龙惊亓,嘀咕道。   “祁小姐你不会赶车还逞什么能,现在变的如此狼狈。”阡陌的话中之意是在责怪她的意思,她一听,本来是要出口反驳几句的,可当看到阡陌此刻的样子时,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与太子之约   “你……哈哈哈……哈哈哈……”只听得到她的笑声,附和着玉致的笑声。   阡陌衣服被刮了两个大口,裤腿上也被刮破了,露出白净的大腿,看上去不止狼狈,更是好笑。   “……阡陌你这是……跟个母狼打架打输了?哈哈哈……”说完,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什么母狼?还不都是因为祁小姐你,否则我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阡陌很郁闷,祁之摇的臭名声果然不是一朝能传得出来的,不知道这些年皇城的百姓都被她荼毒在什么模样了,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知道世子是什么眼神,竟然能看上祁之摇!   祁之摇笑了许久,好不容易停下来,她看见阡陌一副臭脸,开口道:“难不成,你还想我帮你缝衣服?”   “哼!”阡陌扭开脸,不再理会她。   马车被这一摔,轮子被撞坏了,自然是走不了了,他们在旁边的空地上修整,祁之摇回头去看阡陌,他身上的衣裳全都被摔破了,的确狼狈。   好歹他也是亲王府世子的贴身近卫,若让别人看见他这番模样,一定会被人家笑话的,难怪他心里有闷气。   “阡陌,你若不嫌弃,我带了套骑马装,你要不要换上?”祁之摇“好心的”走过去问阡陌道。   “多谢祁小姐的好意,不必了。”阡陌一脸酱色,想要活的久一点,必定要远离这对主仆。   修了一会儿马车也没有修好,最后他们只得放弃,好在龙惊亓拉车的两匹骏马都是精骑。   最后祁之摇与玉致共骑一匹马,龙惊亓和阡陌各自骑一匹,骑马的速度明显比坐马车的速度快得多,午时未到他们已经到达了西山。   他们到达之时,众位皇子公子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迎接圣驾了,祁之摇匆匆忙忙走进她的营帐准备换衣服。   “小姐,马上就要出发去围场了,您今日穿什么颜色的骑马装?红色的还是白色的?还有一件碧色的,一共带了三件骑马装来。”玉致问道。   祁之摇瞟了一眼挂在眼前的骑马装:“穿白色好了。”   “怎么我眼睛老是跳个不停呢?”祁之摇揉了揉右边的眼睛,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小姐是哪只眼睛跳?”玉致问道。   “右边。”   “刀剑无眼,小姐在猎场上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玉致说道。   “放心吧,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不会出什么事的。”祁之摇呵呵一笑,穿上了一件银白色的骑马装。这件骑马装是她从王府中带来的,是哥哥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她一直想着有一日能穿上它去打猎。   有士兵去请祁之摇,等她到达猎场狩猎的队伍早等在门口了,没一会儿皇帝就来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在狩猎开始前一番致辞,接着有中尉将军宣布今年猎场的规则,接下来便开始狩猎。   祁之摇骑在马上左右看了看,似乎觉得少了一个人,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少了谁。   “小姐你在看什么?”玉致看她东张西望问道。   “我怎么觉得少了一个人呢?”祁之摇想也没想说了出来。   “是亓世子,他身体不好,皇上特允他不用去的。”玉致说道。   祁之摇“哦”了一声也没有多想,扫了一圈骑在马背上参加狩猎的人,老远她便看到一张熟悉而且俊逸的脸庞。   “祁小姐,不知祁小姐上次说的话还算不算数?”迎面走来的夜黎渊站在她面前,浅笑着问她。   上次说的话?什么话?祁之摇一头雾水。   “难道祁小姐不记得了?”看祁之摇的模样,似乎是早已经忘记了。   “太子殿下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上次是哪次?我记得似乎与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约定。”祁之摇向来对夜黎渊没有好感,生长在权力旋涡中的人,充满着太多的算计。   “我以为祁小姐会记得。”夜黎渊笑了起来。   “祁小姐应该还记得,你上次将我第三十八房小妾放走的事吧?”夜黎渊问道。   祁之摇一愣,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事,只是那似乎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他现在还记得?   “你那小妾有手有脚自己跑了,管我什么事?”她瞥了一眼夜黎渊,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年纪轻轻就娶了三十几个女人,这些女人在他手中不过是玩物,她最讨厌这样的人。   “呵呵……本太子并非要和你算这一件事。”夜黎渊只是笑笑,并没有因为祁之摇推卸责任的话而生气。   祁之摇看着夜黎渊,等着他的下文。   “祁小姐不是说过,若本太子在今年的狩猎大赛上胜出的话,祁小姐便会陪本太子看一出戏,祁小姐是爽快人,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吧?”夜黎渊望着她。   与夜黎渊这样的人一起看戏,可算得上世界十大酷刑了,她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竟然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可是现在她若不承认也已经晚了。   “当然,本小姐一向一言九鼎,说了就不会抵赖的。”   “哈哈哈……”夜黎渊听此,大笑着走了。   祁之摇望着夜黎渊的背影,心中隐隐有汗毛竖起的感觉,他扫了一圈所有的人,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有可能赢过夜黎渊的人!   在最前方,祁之摇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正是杜寒景,他双目失明,竟然也来参加狩猎。   她牵着马儿朝杜寒景走来。   “狩猎场上,不分尊卑,不论君臣,今日的胜出者,朕有重赏!”皇帝一言发出,马背上早就准备万全的王爷大臣们立马出发,围场上叫嚣的声音,将马儿也叫的惊了。   众人骑马飞奔,祁之摇的马似乎也受到了现场气氛的鼓动,没等她拉马缰,马儿就已经奔跑了起来。   好不容易拉到马缰,却看着马儿已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在她骑马的技术也还不差,还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马儿朝前奔驰的速度极快,一路看到的羚羊野兔,她根本就忘了拔箭。   风在耳边呼呼的吹,林间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身上,忽的看见一支利箭朝她射来,还来不及躲闪,只感觉胸前一痛,人便从奔驰着的马背上掉落下来。   天旋地转的,祁之摇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意识已经渐渐不清醒了。 第六十四章 因祸得福   祁之摇一觉睡下去就睡得天荒地老,待她醒来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熟悉的帐幕,熟悉的棚顶,熟悉的房间。   只听玉致说是夜黎渊将她从猎场带回来的,好在射中她的那一箭并没有射中要害,但究竟是谁的箭射中她的,一直也没有查出来,箭上并无特殊的标记,且当日在猎场中人员混杂,箭究竟是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谁也没有看见,就连祁之摇自己也不知道。   因着祁之摇在猎场受伤,皇上特许月终的三年一举武考让她参加,有人说祁之摇这是因祸得福,天曜皇朝建国百余载,严令规定女子不得参政,从来也无一个女子踏进过武举的校场,就连皇后公主也无此殊荣。   祁之摇可谓是天曜皇朝的第一人。   两个月之内,祁之摇竟然遭到了三次暗杀,这让祁侯府不得不向皇上请旨彻查,大理寺的几名通判长史齐齐被召集入宫,祁侯府嫡女三次被暗杀,这在皇城已经被传开了,想瞒也瞒不住。   祁之摇原以为老皇帝会将此事交由朝中一位皇子去办理,没想到最后将此事交给了六皇子夜夙。大理寺直归刑部管辖,是朝中的一大重要部门,朝中除太子之外,几位皇子暗中争夺权势老皇帝并非不知,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老皇帝着力于要扶持六皇子,难怪会将此事交给夜夙。   事情很快就有了断言,不到七日的时间,十年前被灭的南夷小国东秦余孽,为报灭国之仇,勾结朝中一小官意图谋害当年的主帅祁侯爷之女祁之摇。涉案的小官牵扯到了太子的一个门客身上,最终将太子夜黎渊卷了进来。证据充分,人证物证俱在,更有作案动机,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老皇帝大怒,下令太子巡查江左三个月,三月之内无君命不得回京,这等于是将太子逐出皇城三个月,对于夜黎渊来说,他一国太子的脸面已经丧失殆尽。   尽管祁之摇对夜黎渊并无好印象,甚至是讨厌一心钻在权力中心的人,但她不得不承认,此次的事件确实有些蹊跷。   虽然夜黎渊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可也还不至于在此刻冒这样的风险。太不像他一贯的作风。太子被压,六皇子受皇上重用,祁之摇仔细想一想,也便明白了。天曜皇朝之所以能在老皇帝在世的这几年朝政稳定,少暴乱少叛逆,就是因为无论朝局怎样失衡,老皇帝都能够镇得住局面,平衡各方势力。   就如一个月前夜子宸向老皇帝请旨将祁之摇赐给他做正妃,如今夜子宸就突然被派去了覃山练兵,下的诏书上说,无旨不得擅自回皇城。   祁之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淡淡笑了一笑,到覃山练兵对于夜子宸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生为皇族中人,就没有为自己活着的,有些道理他早晚要明白,自然早明白总比晚明白要好。   暗杀的事情到此也划上了句号,祁之摇也就无必要继续追查下去,瞧着天气晴朗,便想着处理一下摘星楼的事情,出去了一个多月,摘星楼大小事务都是交由追风过问,但部分事务还须她做决定。   摘星楼在皇城的落脚之处叫花海棠,此地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来的皆非一般布衣,花海棠不仅可以喝酒吃饭,也可品茶赏舞,还可打尖住宿,是聚吃住行一体的酒楼,因此享誉皇城。   所有人都只知道花海棠的东家来头非小,却从来无人见过,甚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只花海棠中的人称呼掌事的年轻男子为风掌事。   祁之摇到花海棠门口的时候,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金黄色的马车,光看看就知道乘坐此车的人非富即贵,祁之摇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辆马车,不止外观十分奢华大气,此车还采用了南瓜香车的设计,马车的细微之处有小孔,应是按照五行八卦之术设计,这不仅只是一辆马车,还是一辆机关车,只要有人恶意靠近马车,触动马车的机关按钮,即刻就会被机关发射出的暗器毙命。   如此特别的马车在天曜皇城中还是第一次看见,祁之摇正看着马车出神,想着是何人的马车,从花海棠中走出来一年轻英俊的男子,看到祁之摇立即走了过来:“小姐,请。”   看样子,此人对祁之摇很熟悉,此人便是祁之摇身边的第一护卫——。   是祁之摇经历这三次暗杀之后,祁之炎派到她身边保护她的护卫。也是五年前祁之摇在芦苇河畔救下的,当时他被仇家追杀险些丧命,是祁之摇将他救回,之后便跟在祁之摇身边,后来祁之炎奉命征讨凤临国,祁之摇才将派到祁之炎身边当护卫,如今祁之摇三次被人暗杀,祁之炎便把派回祁之摇身边。   祁之摇走在前方,开口问:“门口这马车是谁的?”   “是一位年轻公子,身份尚未打听到,出手非常大方,应不是个简单人物。”一边说着一边将祁之摇送进后院中去。   “近来花海棠可有发生什么事情?”祁之摇没有继续关注马车的主人,开口问道。   “的确有些事情等小姐亲自处理,追风已经等在后院了。”说道。   走到后院,依然可以清晰的听见酒楼中传出歌舞升平之音,透过传来的喧哗之声,可以知道花海棠生意火爆。   走进屋子,追风立即起身朝祁之摇行礼:“参见楼主。”   祁之摇轻轻抬手,将房门关上站在门口守着,屋内,玉致倒茶,追风禀报。   “小姐,你此番遇险身子可养好了?”刚坐下追风便关切的问道,毕竟祁之摇一人关乎到的就是整个摘星楼几百上千的人的生计。   “已无大碍,你们不必担忧。”祁之摇坐下淡淡说道,抬起玉致刚刚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追风开口:“摘星楼门口多了好些双眼睛,怎么回事?”   “楼主已经发现了。”追风一脸严肃:“近半月以来,每天都有人在外面盯梢,已经派人去查了,其中有一批人是荣王府律少王爷的人,还有一批是七绝殿君夜邪的人,还有两批人不知道是何人所派。” 第六十五章 皇城花海棠   “律风……君夜邪?”祁之摇眯细着眼睛。   律风既然有本事知道她是摘星楼楼主,就不难知道花海棠是她的地方。   可是君夜邪……上次在金陵城中碰见君夜邪她就觉得有些蹊跷,难道君夜邪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以君夜邪的风格,上次被她算计了一回,定然会睚眦必报,不可能只是派人来盯梢。   至于另外的两伙人是何人所派……   “其中一伙人应该是跟随门口那辆马车的主人而来,最后一伙人的来历,就不得而知了。”追风猜测道。   祁之摇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可还发生别的事情?”   “还有我们在东海的航运出了点问题。”   “东海航运?”祁之摇一愣,东海是摘星楼茶叶运输的主要通道。   “是,不知为何,这一批茶叶被官府扣押在了海防,我们已派人交涉过了,对方说一定要让楼主您亲自出面,否则……否则一切免谈。”   “他好大的架子,让小姐亲自出面!”玉致一听顿时火大,摘星楼的茶叶走东海航运已经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每年摘星楼也都有银子送上去,他们收了银子拦着他们的船只货物,还过分的要楼主亲自出马!   “玉致!”祁之摇叫住玉致,继续与追风说话:“去年安王叛乱,颖王接管了东海航运,颖王喜欢的不过珠宝美人,东海分舵每年都有上交银钱,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楼主有所不知,近半年来颖王对兵器一类很感兴趣,曾经多次找东海分舵主打听过购买兵器一事,想必摘星楼的兵器之名已经传到他耳中了,他想借此机会逼我们送些武器给他。”追风说道。   祁之摇没有说话,静静思索着,反而是玉致憋不住气开口道:“难道颖王也想学安王和凌王造反不成?”玉致说着看向祁之摇。   这一点祁之摇心里再明白不过,先皇子嗣众多,当今皇帝登基之后,便把各皇兄皇弟分到了各地去,这些年除了每年年终进宫接受赏之外也都各自为政。   但天曜皇朝百年繁华的后,弊端蛀虫也日益严重,老皇帝为了集权各方势力,信奉平衡之术,开始了藩政改革,时值新政更替,平静的外表之下,各方藩王为了自己的利益暗潮汹涌。   老一辈的藩王年迈,其子嗣皇孙春华正茂,老一辈藩王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新一代年轻王孙纷纷接受祖宗基业崭露头角,自然不允许在他们刚刚掌权之时,就被大肆削权。   所以当今的天曜皇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明刀暗箭,血雨腥风,最后的那层窗户纸谁也不想先捅破。   去年安王叛乱,一众藩王只觉得安王太过莽撞,新政尚未实施就自己给自己挖了坟墓,到今年新政最先在西北实施,凌王叛乱,他们仍旧在观望。   其实他们不过是在等机会,等一个能一举砸破新政的机会,这个机会,需要一个有实力有智谋有理由的人带领,而如今,这个人尚未出现,他们就先自己积攒势力,以待时机。   “好,追风你安排一下,我亲自去见他。”祁之摇最终说道。   玉致一惊:“小姐,东海距离皇城有好几百里路程,来回恐怕要十日,最重要的是十日之后是武选大会,皇上指定了让您代表祁侯府出席。”   “日夜兼程,十日之后能够赶回来。”   “小姐,颖王贪得无厌不识好歹,你为何还要给他这个面子?”玉致觉得这不像是祁之摇的一贯作风。   “就像你说的,颖王贪得无厌,他既然敢扣下我们的船就不会轻易罢手,我若不去,你们可还有更简单的法子从官府拿回那批茶叶?”祁之摇问道。   玉致皱眉说道:“小姐有办法让颖王接管东海,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从东海滚蛋,如他这般不识时务,不如直接换了他!”   祁之摇挑了一下眉:“换了他很容易,让谁来接管才是最难的,玉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如今还看不清楚皇城中的局势吗?”   玉致一愣,想了片刻顿时明白了,开口道:“秦王府与太子一脉,成王府、荣王府与亲王府各自中立,夜王府是皇上最为倚重的,六皇子夜夙表面上看去不争不抢,实则也是有所异动的。”   “东海是天曜皇朝航运的总输道,谁掌握了东海航运就等于掌握了整个东海,甚至掌握了整个天曜皇朝的一部分经济大权,一旦这个位置空出来,谁都想让自己的人接管东海,这样一来,我们的货物走东海就会诸多受限。”玉致仔细分析道。   “如果接管东海的变成太子、龙惊亓、夜夙或者是律风,你觉得他们要的会比颖王要的少吗?”祁之摇问道。   太子权利熏心自然不必说,夜夙表面平静暗中搜集势力与太子相斗,其野心不可谓不大。   亲王府龙惊亓,虽然十年不在皇城却依旧能让皇城中任何一人都记得他,即便是皇帝也为他的归来免朝一日,其力量一想便知。   而荣王府的这位少王爷,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装低调装了十年,却又能查出祁之摇就是摘星楼主,光凭这一点,已经完胜其他任何一人。   玉致想了一遍,要想让摘星楼继续安稳的走东海航运,颖王的确是不二人选。   “还是小姐想的周全,玉致太蠢了。”   “玉致你不是蠢,你是太性急了。”祁之摇说道。   “不错,玉致,除此之外你就没想到别的吗?”坐在旁边的追风抬头看着玉致说道。   玉致愣了愣,仍旧不明白追风话中之意。   “你忘了,东海尚有一支长林军!”   “长林军!”追风的话提醒了玉致,玉致立即看向祁之摇:“小姐,长林军本就是我们祁侯府的,世子中毒之后,皇帝就趁机收回了世子的领兵之权,皇上知道长林军对祁侯府对世子忠心不二,便将长林军冰冻在东海之崖,小姐可要趁此机会将长林军要回来?”   “长林军是父亲和母亲一手建立起来的,自然是得要回来,不过不是现在。”祁之摇沉声说道。 第六十六章 让他移不开眼   门外有一个花海棠的小斯跑来通报道:“风掌事,有人强行要去坐那个位置,并且点了一曲叫惊鸿霁月的舞蹈,我们没有舞娘会跳这样的舞,前面已经有人开始闹场了。”   “楼主,我先过去瞧瞧。”追风起身说道。   “玉致,你也跟着去,你知道该怎么做。”祁之摇吩咐道。   “知道了小姐。”   玉致和追风开门朝前厅走了去,释迦从门外进来。   玉致和追风到达前厅的时候,舞台上已经有人开始捣乱,忽然一个身影朝着舞台正上方琉璃灯下面的一个绝佳位置飞了过去,追风和玉致正欲上前阻拦,只见那人衣尖还未碰到座位,前方一道掌风袭来,那人当下转身朝一旁躲过去,稳稳落在了舞台之上,所有人心惊的看着这一幕。   “我家主子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上去的!”凤非离刚一落到舞台之上,便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凤非离站稳身形抬头望去。   释迦双手抱于胸前,手中一把长剑,凤非离一眼便认出释迦手中的赤霄剑,眼神一凛。   “你家主子是谁?”凤非离眼睛盯着赤霄剑。   赤霄剑本在九州大陆的神兵利器中排名第五,他曾派人去盗取,全都送了性命,无一人回来。   “主子便是主子。”释迦冰冷道。   凤非离的随从见释迦对自家主子无礼,指着释迦斥道:“大胆,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竟敢对我主子不敬!”话落拔出剑就要去教训。   释迦冰寒的眼眸扫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将目光移向别处。   这不屑的目光让那随从越加生气,拔剑就冲了上来。   “住手!”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喝住了那名随从,众人让开一条道,追风走了过来。   “公子来我花海棠必然是在寻乐的,上方的位置是本店一名贵客早已预订了的,公子若也想一坐,在下可为公子安排,只是不是今日。”追风话语之间没有一点谄媚奉承,又那般不偏不倚。   “你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吗?竟敢叫我家公子等!”随从吼道。   “既然各位来到我花海棠就必须要遵守我的规矩,即便今日在此的是皇子皇孙,风某也只有这一句话。”追风肃容道。   “你……”   “无论你的主子是什么人,今日在这里的皆是世家公子,想要在皇城中比身份高低,你恐怕是找错地方了!”玉致的话让在场的人对这主仆二人有了不满的情绪。   这皇城之中,尤其是在花海棠里面,随便抓出一人来不是王子便是皇孙,达官显贵更是不少,此人想在这里显摆身份压制他人,只会让人越加反感。   然而玉致的开口,让楼上看戏的一双眼睛看到了她,手中的折扇忽然一顿。   “殿下,那不是祁侯府嫡女身边的丫鬟吗?”身旁的侍卫说道。   “今日还真是没有白来。”楼上的男子淡淡一笑,看戏的兴趣越加浓厚了,此人正是暗自出宫的六皇子夜夙。   凤非离把玉致的神色看在眼里,又扫了一眼一直空着的那个座位,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何人,竟然连一个护卫和丫鬟都这般不寻常。   “咔!”扇子一合,运用轻功朝着空位飞去。   果然如他所料,他还没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刚才拦他的释迦再一次出现,并且成功的阻拦了他。   此次,凤非离是为了逼出释迦幕后的主子,因此出手狠辣。   释迦虽然是摘星楼暗卫之首,可是在与凤非离的较量中还是落得下风,凤非离一道掌风袭向释迦,释迦向后躲闪,凤非离便趁机飞向空位。   释迦及时发现,一个回旋式飞踢,迅速躲过掌风,随之追了上去。   “让他去坐!”人群中传来一道轻灵的声音。   凤非离差一步就踏上那个位置,听见这个声音他身体反射性的朝后飞离,稳稳落在了舞台之上。   这道悦耳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紧张的气氛,众人皆四处张望寻找着说话之人。   凤非离一双深眸也四处扫视着,终于从人群中走来一袭白衫的少女。   夜夙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祁之摇。   “阁下既然对那个位置情有独钟,本小姐让你一次又有何妨?”祁之摇缓缓走来,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道。   看到祁之摇的第一眼,凤非离便认出了祁之摇,对于祁之摇的印象,让凤非离起了逗她的心思。   在对上凤非离的第一眼,牙齿咯吱的咬了一下,原来是他!   上次在甘泉行宫,污蔑她是刺客,险些就被禁卫军给当成刺客杀了……在乾祥宫没能向他讨回来,既然他现在想装作不认识,那就大家一起装!   迅速在脑海中过滤着当时的场景,不露声色的算计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踏上了台阶。   二楼,夜夙手中的扇子摇得越来越慢,最后竟然渐渐忘了动作,一双凤目盯在一袭白衣的祁之摇身上。   他从小就认识祁之摇,可是却从未仔细看过她一眼,自从她被秦隐休了之后,更是觉得此女比传言还不堪。   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会让他移不开眼睛。   祁之摇言笑吟吟走上台,在距离凤非离三米的地方站定,无论对方身份如何,上次的仇怨,她怎么也得收回三成来。   “刚才不是很想坐那个位置吗,本小姐让给你便是。”双手环在胸前,挑衅的视线射向凤非离。   凤非离极少受到这种挑衅的目光,唇角轻轻弯出一道弧度,手中的扇子“咔”一声打开摇了起来。   “这位小姐看上去极为眼熟,不知我们可否在哪里见过?”凤非离盯着祁之摇的脸,嘴角一抹邪肆的笑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青天白日之下,公子问我是否在哪里见过我,不觉得唐突冒失吗?”不就是装嘛,她装了十几年的草包,还会胆怯不成?   凤非离眉头微微一挑,他在凤临国也是这般说话,在天曜皇朝竟然就变成了唐突冒失,但心里也明白,她是有意在话语上讨便宜。   还不待他开口辩解几句,祁之摇的声音再次响起:“况且,以这样的方式搭讪女子,实在是没有新意。”   话落,周围的人轰然大笑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清誉值多少银子   好伶俐的一张嘴!   凤非离看着面前清丽无比的女子,都说与他联姻的五公主乃天曜第一美人,见过之后也不过是个寡守礼节的木头桩子,脑袋更是榆木,与眼前人相比,竟黯然失色了。   “方才所说不过是揣度之词,小姐这般取笑倒让在下无地自容了,请恕在下冒失。”她想借机激怒自己,然而凤非离也并非等闲之辈,就按着她的套路出牌。   祁之摇微微一愣,这人倒还有些见识,懂得适时收敛锐气。   “今日在场的都是皇城内有头有脸的贵重之客,你方才将我的护卫打伤了,此事若是传出去,你让皇城的人如何说我一个小小女子?”   如此说,便是要给个说法。   这话的确是在情理之中,众人都点头小声议论着,好好一个女子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自然不是说一句“冒失”所能摆平的。   于是,许多人都站在了祁之摇这边。   “对,这位公子说话欠妥,应该道歉!”   “道歉!”   “道歉!”   一时之间,满场的人都站在了祁之摇一边,大声的喊着要凤非离道歉。   凤非离眉头微微一蹙,注视着祁之摇,此女倒是有让他生气的本事。   夜夙嘴角一抹好笑的弧度,正看得悠然自得。从前从未觉得祁之摇这般有趣。   “在下唐突了小姐,愿意付出代价挽回小姐的闺誉,只要小姐说得出,我就付得起。”凤非离忽然用一种极为轻佻的眼神打量着祁之摇,似是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用银子不能解决的事情。   “公子这是要用银子买我的清誉吗?你是否估过价码,到底一个人的清誉值多少银子?”祁之摇冷笑一声。   “一个君王若是没了好的声誉就会失去民心,甚至逼得民众举兵造反,失道寡助,他可能因此会失去一个国家;再如在场的各位,若是没了清誉,就无人与之为伍,孤独终老……可见大到一国之君小到平民百姓,清誉都是每个人最为宝贵的东西,公子以为我的清誉能开多少价码?”   台下再是一片议论之声,大家并没有因为凤非离的阔绰而高看他,在场能来花海棠的哪个是穷人?   凤非离殊不知他刚才说的话已经将自己推到了枪口上,等反应过来脸色并不好看。自打出生以来,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挤兑到如斯尴尬的境地!   想到这里,滔天的怒火袭上他的头脑。   手中的折扇猛然合上,双手发力,从背后扣住祁之摇的手腕,祁之摇趁机抓住他的手臂,袖中匕首一滑,凤非离急速收手,衣袖险些被划了一道口子。   祁之摇身形稳住,盯着凤非离怒极的脸。   “竟对一个弱女子动手,小人行径。”   凤非离以咫尺的距离看着祁之摇,几乎可以嗅到她身上独有的女儿香,忽然之间心神一荡,松手了。   “我……”   而祁之摇也在较量之间看到了凤非离手腕上的一个虎头纹身,开口道:“你们凤临国的人,都是这般恃强凌弱的吗?”   凤非离一怔,但很快发现自己手臂上的衣袖被划了一道口子,手腕上的虎头纹身暴露了出来。   在场的有许多都是世家公子,也都听说过凤临国太子前来天曜皇朝联姻之事,忽然有一个声音说道:“他就是凤临国的非离太子!”   随从一听有人爆出了自家主子的身份,料想这个女子定会吓得跪地求饶,冷笑一声看着祁之摇,凤非离也看向祁之摇的脸。   站在楼上的六皇子夜夙也停下了手中的折扇,看着下面的祁之摇,他也想知道,祁之摇会如何应对。   片刻之后,祁之摇开口道:“传言说凤临国非离太子风流纨绔,听说曾经喜欢上了一个绝色美人,那美人也倾心以对,哪知红颜薄命,太子伤心欲绝从此一蹶不振,我本还想为非离太子的痴情点一个赞,没想到传言乃是虚辞。”   祁之摇说道这里,讽刺的冷笑着看着凤非离,继续道:“如今非离太子丰神俊朗的站在花海棠中饮酒作乐,还与弱女子动手,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话落,凤非离气极反而面容含笑:“没想到姑娘对本太子的事情这般关注,可是也想成为本太子倾心相付之人?”凤非离名声已经不可能比现在更烂了,索性就跟她好好打一个嘴仗。   这话让玉致和释迦心头不悦,追风也敛下了脸上的笑容,只听祁之摇快人一步开口:“想不到非离太子不但是个伪君子,还这般自恋到厚颜无耻的境地,我祁之摇虽然身份不高名声不美,却也不愿与你有半分瓜葛。” 第六十八章 赔罪之礼   “女子以温婉恬静为美,小姐虽然聪慧过人,可知过于牙尖嘴利就会丧失那份可爱?”凤非离靠近祁之摇轻轻说道。   祁之摇面色不动,突然笑了一下:“公子这般说,是想为自己的行为补偿点什么吗?既然公子这般有诚意,我若是不接受就显得太过矫情了,本小姐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公子既要赔罪,不如将门口那辆黄色的马车给我,如何?”   凤非离完全没想到祁之摇转话题会这般快,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要他的马车,若是他不答应,他凤临国太子的面子何存?此刻他已经骑虎难下,只有顺着祁之摇的话头接下:“既然小姐喜欢那辆马车,那便送给小姐,就当本太子今日冒犯小姐的赔罪之礼。”   凤非离深深看着祁之摇的脸,这张脸,他一定要牢牢的记住!   玉致这一刻无比讶异,就连释迦和追风也不得不为自家主子刚才的话脸红。   “黄色的马车”?那明明是辆赤金的好不好?主子这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果真特别!   过了很久,卿玉坊的舞台上了新的舞娘,跳着新的舞蹈,许多人的话题之中大都在聊着方才发生过的事情。   夜夙和凤非离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雅间,祁之摇坐上属于她的位置,雅雅的品着清茶,思索着东海之事的处理办法。   不多时,祁之摇便以如厕为名回到了后庭,而凤非离也从暗处到了夜夙的雅间,殊不知夜夙所在的雅间的桌子底下,早已经装下了祁之摇的“窃听装置”,即便不用人躲在门外面也能听到房间内人说话的声音。   凤非离耍着手中的鎏金扇,冷笑着开口:“六皇子到是看了一场好戏!”   夜夙面色不动,淡淡开口:“你可知我父皇最痛恨什么人?”   夜夙看着凤非离,继续说道:“我父皇最痛恨的不止是官员之间结党营私,更痛恨朝臣权利过大不受他压制,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我们几个皇子,父皇也绝不放心。”   “今日下面坐着的人,有朝中官员,有世家公子,我若是出现,是应该帮你还是帮祁之摇?”   凤非离支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祁之摇是什么人吗?”夜夙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她是祁侯府唯一的嫡女,也是祁之炎唯一的妹妹,是长林军最忠心的主子,祁侯府虽然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侯府,但是有十万长林军还在东海,父皇这些年一再纵容祁之摇在皇城兴风作浪,就是因为长林军尚未进入到朝廷的编制中。”   说到这里,夜夙的脸色显然阴沉了下去。   “以我的身份即便刚才出现也不可能帮你,若是帮了祁之摇,过不了几日就会有大臣的奏折送到父皇面前,父皇一旦将我与长林军联想在一起,我便真的失去争取长林军的机会了。”夜夙眼眸中多了一抹幽深暗沉之色。   凤非离垂下眼眸,睿智如天曜皇帝,他不可能不知道夜夙暗中的行动,但是仍旧放任不管,只不过是因为夜夙的行为尚未触碰到天曜皇帝的逆鳞,既然如此,他在后面洒点油扔个火种帮他一把。   “如此说来,祁侯府的确是一个阻碍,想要除掉祁侯府,当下就可以从祁之摇身上动手,此事你交给我。”凤非离说道。   “做事小心一些,即便是失手也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以刚才祁之摇的一番表现,夜夙并不认为凤非离能杀得了祁之摇,不过事事都无十分的肯定,留有一分希望也无不可。   “放心,此事本太子自会有法子治她!”   凤非离出了门,看到门边守着的四个守卫心中了然,夜夙做事果然万分小心。   夜夙和凤非离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房内楠木八仙桌上有一盆檀香木精雕细刻而成的花儿,就是这一盆花将他们刚才所密谋之事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祁之摇的耳中。   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声线系统,祁之摇正是利用了声线系统的原理,把檀香木刻成喇叭状的花,花枝里面也是掏空了的,在花盆下面接上一根竹筒,竹筒内也掏空了节,如此一来,一个最原始的偷听器便做成了。   当房间里有人讲话的时候,在接好的另外一个听筒那里,便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而他们刚才所说的话,自然是全都听在了祁之摇的耳朵里。   释迦就站在祁之摇旁边,听见夜夙和凤非离的对话,冷嗤一声,竟然敢对小姐下手,他第一个不放过。   祁之摇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追风你尽快安排,我明日便要出发去东海,祁侯府经过了大风大浪,绝不能毁在凤非离手上。”   “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六十九章 秘密出皇城   追风领命而去,玉致开口道:“六皇子也太天真了,他以为凤非离真的会帮他吗?恐怕是帮他早日扰乱天曜朝纲,凤临国好趁火打劫!”   祁之摇静默不语,这一点玉致能想到,夜夙不可能想不到。既然如此,他还与凤非离合作,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最后的那只黄雀到底是夜夙还是凤非离,就看这场博弈谁更技高一筹。   祁之摇此时站在东海海岸边,迎风而立,白色的衣衫随风摆动着,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浪涛,不时地拍打着海岸的沙滩,拍打着浅滩上的圆石,浪花发出巨大的响声,头顶是乌云罩顶,眼看着天就要下雨了。   她第一次来此地是多年前跟随母亲一起来的。她极目远眺,在那一片翻腾的波海中飘着一叶轻舟,那一叶轻舟在巨浪中忽左忽右的摆动着,仍旧稳稳的浮在江面之上。   轻舟靠岸,祁之摇跃身从岸边飞去,稳稳的落在轻舟之上。   “你来了。”船夫的声音粗狂有力,却是肯定的用语,显然他们之间早已经认识,并且相约过。   “是,你真是好眼力,多年不见也能一下子认出我来。”祁之摇望向湖心,巨浪翻滚,卷起半天高的浪头,扑下去又再卷上来,宽阔的海面上只有这一叶扁舟,人立天地间微小的若一粒尘埃,那些污浊之气好似离自己很远,又好似离自己很近。   掉头望向行船之人,只见他注视着自己,祁之摇淡然一笑。   “多谢你帮我守着长林军,多谢你为我传信,你答应我娘亲的承诺已经做到了。”   船夫听了祁之摇的话后有些窘迫,飞快的掉转视线,望向江面,暗哑的声音响起:“我曾经犯过大错,是你母亲不嫌弃将我留下,况且,长林军也是我割舍不下的。”船夫的眼神有些迷茫,如今物是人非,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尽自己的力量弥补当年的过错。   轻舟慢慢的划远了,直到在岸边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   轻舟行进到了一片大雾之中,穿过大雾,远远的便可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岛,岛的四周暗礁淹没在水里,若隐若现,这便是传说中的黑匣子岛。   多少年来不断有人出海寻岛,但皆一无所获,原因便是小岛四周的这些暗礁,只有轻舟能穿行在暗礁之中,大船只要一靠近暗礁便会触礁,最后船毁人亡。这附近的海水里有很多叫不出名的生物,不时的露出硕大的脊背,黑漆漆的埋落到水中去,掉入海中的无论人还是动物,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黑匣子岛像极了一个世外桃源,轻舟一停,祁之摇纵身跃上岸边,回头却发现轻舟已远去,只听见他传来一句:“明日一早老身再来接小姐。”   祁之摇站在岸边打量着逍遥岛,三年没有来这里,岛上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岛的外围种了很多奇异树木,摆列在错乱有致的阵法,若是不小心硬闯,只怕会丧生阵法之中,祁之摇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冷喝:“什么人?”   祁之摇听着声音知道是星痕,三年不见星痕应该是个俊朗的少年了吧,不知还认不认得她。想到这里,祁之摇忽然玩心一起,掉转头望着星痕,笑而不语。   星痕看着眼前的清绝女子,唇红齿白的,一双眼睛如星空闪耀的星陨,深深的将人吸引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星痕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祁之摇看到星痕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本正经的开口:“有人擅闯黑匣子岛,来人将他拿下!”   随着星痕的喊叫声落,从四面的树丛中忽然冒出来十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瞪着祁之摇。   祁之摇抖了抖眉,清冷的声线响起:“星痕你这混小子,我还没发话你倒先叫人了,刚才我若出手的话,你现在还有命在吗?”   刚才没看出来人的身,这话一出口,他哪还会听不出来?激动得一把拉住祁之摇的手:“少主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星痕真的很想冲过去楼着祁之摇,三年不见他实在是太想念少主了,有几次想出岛去皇城找她,可都被风叔和青姨拦住了,可是他现在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所以他拉着祁之摇的手之后又很快放开了。   跟在星痕身后的都是岛上的护卫,一听到星痕叫楼主都愣住了,他们的少主不应该是个男子吗?   星痕身后走出一人飞快的开口:“星少爷你认错了,这女子不知是哪里来的奸细,我们应该立即将其拿下交给风将军处置才是。”   星痕听此话,回身用力的抽了一下那人脑袋:“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少主,从前少主来的时候都乔庄成男子,这才是少主的真实面目!” 第七十章 少主回岛   “什么!”众人大惊,随后慌忙跪地,齐声高喊:“欢迎少主回岛!”   “好,大家都辛苦了,起来吧!”祁之摇轻点一下头,不多时便又都自动散去。   星痕头前带路,领着祁之摇走到黑匣子岛的总部,一路上奇峰怪石,断岸绝壁,险象丛生,若没有人领路,想要进去并不容易。   “岛上的人都好吗?”祁之摇问道。   星痕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大家都很好,少主就不要担心了。”   祁之摇虽然走在星痕的身后,星痕脸上的微表情不可能瞒过祁之摇的,祁之摇不悦的开口:“什么时候学会撤谎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星痕怔了一下停住步子,掉头望向祁之摇:“一会儿见到风叔,风叔自然告诉主子的。”   祁之摇沉默不语,看来他们真的遇到麻烦了。   两个人绕过了翠石屏障,又走过了树木屏障,远远的看到一幢高大华丽的楼阁林立在奇峰丛林中,威严雄伟,大放异彩,殿前栽种了许多的竹子,应轻风中摇曳,发出沙沙之声,那高大的楼阁上书写着摘星楼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笔走如飞。   这字大概是风叔写的,门下层层石阶,白玉为栏,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的,都是以前长林军中的士兵,每个人都脸色沉重。   进进出出的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星痕和祁之摇,暗自猜测着这美丽的女子是何人,竟然让星少爷直接给带回来了,要知道岛上严令不得有外人入内!   祁之摇抬起头来,扫见每个人脸上露着的惊艳之色。   风叔在大殿里听到外面的响动,出来便看到众人围在中间的祁之摇,快步走来拨开人群,一直走到祁之摇面前,仔细的看了看,突然单膝下跪恭敬的开口:“少主,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风叔。”祁之摇忙扶起风叔,眼眸中竟有些晶莹。   风将军的这句话一下子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是他们少主?传言和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风叔抬手示意大伙儿都散开,星痕抬手让一个手下去把其他人都叫回来,少主回来定然要见一见的,那人应了一声便闪身离去。   祁之摇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大殿,这是摘星楼最大的一个主殿,简洁大方,说不上华丽,却威风凛凛。   大殿两边分摆着几十个软垫,每个软垫前面都有一个矮几,摆放茶水果蔬等物的,此处应该是用来商议事情的。   最正中一张楠木的龙凤矮几极是醒目,那是祁之摇的位置,在她的矮几旁边分别摆了三个软垫,便是风叔等三人的位置。   祁之摇走在众人之前,到最中间的矮几前坐好,下方,风将军领着众人朝祁之摇跪下去,高声呼道:“属下等参见少主!”   祁之摇摆摆手,下面寂静无声,领头的风叔站了起来,严肃的开口道:“请少主训示。”   祁之摇望着下首,整个大殿跪了上百人,这些曾经都是长林军中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才,如今却只能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小岛上苟且度日。然而也没有想得到,曾经叱咤九州大陆的长林军竟然就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摘星楼。   “你们既然认我为少主,我也应该与各位坦诚以对,今日我便告知各位,我不但是你们的少主,我还是摘星楼的楼主,天曜皇朝祁侯府的嫡女,我还是一个女人。”   祁之摇的话音一落,大殿上一片死寂,只听见廊檐外雨滴落在石阶下,发出叭叭的声响。   他们之中见过少主真面目的人就那么几人,所以在军中都传言他们的少主是一个英武的男子,从未想过竟然会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带头鼓起了掌,掌声连成一片。   “各位请起!”   “谢少主!”   坐下之后,祁之摇掉头望向风将军:“风叔,刚才我进岛的时候,发现每个人脸色都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祁之摇话音一落,那风叔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旁边的星痕脸色暗了下来,半垂下头,偌大的殿厅上顿时寂静下来,半点声响也没有。   风叔迟疑片刻,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的眸光落定祁之摇的脸上:“少主,你刚回来,这些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风叔既然把我当成是少主,就不该对我隐瞒。”祁之摇脸色有些冷萧,不悦染于眼底。   风将军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只好开口道:“少主此次前来岛上,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货船被扣押之事,除此之外……”风将军想了又想,开口道:“这次官府不仅扣下了我们的货物,还扣下了我们的人,而此次带货出去的是青浅。”   祁之摇头顶罩上寒气,脸色阴沉下来,眸光中闪烁着彻骨的寒意:“此事我已经知晓,我上岛之前已经吩咐了追风去办事,剩下的我自然会处理,明日我就出海,夜傲如此狂妄,我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属下告退!”听到祁之摇的这一席话,心下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见少主,但是却对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少女有一种无形的信任感。   等到大殿上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时,坐在一边的星痕飞快的开口:“少主,明日我随你出海。”   “恩,那今天早点休息。”   翌日,祁之摇带领着星痕,一身男装到了与颖王夜傲约定的地方。   一进门,夜傲早已经等在那里,祁之摇并未多看一眼夜傲,而是走到一边坐下,一语不发。   “既然相识,为何装着不认识?”夜傲盯着祁之摇的脸淡淡一笑。   祁之摇脸色一沉:“原来颖王还知道我们是认识的,我以为颖王殿下在扣押我摘星楼的货船之时,就已经不认识火凰了。”   “请坐。”夜傲不置可否,脸色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堪。   祁之摇坐在夜傲的对面,今日他们的谈判如果成功了,茶叶如数归还,若是谈不成功,不但没有茶叶,连带的接下来的很多生意都会影响。 第七十一章 谈判   “火凰今日来此并非是为了喝茶!”很快有貌美的婢女端了茶走过来,将茶盏分递到他们面前,缓缓退至一边,夜傲挥手示意:“你们都下去吧。”   祁之摇见他想单独谈,也挥手让星痕他们退出去:“你们也下去吧。”   独立的雅间里薰着麝香,墙上挂着古色古香的山水画,两人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僵持着,祁之摇感到有些压抑,看来他在等她开口。   既然要谈,何必拘泥谁开口呢,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那批茶叶到底有没有问题,我想颖王必定心知肚明,不如开门见山了说,颖王如何才肯把茶叶归还我们?”   夜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和聪明人说话果然容易得多,他一直相信祁之摇的脑袋是一流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掌管摘星楼。   “楼主还真是快人快语,那本王也不兜圈子了,从现在起,你们从东海航道过的货物,我要抽三成,另外,我要一万只火枪,只要楼主答应此事,本王便把那批茶叶归还给你们。”夜傲霸道冷硬的开口,他知道他提的这个条件对摘星楼有多苛刻,但是摘星楼既然想走他的管辖区域过,就必须要答应,他也料定摘星楼主不可能不答应。   夜傲话落,祁之摇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夜傲果然够狠,竟然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摘星楼每年给他的好处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野心,还想要火枪,无非是听到传言,律风一举歼灭凌王叛乱便是因为与摘星楼买了火器。   她祁之摇若是那么容易摆布的人,夜傲也太不自量力了。   “如果我不答应,颖王打算如何?”她反讽的开口,眼眸中布着深深的阴冷。   夜傲见她的言语有些尖锐,知道自已激怒了她,但他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就不怕她火凰翻脸。   “不过是一桩生意而已,对于摘星楼来说茶叶中的三成无异于九牛一毛,楼主到底是不愿意本王抽这三层,还是不愿将火枪给本王?”   “金钱是小名誉是大,颖王觉得以此来威胁火凰就一定有效吗?”   祁之摇说着从星痕手中接过两道奏本:“王爷深居庙堂,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星痕,你给王爷念念。”   “是。”星痕接过奏本,打开。   “臣南阳郡守启:东海藩王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颖王辖内重赋税,百姓怨声载道,累皇上之圣名。欺压民女,纵容府中之人欺压百姓,民情苦不堪言。臣上表吾皇,扣请圣裁!”   “领侍卫内大臣启奏皇上,臣奉皇命巡查至东海,察觉东海颖王于年前屯兵数万余人,暗中练兵修建工事,恐若安王、凌王之心,恭请皇上圣裁!”   星痕将手中的两本奏书一一念出来,颖王顿时脸色乌黑,盯着祁之摇:“你……”   “这两份奏本是南阳郡守陈义和领侍卫内大臣纳兰浚那里得来的,颖王觉得,若是这两份奏折送到皇上面前,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祁之摇浅浅一笑。   “你竟敢威胁本王!”夜傲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冷冷的望着祁之摇,一丝怒意染在唇角,雅间里顿时充斥着冰寒之气。   “火凰也是跟着王爷你学的,不如我替你设想一下吧。若是皇上得知你在东海鱼肉百姓,坏朝廷名声,可能只是下令罚你两年的俸禄,可凌王叛乱的事情刚刚平息,若是你私自屯兵之事传至皇上耳中,你猜皇上会作何猜想?”   “如果我是王爷你,绝不会笨到如此做,原因有二,第一,你扣了摘星楼的货物就是在逼迫我们,天曜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若没有摘星楼的帮助,恐怕第二个实行新政的便是东海,届时,你恐怕会是第二个凌王。第二,王爷心中应该明白自己当时是如何拿下东海运输的,摘星楼既然有本事捧你上去,也自然有本事把你拉下来。”祁之摇说完,退至一边喝茶。   夜傲怔了怔,火凰牙尖嘴利,太狡猾了。不过她说的倒是一针见血,他能有现在的位置,摘星楼功不可没。若是他失去了摘星楼的支持,想要在东海立足,恐怕只会更难。   想要从火凰手中得到火枪,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如果靠着摘星楼便可免去此后顾之忧,不要也罢!   权衡之下,夜傲大笑了起来:“摘星楼主果然好本事,本王相信摘星楼能成为可靠的后援,既然如此,那些茶叶,本王放行便是。”   说罢,便朝外喊道:“来人,传令下去,立刻将仓库中的茶叶放行,任何人等均不可为难。”   “颖王果真爽快!”祁之摇放下手中的茶盏,玉致便将一张银号的凭信递到了夜傲面前。   夜傲一愣,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惊异的看向祁之摇:“这是何意?”   “天曜皇朝明令不得私售火器,不答应给你火枪也是有原因的,这张凭信,是这批茶叶的三层抽利。”   似乎没想到火凰还会同意他的三层抽利,又惊又喜之下,拿着凭信不知如何开口。   “摘星楼的货船往后还希望颖王多加照应,我必不会亏待。”祁之摇开口道。   “楼主放心,以后摘星楼在东海的航运就交在本王身上!”意外的得到了便宜,夜傲自然得卖乖,爽快答应道。   祁之摇满意的点头,琉璃似的眸子闪耀着,犹如碧波一般潋滟动人。   夜傲一愣,他很想一睹这双明眸之下的那张容颜,可是也明白今日他已经不能再提任何要求,便将心底的好奇压了下去。   踏出门槛,门外正是一滩池水,池水一片静谧,等在外面的释迦看主子和玉致的神色,便知道此事已经成功了结,上前牵马。   “回岛!”飞身跃上马背,祁之摇一声令下,三人的马蹄溅起一阵尘土,急速而去。 第七十二章 她终于来了   回到岛上便收到皇城传来的消息,下个月十六,凤临国太子将会迎娶太子妃夜思芸,皇帝为此大赦天下,举国欢腾。   “小姐,我们现在要回皇城吗?”玉致看着祁之摇开口道。她跟着祁之摇多年,有时候也能摸索一点主子的想法。   “三日之内一定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祁之摇双眸看着手中刚刚从来的密信,上面简单的写了一行字:君夜邪在皇城。   “是,我这就去准备。”玉致转身去收拾行囊。   她急于回皇城并非是为了夜思芸嫁人,而是为了……君夜邪。   祁之摇在几日之后的傍晚赶回了皇城,先回到花海棠,吩咐追风追查君夜邪在皇城的落脚之处,没来得及吃点东西便赶回了祁侯府。   月光朗朗,街道边高高的梧桐树木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格外清亮,石砖缝隙中冒起的草苗在暗夜之下,有一个黑影轻灵的闪过,若隐若现的在薄雾中穿过,顺着高墙比率苔藓铺成的翠绿色小径疾驰而过,身形一闪,便就进了高墙之内。   入夜,凉风吹来,使臣行宫戒备森严,侍卫每个时辰换一批,而且每过一刻钟就有一队巡逻士兵,戒备滴水不漏。   祁之摇不禁想夸赞君夜邪一番,使臣的行宫的确是最佳的藏身之地!   东厢房中的灯还亮着,祁之摇身轻如燕,来到了东厢窗外,透过窗纸上的小洞,她看到屋里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但看身影也觉得他高大而挺拔。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   看了许久那人也未动,祁之摇料想他是睡着了。   祁之摇并没有低估君夜邪的实力,在进房间之前她先放了能使人昏睡的迷烟,她自己早已经用了解药,无须掩护口鼻。   进了房间,祁之摇并没有四处寻找什么,直接奔向躺着的君夜邪。   祁之摇手中抬着蜡烛,尚未看清君夜邪容颜,躺着的人眼睛突然睁开了。   那双眸子如鹰一般锐利又如千年寒潭水般幽深,祁之摇并非第一次见君夜邪,却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眼神,锐利的双瞳宛如要测透她的全身。   祁之摇一瞬不瞬的与那双眼睛对视,终于在三秒之后完全反应了过来,丢开蜡烛起身想跑。   “难得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冰冷的声线传来,祁之摇只感觉自己肩上一痛,那人已经一手抓在她的肩上。   心中暗叹一声不好,她只是先来查探一下君夜邪是否真的在此,不能与之纠缠。   灵光一动,她抽出脚踝上的利刃划破身上的夜行衣,将身体剥离夜行衣,凭借敏捷的身躯,反手将手中的利刃朝君夜邪射去。   君夜邪抽身躲避利刃,祁之摇趁此机会闪身逃出了房间,很快便隐入暗夜之中。   君夜邪一手抓着被划破的夜行衣,一手握住飞来的利刃。再一抬头,窗门大开,人已不见踪影。   他手中抓着的夜行衣中突然掉出一样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环,应该是挂在脖颈间的,可能方才她用力摆脱,无意中弄断了线。   仔细看去,那白玉环中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摇”字。   他越加肯定来人的身份了,俊逸的嘴角邪肆的笑了笑,她终于来了!   得知君夜邪就在皇城,祁之摇接下来便要想办法与君夜邪接洽,说服他帮助兄长解毒。只是她明白这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回到祁侯府,管家匆忙的跑了过来:“小姐,世子他……”   祁之摇不等管家说完话,立即就跑往青竹居。   此刻祁之炎躺在床上,呼吸极其微弱,似有似无,一张原本丰神俊朗的脸庞瘦弱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双目紧闭,脸颊苍白,薄唇早已经失去了血色,鬓边竟然生出几缕白发。   仅只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了,可见他体内的恶毒有多霸道,而他又遭受了多少折磨。   眼看着最亲的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她再也不能等下去了,转身出了侯府。   此刻,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追风的消息传来,君夜邪在南城的莲花亭中,她骑马疾驰而去。   诺大的莲花池在深秋已经变成了一个荒芜的水塘子,细雨蒙蒙,烟幕迷茫,轻风拂过,袭来一阵凉意,雨打残花,湮没了昔日的繁华,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快的疾驰在细雨之中,身后不远处,玉致紧随其上。   玉致手中还拿着伞和披风,可是前面的人影速度太快了,眨眼便将她甩得很远了。   祁之摇远远果然看到一个人影立在亭中,心里大喜,飞快的奔过去。   冷寂萧瑟的池水上,君夜邪一身紫色林立,看不清他的容颜,正在吹箫,箫声婉约,带着一种静寂和无声的威仪。   祁之摇一口气跑进亭中,背对着她的男子一身紫色华服,黑发如瀑,飘逸的披散在身后,听到身后有人来的声音,君夜邪并未转身。   祁之摇走到君夜邪身后,开口:“君夜邪,你我之前的确有些小恩怨,我今日站在这里,是想求你救我兄长。”   箫声停,那抹紫色身影缓缓转身:“祁小姐说话倒是爽快,只是……”   “只要你救回兄长,你我的恩怨,要杀要打,任你处置。”生怕君夜邪拒绝,祁之摇率先开口。   雨滴落地,清脆有声。   君夜邪听此,淡淡一笑:“你堂堂祁侯府嫡女,要是打了你杀了你,即便你同意,恐怕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你说的这个办法似乎行不通。”   “那你想如何?”祁之摇反问,她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只要君夜邪出手相助,救回兄长,她便任由处置。   君夜邪似乎思忖了片刻,开口道:“报仇最大的快感,莫不是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慢慢死去,而她无能为力。”   君夜邪这句话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祁之摇冷冷的盯着他:“我以为七绝殿殿主即便冷漠无情,也还有人性,原来是我想多了,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何为人性。”   祁之摇的这句话似乎对君夜邪起了一点作用,只见他俊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凶狠:“如你所言,我是一个没有人性的人,那又何必要管别人的死活!” 第七十三章 一跪求医   祁之摇没想到她的话会让君夜邪生气,她冷静下来,她现在不能与君夜邪斗气,兄长还需要君夜邪的帮助。   祁之摇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君夜邪突然走出亭子,站在了细雨之中,祁之摇也追了出去。   雨,下得有些大了,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一个乌丝披肩,一个白衣胜雪,两个身影在雨中竟然出奇的和谐。   人性两个字是君夜邪心底不愿提及的伤痛,祁之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挽救家人,原来他们的禀性竟然如此相像。   突然,君夜邪仰天大笑,祁之摇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却看到他的笑声陡然停了下来,脸孔阴沉的望着自己。   “既然你求我,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不是么?跪下!”   君夜邪的话飘飞在细雨之中,玉致跑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惊失色,大声叫道:“小姐不可以!”   祁之摇冷冷盯着君夜邪的人,对于一个没有人性的人,无论再多的言语也软化不了他,如果能救兄长,她一跪又如何!   雨点打在她的发丝上,顺着脸颊流下,混合到眼角、脸颊,流到嘴里,有着苦涩的味道。   她双膝一弯,缓缓往下跪,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君夜邪淡然的看着祁之摇,似乎不敢相信如祁之摇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为了祁之炎抛弃自尊,向他这个冤家下跪,这使得他的心里咯噔一声。然而下一刻,他长袖一甩,在祁之摇跪下的最后一刻,转身离去。   “我是不会帮你的。”冷冷的抛下一句话,他足尖轻点水面,便随风离去。   空旷的莲花池,空旷的亭子,仅只剩下祁之摇一个瘦弱得身影,她跪在雨中,挺直的脊背慢慢的弯下去。   玉致立即上前将伞撑开:“小姐,他根本就无心相助,您快起来吧!”   任凭玉致如何扶着她,她也没有站起来。   雨水拍打在脸上,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荣王府,冰玄阁。   此时天已经大亮,秋里薄雾褪去,但是天色并未放晴,云雾上空阴沉厚重,一看便知又是一日的秋雨。   轮椅从屏风后面缓缓出来,站在窗棂前摆弄着花草的男子唇角幽幽一笑,转身看着轮椅上的人,邪魅的声音响起:“这个时候约我见面,就不担心被人发现?”   “即便被人发现,传到太子耳中,也是你君夜邪野心过大,一脚踏两条船,荣王府不过是你其中一条……再说了,凭你七绝殿殿主的功力,进一次荣王府也能被人发现的话,还是趁早别混了!”   听此,紫色的身影大笑了起来:“你知道在这一点上你很像一个人么?”   律风不说话,看着君夜邪。   “有时候你说话与祁之摇出奇的相似你知道吗?”君夜邪说道。   律风笑笑:“长话短说,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救祁之炎。”   这句话令君夜邪一怔:“你想让我帮祁之摇?为什么?难道真是为了祁之摇吗?”   律风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他移开目光,淡淡开口:“别忘了东海的十万长林军他们只认祁之炎为唯一的主帅。”   君夜邪听着这话,不知道相信还是不相信,良久没有说话。   他想起白天在莲花池边,祁之摇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我答应了夜黎渊要帮他除掉祁之摇的,你居然让我帮她。”   “夜黎渊与我之间,你迟早要做出选择,选我还是选他,你心中自然有掂量,今日向你提出的要求,你可以拒绝,那我也就将你今日的答案当成我们往后合作的诚意了。”律风淡淡说道。   君夜邪垂眸看着面无异色的律风,这个男人韬光养晦了十年,他手中的势力并不比夜黎渊差,说到底,夜黎渊除了一个太子的头衔之外,头脑简单,利欲熏心,并非是最佳的合伙人,反而是律风,更能帮到他。   但是君夜邪也明白一点,一个势均力敌的敌人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聪明的合伙人有二心。   暂且不论后事,律风也的确说对了一点,十万长林军还冰封在东海,祁之炎的确不能现在死。   “此事我会再考虑的,不过我想提醒少王爷一点,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自然不会忘。”   律风话落,一阵风声走过,君夜邪已经不见了人影,逐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爷,与君夜邪合作,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双眸幽深的看着窗棂前还晃动的花草,开口道:“风险越是大,获利也就越多。”   “爷,属下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您帮祁之炎,真的是为了那十万长林军吗?”   脑海中忽然想起白日里莲花山上看见的那一幕,祁之摇,七绝殿主,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脆弱的祁之摇。   第一次见她,她狠厉冰冷,完全没有侯门贵女的儒雅文静;第二次他亲眼看着她杀蛇取胆救夜思芸,明明是敌人,明明被夜思芸暗算过多少次,她仍然出手相救,她又明明是善良的;在甘泉行宫的暗牢中,面对静妃的种种严刑,她宁折不屈,那样的骄傲;第三次得知她被人暗算掉落邙山,他暗中出手相救,一起经历过多少生死的瞬间,她却从不放弃,她是那样的执着……   他见过祁之摇的千百种面孔,却从没见过这样脆弱无助的她。   所以,当逐子问他是不是真的为了十万长林军的时候,他竟然答不上话来。   趁着深夜,君夜邪无声无息的进了祁侯府,整个府邸之中有一种沉闷的气氛,都为了祁之炎的事情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小姐,君夜邪不肯出手救世子,可还有别的办法?”玉致着急道。   祁之摇杵着额头坐在书桌旁,半晌方才抬起头来:“懂得天元心法的只有君夜邪,他知道我一定会去求他。”所以他故意为难。   “世子已经不能等了,鬼医说过,明日是最后期限。”   “我知道。”   君夜邪在屋顶上听着祁之摇主仆二人的对话,嘴角不屑的笑了笑。   帮祁之炎驱毒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他愿不愿意的事情。   无声无息的离去,片刻之后追风到了祁之摇的门口,敲门:“楼主,是我。”   玉致忙上前开门将追风迎了进来:“这么晚了,什么事?” 第七十五章 最后一刻   追风大步走到祁之摇面前,说道:“楼主,属下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或许能帮到炎世子。”   一听能帮到兄长,祁之摇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消息?”   “今夜有人夜闯皇宫,盗取了皇上的一件东西,皇帝震怒,已经下令让禁卫军严查,据属下探查,夜闯皇宫盗取物品的不是别人,正是君夜邪。”   追风的消息对祁之摇很有用,皇帝震怒并不是容易平息下去的,即便君夜邪与夜黎渊是一伙的,夜黎渊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他,没有了皇城权势相助,就算他君夜邪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躲得过禁卫军的层层追查!   “吩咐下去,我要让君夜邪在皇城无处可去,将他逼到祁侯府来。”   “属下正是这么做的,现在满大街都是巡查的禁卫军,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在侯府中。”追风太了解祁之摇的做事风格,很多时候都会揣测她的意思做事。   祁之摇一笑:“做得很好,先下去吧。”   追风离去,玉致走到祁之摇身边:“君夜邪夜闯皇宫,到底要盗取的是什么东西?”他与太子合作,若是要什么东西,只需要与太子交换,似乎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还冒险。   祁之摇没有接话,她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了。   再说君夜邪,他从祁侯府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先前藏身的地方已经有禁卫军搜查,满大街的都是禁卫军,客栈酒楼,就连妓馆都是官兵,夜黎渊为了撇清关系,还亲自带人搜查,现在他能去的地方,似乎只有荣王府和祁侯府了。   他刚从荣王府出来,律风给他提的要求是救祁之炎,若他现在回去,定然也还是这个结果。   刚才从祁侯府出来,似乎那里更安静一些。   想到这里,君夜邪转身朝着祁侯府的方向而去。   是夜。   君夜邪蹑手蹑脚的翻窗而入,此处正是祁之摇的闺房,祁之摇武功不错,他还是要小心一点。   地面一片幽深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洒在墙头,他站在窗棂前,看着祁之摇的窗台上摆着一株曼珠沙华,花朵的颜色竟然是紫色的,不觉有些惊讶。   曼珠沙华生长在南方阴暗潮湿的地方,在北方的天曜皇城怎么可能养得活,况且还是最难养的紫曼珠。   月色之下,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其身后,眼角微弯,唇边有一丝寓意莫名的笑。   君夜邪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祁之摇,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她那笑,忽然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整个人愣在原地。   “七绝殿主深夜擅闯女子闺阁,有何贵干?”祁之摇阴冷的看着君夜邪。   君夜邪看祁之摇那副模样,瞅着她手中拿着一根长棍,只得漫天胡扯一通:“今晚夜色极美,本尊原本是在屋顶上赏月的,忽闻一阵花香,便顺着花香而来。”   “恩,七绝殿主这鼻子可真是灵得很,从使臣行宫到祁侯府可有好几里路。”祁之摇点点头,转身就朝外喊道:“来人啊,抓贼!”   “等……等等!”他君夜邪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今日被人家说成是贼,这要是传扬出去,他七绝殿主的脸面可往哪里放!   “说吧,你夜闯侯府,所为何事?”祁之摇抱手看着他。   君夜邪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扇子,挥着扇子摇头:“反正今日落在你手里了,你想怎么样?摆明车马说出来罢了。”祁之摇有事求他,他心知肚明,所以他料定了祁之摇不会对他怎么样。   正在祁之摇要开口的档口,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只听见初心和玉致的声音响起。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小姐的闺房!”   “擅闯我们小姐闺阁,你们首领是谁?”   祁之摇心头一喜,隔着门朝外问了一句:“何事如此喧哗?”   “祁小姐,末将杨震,奉命追查闯入皇宫的盗宝贼,追至此地,请问祁小姐是否看到可疑之人?”门外的杨震说道。   “祁侯府哪里有什么盗宝贼,你们快走,别打扰我们小姐休息。”初心说道。   “之摇搜查过真的没有贼人,我们自然会离开的,祁小姐,还请您配合。”杨震刚正不阿的说道。   祁之摇听着外面杨震说的话,抬眼看着面前的君夜邪,似乎正在犹豫着说还是不说。   而君夜邪也明白,只要祁之摇一开口,门外的禁卫军必然立刻冲进来,到那时,满大街的禁卫军,他无论如何也跑不掉,被抓事小,但是不能连累到母亲。   想到这里,君夜邪看着祁之摇:“你不过是要我帮你救祁之炎,我答应便是。”   君夜邪话落,只见祁之摇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没有看见什么贼人,兄长恶毒未除,皇上派来的三位太医也还在府中,可要请他们出来让你们搜查?”   身旁的副将拉了拉杨震:“祁侯府世子病重,皇上钦派太医驻守在侯府,若是刺激到了世子,闹到皇上面前恐怕难逃罪责。”   杨震听着副将如此一说,顿时开口道:“既然如此,打扰了。”   “走!”杨震转身,领着一队禁卫军离去。   祁之摇眼神示意玉致,玉致便带着初心送一队禁卫军出府了。   屋内的君夜邪走了出来,站在祁之摇身侧:“想不到你忽悠人这一套功夫还不错。”   祁之摇侧眼盯着君夜邪,他顿时静了下来。   “你放心,只要你帮祁之炎驱除身上的恶毒,我保你平安走出皇城。”   现在君夜邪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祁之炎他不愿意救也要救。   律风得知君夜邪进了祁侯府的消息之后,方才上榻入睡,他知道,只要君夜邪进了祁侯府,无论他愿不愿意,都会救祁之炎,因为祁之炎有一个狡猾如狐的妹妹。   之所以用狡猾两个字,是因为在他前几次出手相救她的时候,她明明可以自救,却偏偏要等到最后一刻,而他,就是她早已算计好的最后一刻。   祁之摇,是应该说她太聪明,还是城府太深?   第二日,三个太医轮流会诊,原本都带着一种循例的心理走走过程,没想到手搭上祁之炎脉搏的那一刻,太医忽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拨弄着他的眼皮检查,经过三个太医的确认,最后得出结论:炎世子体内的毒被驱散了,他的毒解了。 第七十六章 阴谋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祁之炎身上的恶毒是如何解的,市井很快有了传言,说祁侯府嫡女聚齐了三味十分珍贵的药材,三位太医竭心尽力,总算把炎世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无论外界如何传言,祁之炎如今正在康复之中,他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是何人解的,即便是之摇寻得了三味珍贵药材,没有君夜邪的天元心法,毒不可能解。   而世人都知道,祁之摇还是秦王妃的时候,因为寻找战天戟的时候得罪了七绝殿主君夜邪,以君夜邪的性子,定然不会出手帮助祁之摇。   所以,当祁之炎毒解得事情传扬出去的时候,关于是何人为祁之炎解毒,逐渐变成了一个谜。   随着祁之炎的康复,天曜皇朝一年一度的马赛拉开了序幕。   天曜皇朝地处北边,有广阔的草原,是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所以每年的赛马节都十分隆重。   赛马不分男女,只要能夺得前三甲,皆会得皇帝重赏。   去年夺得赛马头筹的正是禁卫军统领杨震,他原本只是一个守卫宫墙的守卫,一朝拔得头筹,便连升三级,又加上他在皇帝围猎时护驾有功,便擢升为禁卫军统领。   所以这个赛马节,多少个有抱负的世家子弟都将其视为跨入仕途的一条捷径,早早做了准备。   今年的赛马节,因为亓世子归京,少王爷击退叛军,祁侯府炎世子恶毒已清,天曜皇朝少年英才接连而至,皇帝兴致大涨,金口玉言说出今年赛马前三甲的奖品。   若能拔得头筹,领五万兵权;获得第二名,在仕途者连升两级,不在仕途者皇帝钦封官职,若为女子,则赐郡主封号;获得第三名的,无论男女,皆赏金万两。   祁之摇一直对于这种活动没有多大的兴趣,原本也没有那么多意愿想参加,但是对于赛马这种意外频发的活动,夜思芸又怎么可能放过让祁之摇参加的机会呢。   祁侯府的马车停在皇家别院外,早到的夜思乔准备前去迎接,却看到马车后面,祁之摇从马背上矫健的跳了下来。   随着祁之摇跳下马背,从马车里走出了龙惊亓,站在别院外面的几个官家千金一见,顿时丑了脸色。   她祁之摇也太有手段了,来到郊外也还有亓世子护送。   正恼怒着,只见另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通体全黑的马车,赶车的男子亦是一身黑衫,正是荣王府的护卫逐子。   尾随的车夫从马车后面抬了轮椅出来,拉开车帘,逐子上前要将律风扶下马车,只见马车晃动了一下,没有人看清楚律风是如何下马车的,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坐在了轮椅上。   俊美绝伦的容颜令在场的女子脸颊一红,在甘泉行宫里少王爷护着他,想不到如今到了皇城之外,仍旧护着她,祁之摇混到这种境界,那也算是厉害。   皇家侍卫一见来人是龙惊亓和律风,顿时上前迎接。   祁之摇与亓世子和律少王爷一同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夜思芸的耳朵里,此时夜思芸正在与众位小姐谈天说笑,接受众人对她马技的吹捧,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   她今日的心情颇好,因为她知道,只要过了今日,祁之摇三个字就将永远消失了。   而且最令夜思芸高兴的是,凤非离特地从应国赶来,她的马技精湛,一定要在未来夫君面前展露一番的。   此时,一个穿着宫装的少女正在展示琴技,琴声优雅,旁边几个女子都在赞叹。   “刘小姐这般琴技当真是悦耳至极,虽比不上易王府的嫡女,但也炉火纯青了。”   “的确不错,一个庶女能有这般造诣已经很好了,有赏。”   “刘倩谢公主赏。”刘倩脸上一喜,忙从古琴后面走出来,跪在夜思芸面前。   在赛马节上得了上次,日后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会被人高看的。   宫女捧出一个锦盒,夜思芸从中取出一对紫金钗,正想开口说赏,就看到一个侍卫匆匆而来。   “公主,属下有要事禀报。”侍卫满头大汗,芸公主早有交代,凡是与祁之摇有关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过来说。”夜思芸放下手中的紫金钗,示意刘倩退到一边。   刘倩虽然不甘,还是默默的退下,心中暗怨。   “禀公主,祁侯府嫡女已经到了门外。”   夜思芸原本愉悦的脸顿时就变得阴沉起来,这里谁都知道芸公主很厌恶祁之摇。   “还有……亓世子和律少王爷也陪着她一起来了。”   夜思芸精致的面容瞬间扭曲,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中闪着狠厉的光芒。   侍卫说的这句话已经触碰了夜思芸的逆鳞,亓世子和律少王爷在天曜皇朝是何等人物,虽然一个体弱,一个身残,但是其影响力绝对不亚于一个有权势的皇子。原本他们都是不必参加这次活动的,竟然为了祁之摇长途跋涉而来。   “啪!”宫女手中抬着的锦盒被夜思芸打翻在地,侍卫一动不敢动,额头硬生生被锦盒砸伤,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锦盒里的紫金钗摔在地上,断成几截。   “一群废物!”夜思芸莫名其妙的大骂一声。   众位千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放眼整个天曜皇朝,能出动亓世子和律少王爷护送的,除了祁之摇便没有别人了,这个祁之摇好大的本事啊!   一个王府的下堂妻,居然让天曜皇朝两个最尊贵的公子护送,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   此时此刻,众位官家千金不得不承认,她们嫉妒祁之摇。   一旦有了嫉妒之心,便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前劝说夜思芸。   夜思芸虽然生气,但是她还没有蠢到失去理智。   她知道这不是皇宫,非离太子很快就会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要求自己露出笑脸。   宫女原本吓得瑟瑟发抖,看到夜思芸脸上又露出了笑脸,顿时才松了一口气,心头不由得暗叹:这公主殿下脾气实在阴晴难定。   “公主殿下,即便她祁之摇来了又如何,您的马技在整个皇朝可是公认了的,皇上去年还夸赞您马上英姿煞爽,如马踏飞燕,祁之摇怎么能比?”一个官家千金上前为夜思芸找了一个台阶下。   其他官家千金也不是笨蛋,纷纷聚了过去,无视地上摔碎了的紫金钗,语笑嫣然,互相打趣。   “就是,她祁之摇能在马背上坐稳就算不错了。” 第七十七章 总感觉会出事   说着说着便扯开了话题,说去后园赏花,射箭。   夜思芸嘴角一笑:“既然众位如此有兴致,那我们就去射箭,本公主要看看哪位小姐的箭术最好。”   “金宝,你去安排一下,祁之摇来了就直接把她带到后园来见我。”   夜思芸笑着转身走去,她身边的几个官家千金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顿时相看一眼,勉强的笑笑。   “公主放心,奴才这就去准备。”金宝领命而去,他自然知道芸公主嘴里说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金宝来请祁之摇的时候,龙惊亓多少有些担忧:“我随你一道去。”   金宝想着若是不能完成公主交代的事情,他屁股开花是小,小命被连累是大,顿时说道:“亓世子,在后园里的都是众位官家千金,也都说的是一些体己话,若是您去了……恐不太方便。”   祁之摇从金宝的这句话中已然听出了端倪,她对龙惊亓说道:“既然公主叫的是我一个人,你们就在此处休息一下吧。”   “我不放心。”。   此话一出,不止祁之摇一愣,就连来请人的金宝也一怔,律风眸光停顿了片刻。   说到最后,祁之摇一人随着金宝去了后园,龙惊亓看着祁之摇跟着金宝踏出院门,一脸凝重:“我总感觉她在里面会出事情。”   “事情是肯定会出的,不过吃亏的是谁就不好说了,祁之摇这个人你今日第一次认识她吗?”律风同样看着祁之摇离去的方向,面上说得风轻云淡。   经过金宝的安排,后园里除了一群女人,皇家侍卫与太监之外,一般男子不得进入。   “难道你就不担心吗?”龙惊亓回头看着律风的脸。   律风收回目光,淡然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话落,他转动轮椅,龙惊亓再看不到他的神色。   皇家别院外,凤非离一到门口便就听有人在议论,凤非离嘴角划过一抹邪肆的笑,抬头看了一眼红墙碧瓦的皇家别院,犹豫了一下,提步走进去。   “祁之摇,你还真是不简单,本太子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皇家别院,守卫森严,哪怕只是公主和官家千金的一个私人临时聚会,仍旧有守卫把守,没有正当的理由,一律不得入内。   一路往前,越走越偏,祁之摇知道不对劲,可前面有夜思芸的总管太监领路,她开口问了两次,对方只说快到了,祁之摇也就没有再多问,她不在乎的往前走着。   龙惊亓和律风亲眼看到夜思芸的总管太监将她带走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夜思芸自然是要负责任的。   祁之摇可以肯定,在比赛尚未开始之前,夜思芸不会撕破脸皮。   路过一片树林之后,祁之摇被金宝带到了一个偏院,偏院的外面早已经有守卫和宫女把守,祁之摇一道,两个宫女便走了出来。   “祁小姐,公主有请!”两个宫女的语气中虽然没有冒犯,但是神色姿态中却没有一点恭敬。   祁之摇点了点头,在宫女的引导之下,踏入了小院子。   踏入院内,门就被侍卫关上,鼻尖传来一股奇特的香味,祁之摇镇定心神,发现这香味不对劲。   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两个宫女,发现她们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虚幻的媚意,祁之摇原本就是医者,自然知道这香味有问题,她减缓步调,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眼看就要走到房门口,祁之摇眼前一花,脚下一软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祁小姐你怎么了?”两个宫女忙回头将她扶起来。   祁之摇低头,掩去眼中的精光。   两个宫女看祁之摇似乎已经没了走路的力气,便一左一右架着祁之摇进屋去。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祁之摇一改方才虚弱的模样,身形一转,朝着一个宫女的后颈一个手刀砍下去,那个宫女毫无预兆的倒地,祁之摇又扑向另外一个宫女,此时另外一个宫女已经被惊吓,朝着门外跑:“救命啊!救命啊!”   “砰!”一声,前方房子的门被人撞开,屋内走出两个壮汉,双眼爆红,身上散发着一种狂怒之气。   看到宫女和祁之摇,两个壮汉眼前一亮,嘴角有疑似口水的东西流了出来。   祁之摇一看就明白了什么情况,即便不被这两个壮汉打死,也会毁了她的名节。   “夜思芸你够狠!”一个皇家公主,竟然用如此肮脏的手段!   祁之摇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思管那个宫女,转身就往外跑,可是外面的门已经被人反锁,她根本逃无可逃。   “快,快抓住她,她就是祁之摇,芸公主下令不能让她跑了。”宫女跌在地上,大声的朝两个壮汉喊道。   两个壮汉一听,立刻就冲着祁之摇冲了过去。   门已经被人锁住,但她可以用轻功飞出去,祁之摇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围墙,并不算高,之摇她飞上围墙就安全了。   这里虽然是皇家别院,但也并不是夜思芸一手遮天的地方,她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就断然是不敢声张的。   祁之摇正发动内里运用轻功,可是她恍然发现,刚才她吸入的香味虽然没有让她内里全失,却让她不能使用轻功。   这一刻,祁之摇没有懊恼,她冷静了下来。   “哈哈哈……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祁小姐!”两个壮汉见祁之摇无路可逃,反而不着急上前,而是恶心的盯着祁之摇上下打量。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对我不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祁之摇没有丝毫的慌乱与不安,黑亮的双眸中渗透着蚀骨的寒意。   当凤非离找到这里时,就看到祁之摇与两个壮汉对视的一幕,但他并没有打算出手帮祁之摇。   他一点不着急,双手抱在胸前,坐在墙头看好戏。   两个壮汉脸一横,朝着祁之摇扑了过去:“你是跑不掉的,不如就从了我们!”   祁之摇身形矫健,飞快的避过了壮汉的飞扑:“原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既然你们不想要,我也不会吝啬杀两个恶人!”   祁之摇脸上寒霜一片,眼神凌厉,这一刻的她,如同从地狱来的恶鬼,从脚踝处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身形飞快的掠过刚才扑向她的壮汉,只在一瞬间,壮汉便倒地,过了两秒钟,血才从细小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第七十八章 拿她立威   另外一个壮汉看着祁之摇杀了人,心头有些害怕,但由于迷药的作用,让他猛了胆子朝祁之摇扑上去。   祁之摇将手中的匕首扔出去,另外一个壮汉在原地停了一秒,顿时倒地,而扔出去的匕首刺穿了壮汉的脖子,钉到了木门上。   “并非我没有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找死!”祁之摇红唇轻启。   最后一个宫女瑟缩在墙角,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她惊恐的盯着祁之摇。   “祁,祁小姐饶命啊,饶命,奴婢,奴婢也是听命办事,是芸公主……”   “听命办事?果然是个好理由,若是听命办事就不必负法律责任,那要律法做什么?”祁之摇的话音冷到了冰点。   “不要……祁小姐饶命……”宫女死死求饶着。   祁之摇所有的同情心在这一刻已经完全用完,她一脚将人踹倒,匕首没入宫女的体内。   来不及呼救一声,宫女已经咽气。   祁之摇将匕首拔出来,拿出手帕慢慢的擦拭干净,明媚的阳光之下,女子犹如地狱的修罗,手段残忍,嗜血。   她杀人的整个过程中双手没有染上一丝血迹,手法那般干净利落。   此刻她站在几具尸体中,盈盈而立,身上透露着一股安静而祥和的气息,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虚幻。   她杀起人来没有丝毫的不安与惶恐,似乎在她眼中,杀人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   凤非离曾听天曜宫中的宫女太监议论过,祁之摇曾经救过夜思芸。明明夜思芸是她的死敌,一心想要他死,她却仍然出手救人,可是现在,她杀人那般不留余地,天使与修罗都是她。   凤非离越来越看不清祁之摇这个女人,她似乎很仁慈,似乎又很残忍。   危险已除,此地不宜久留,夜思芸既然设计陷害她就不会安静的等着什么也不做,与其在这里等,倒不如从门口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她用匕首将门锁撬开,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没走多久,就听见竹林之外有女子欢笑的声音。   果然,夜思芸想将众位官家千金引到那间屋子,好让众人看她的大戏。   只是可惜了……   凤非离越加觉得有意思,便悄悄尾随祁之摇。   祁之摇顺着声音走出了竹林,出现在众人面前。   “祁……祁之摇?”夜思芸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祁之摇。   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便使劲眨了眨眼睛,可即便如此,祁之摇却并没有消失,而是缓步朝她走来。   怎么可能!祁之摇怎么可能没事?   夜思芸眼睛瞪得老大,衣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示意身边的金宝去打探一下发生了事情。   金宝悄悄退去,除了祁之摇之外,没有一个人发现金宝的离去。   此时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祁之摇身上。   祁之摇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往后退,一个个好像看到魔鬼一般。   祁之摇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面对众位官家千金“火辣辣”的眼神,祁之摇坦然自若,径自走到夜思芸面前,对她行了一个礼。   “祁之摇参见芸公主,给芸公主请安。先前祁之摇任性,没有听从金宝公公的指示,以致在别院中迷了路,公主应该不会怪罪吧。”   祁之摇特别咬中了“怪罪”两个字,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给夜思芸比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指示,提醒夜思芸她并非是好捏的软柿子。   夜思芸一怔,全身僵硬。   就在此时,下去查探的金宝一脸惨白,脚步虚浮的走了回来,附在夜思芸耳边轻轻说话。   夜思芸闭上眼睛,轻轻点头,吩咐金宝退下,再次睁开眼睛之时,震惊与疑惑全数从她眼中退去,夜思芸意味深长的看着祁之摇,淡淡笑道:“本公主当然不会怪罪。”   祁之摇从夜思芸咬牙切齿的冷笑中听出了冰冷与怒火,不过她并不在意,夜思芸就是这样的人,她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要夜思芸不生事她自然也不会惹事。   可是祁之摇明显低估了夜思芸的蠢,只听夜思芸开口说道:“既然祁之摇你迟到了,应该有所表示,这样吧,我们现在正在比试箭术,不如就让你来给我们做一次箭靶,如何?”   夜思芸话落,金宝立刻就将一个苹果送到祁之摇面前,明显不给祁之摇拒绝的余地。   身后的几个官家千金顿时明白了芸公主的意思,其中一个拿着弓箭,相貌清秀,身形矫健的少女上前,自信道:“祁小姐请放心,我父亲是威远将军,我承自父亲的箭术,你只要站好不要动,我是不会射偏的。”   少女说完,还不忘扬了扬手中的弓箭,嬉笑道:“去年我父亲得了赛马节的第二名,皇上特别嘉奖了黄马褂的。”   骄傲,自大,显摆!   威远将军的女儿是吗?既然自己装上枪口了,就别怪她祁之摇手下不留情,拿她立威了。   “这是芸公主早先就立下的规矩,怎么祁小姐是不敢吗?”另一个少女蔑视的看着祁之摇说道。   “玩不起索性就不要来了,迟到了又不守规矩,哼!”旁边一个绿衣少女冷嗤一声。   祁之摇算是听出来了,一一扫过刚才说话的几位少女,他们言语之中看似没有冒犯,实则埋下了恶毒的心思,这几个看似青春年少的美丽少女,心思却比魔鬼还要恶毒。   祁之摇不露异色,浅浅笑道:“比射箭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玩射飞镖吧。百步之外的目标我也能精准的射到中心,既然芸公主要罚我,那不如就罚我射两百步之外的目标如何?”   祁之摇手速之快,口中的话刚刚落地,就将金宝送来的苹果硬塞在刚才说话的威远将军的女儿手中,朝她大声道:“李嫣然小姐是威远将军的女儿,定是胆识过人,就由你来拿着目标,快,站到两百步之外去。”   “祁之摇你放肆!”李嫣然小脸一怒,瞪着祁之摇,竟然要拿她当箭靶,她是什么人,她的命多么金贵,祁之摇怎么能拿她的命来比!   “什么放肆,刚才嫣然小姐不是也说了,你爹是威远将军,还受过黄马褂的,怎么这会儿就将威远将军府的名声踩在地上了吗?”祁之摇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嫣然。 第七十九章 反客为主   她今日一定要让众人亲眼看看,她祁之摇并非是任人欺辱不会反抗的懦夫,不久前才被静妃打完脸,今日又被她女儿打脸,她祁之摇不是天生就让皇家欺辱的。   还有那些个因为嫉妒想要她死的人,她绝不会让那些恶毒的心思称心如意的。   说完,祁之摇将手中的苹果扔给李嫣然,大步上前,利落的从宫女的端盘中拿起一把水果刀当作是飞镖,将李嫣然推出去。   李嫣然惊声尖叫之时,手中的弓箭已经被祁之摇夺了去。   “拿着苹果,过去。”祁之摇冷喝一声,气势毫不妥协。   “祁之摇,放下刀。”夜思芸怒了,祁之摇这种行为摆明了在打她的脸。   她这次又不是真的想要祁之摇死,只不过想吓吓她出气而已。   “把飞镖射出去我自然会放下的,嫣然小姐还站着做什么,快点走到两百步之外去啊。”   她祁之摇从来不是软弱之人,别人对她好,她加倍还之,若是对她不好,她也会记仇,夜思芸,她们之间早已经注定是敌人,既然惹了她,就别怪她不念及她公主的身份。   今日若不是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她祁之摇就毁在夜思芸手中了,这口恶气,她一定要出。   “快点过去,否则我就对着你的脸射了。”祁之摇手中的水果刀摇晃着,锋刃在阳光下闪着冰凉的寒光。   “祁之摇,你别乱来。”李嫣然脸上闪过一抹惊慌,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看向夜思芸:“芸公主……”   “祁之摇,放下刀,否则本公主就不客气了。”夜思芸拉开李嫣然,怒气布满她的小脸,头上的朱钗颤动着。   谁都知道李嫣然与她走得亲近,祁之摇的这般做法,明显就是不让她下台。   祁之摇转身,背对着夜思芸开口道:“公主不必担心,祁之摇的飞镖技术很好,就像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都是被匕首射杀!   交易?还是威胁?   夜思芸即便不是聪明过人,但只要随便动动脑子就会明白。   她手中的飞镖射出去之后,之前暗算她的事情便就不会再提。   这次赛马节随她而来的,可还有龙惊亓和律风,此事一旦捅了出去,皇上下令彻查就一定会查到她身上。   她倒不是怕查到她身上,她是担心此事传到非离太子耳中,让非离太子觉得她是一个卑鄙恶毒的女人。   非离太子如天人一般的人儿,绝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   夜思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妥协了,朝着李嫣然道:“去吧。”   “芸公主……”李嫣然的脸上血色全无,再没有刚刚的骄傲与张扬,威远将军的女儿,也是中看不中用。   “没听到本公主的话吗?还不快过去?你们,过去把她拉过去。”夜思芸胸中怒气难消,随手指了身边较近的两个少女。   几个被夜思芸点到名的少女连忙上前,连拖带拽的将李嫣然拖到百米之外,将苹果放在慌张无措的李嫣然头上。   “不要……我不要当箭靶……”李嫣然害怕极了,双腿颤抖得不行,几个拖拽的少女也很是同情,可是……   “嫣然别怪我们,我们也是听芸公主的,你要怪就怪祁之摇。”说完,丢下她就跑了。   “不要……不要……父亲救我……”李嫣然大哭起来,头顶上的苹果掉了几次,放了几次。   祁之摇每次准备射的时候,苹果又掉了,祁之摇泄气的转头:“你们几个上去把她按住。”   刚才拖拽李嫣然的几个少女顿时脸色如蜡,看着夜思芸,不知道芸公主会不会像对李嫣然那样对自己。   这祁之摇射飞镖的技术谁知道好不好,万一射偏了怎么办?她们和祁之摇可不一样,她们身份尊贵,将来注定要嫁给皇亲国戚或者封疆大吏,还会受到皇上的诰封,要是在这里送了小命……   想到这里,几个女子顿时不约而同的跪在夜思芸面前:“公主,不要啊!”   全场只有祁之摇一人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她扬了扬手中的“飞镖”,等着夜思芸开口。   夜思芸扫了一眼祁之摇得意的脸,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们过去。”   两个少女顿时面如死灰,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将李嫣然按住,苹果在李嫣然的头顶上终于安稳了。   “准备,我要射了。”祁之摇作出要射飞镖的姿势……   全场静寂,众人也都吓得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看见李嫣然惨死的场面,不敢去看。   只听见“嗖!”的一声,众人的心跳也跟着传来。   “啊!”   一声尖叫传来,众人睁开眼睛,李嫣然已经被吓晕过去,两个扶着李嫣然的少女也顿时腿软,一同倒在了地上。   祁之摇手中的水果刀稳稳插在那只苹果上,掉在地上。   “都说了我的技术很好,也能吓成那样,真不好玩!”祁之摇看着我吓死过去的李嫣然开口道:“不是说是威远将军的女儿吗?还受过黄马褂的,真是丢你父亲的脸,皇上的黄马褂也真是浪费了!”   祁之摇说话之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与高傲。   她不仅教训了李嫣然和那群道貌岸然的官家千金,还成功了打回了夜思芸的脸。   “把人带下去。”夜思芸即便有千万般怨恨,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克制住自己,将怒火发泄在那几个让她丢脸的少女身上。   被祁之摇这一捣乱,众女也没了比赛的心情,一个个看着夜思芸,希望公主能替她们出气。   虽然说李嫣然的确丢脸,可是她们也感同身受,若不是李嫣然抢在前头,被当活靶子的可能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人。明明是她们要教训祁之摇,反倒变成祁之摇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了。   夜思芸知道现在已经讨不了什么便宜,今日是赛马节,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若是事情闹大传到父皇面前去,她可要吃亏的,于是便见好就收,正好此时有一个老太监走了来。   “芸公主,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皇上让奴才来请公主和各位小姐过去。”   夜思芸眉目一挑,今儿的事才刚刚开始,遂领着一行人随着老太监到了赛马场。   马场上,夜思芸换了一身枚红色的骑马装,妆容妩媚中透着一股俊俏,众女纷纷围在夜思芸身边说了起来。 第八十章 无所不用其极   夜思芸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为了维持皇家的尊严,为了成为非离太子的太子妃,她并没有多说,但眼神中的得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她的眼神四处找寻,终于在夜黎渊身侧看到了一身紫红色太子服饰的凤非离。   而此刻,她眼中的非离太子却一双眼睛都放在了祁之摇身上。   非离太子竟然对着祁之摇在笑……   夜思芸心中无端的又起怒火,祁之摇,今日我一定要废了你!   转身对着身后的金宝耳语了几句,金宝的脸上出现片刻震惊,但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祁之摇并没有特意带有骑马装,仍旧穿一身淡紫色的长裙,腰间一条月白色的腰带,碧绿的翠月珏垂直而下,不见繁复的裙装,只觉得清爽怡人。   寇青兰今日穿了一件蓝色的骑马装,她发现夜思芸看祁之摇的眼神中满是怒火,移到祁之摇身侧,小声道:“今日参赛的人众多,赛场上人多眼杂,你一会儿跟在我身边,不要走散了,我们互相照应。”   祁之摇侧头,对上寇青兰的眼神,此女看似柔弱,出自将门之家,身手自是不错,她上次在皇后面前帮她说了一句话,她却懂得感恩。   祁之摇余光扫过夜思芸仇视的双眼,顿时明白了寇青兰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她以为夜思芸两次暗算她不成应该不会再出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只是她似乎料错了,夜思芸为了弄死她,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比赛分为六组,每一组有十个人,祁之摇与夜思芸、易馥雅、寇青兰,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官家小姐分在了一组。   十人站成一排,她们面前有十匹已经选好的马,为了公平起见,每位参赛人员由抽签决定骑几号马。   夜思芸是公主身份,自然由她第一个抽签,伸手拿出一只木签,正是三号。   接下来抽签的是王府嫡女易馥雅,她抽到的是五号。   祁之摇抽到的是二号,正好在夜思芸前面。   寇青兰抽到的是一号,其余几个小姐各自抽到了剩下的数字。   抽签之后,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各位小姐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自由驯马。”   祁之摇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匹马,又矮又胖,毛色没有光亮不说,还精气神十分差,跟三天没事饲料一样,这样的马也用来赛马?   祁之摇顿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看了看别的马儿,除了夜思芸的马儿看起来精神点之外,都是一路货色,感情因为是女子比赛,所以就随便弄两匹马儿来糊弄糊弄?   各位小姐无不是在拿着饲料给马儿吃,对着马耳朵说些好听的话,只有寇青兰在给她的马儿刷毛。寇青兰的马儿看上去与祁之摇的差不多,可是她的行为在其余千金之中这般独特,她专心的给马儿刷毛,眼神中透露出对马儿的热爱。   祁之摇很惊讶,虽然天曜皇朝的女子大多都会骑马,也都知道把马儿伺候的舒服了它才会听话的道理,但是这个寇青兰,她的一言一行,是出自对马儿真诚的喜爱。   回过头来,祁之摇就开始“拍马屁”,在这场比赛中她不想取得什么好成绩,只要这匹马别半路坑她就好了,同时她还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马,马儿并没有被下药,一切正常。   龙惊亓和律风坐在看台上,目光都是浇筑在祁之摇的身上,龙惊亓的余光之中,看到了寇青兰,眼神一凛。   夜黎渊坐到他的位置上,正在龙惊亓右上方,扫了一眼律风和龙惊亓,他淡笑着开口:“想不到亓世子和律少王爷都会来看马赛,今年的比赛一定会很精彩!”   龙惊亓看向夜黎渊:“听说今年的参赛人数比去年的多半数还余,太子殿下不去凑凑热闹吗?”   “马赛本就是为了给朝中有抱负之士的一个机会,本太子若是凑了这个热闹,各位世家公子岂不是又少了一个机会吗?”夜黎渊笑道。   “殿下说得的确在理,成王府景世子也参与比赛,倒是让律风有些惊讶。”律风适时开口。   “杜寒景虽然是成王府旁支世子,也不过有名无实,他参加比赛若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倒也是说得过去的。”夜黎渊说道。   ……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不管大家驯马驯得如何,比赛都要开始了。   比赛很简单,就是绕着皇家围场跑一圈,一圈大概有十多公里,途中会设置一些葬爱,第一个绕过障碍跑完全程的人为胜。   比赛看似简单,实则难在其中的障碍物上,虽然每个人事先都知道一些,但是并不完全知晓,并且不知道障碍物会设在什么地方。   寇青兰就在祁之摇旁边,几次看向祁之摇,小声提醒她:“一会儿跟紧我。”   祁之摇知道寇青兰一番好心,她开口道:“谢谢你,不过我不想连累你。”   寇青兰上次原本就与夜思芸闹了些不愉快,若是这次再与她牵扯上关系,就会成为夜思芸的眼中钉肉中刺,定会遭到夜思芸的报复,为了她让寇青兰冒险,没有必要。   寇青兰讶异的侧头看着祁之摇,祁之摇为什么不让自己帮她?   “预备!”   “上马!”   十人坐上马,太监尖声道:“预备……开始!”   “铛!”的一声,铜锣响起,马儿受惊,根本不需要人的控制便奔跑了起来。   “驾!”   众女异口同声,勒紧缰绳,控制着胯下的马儿,一路冲锋向前。   祁之摇不紧不急,她没有争第一的异地,再说她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   夜思芸没有意外的跑在最前面,位居第二的是寇青兰,在众女的欢呼声中,她们进入了一片林子中,看台上已经看不见了她们的情况,祁之摇一个人骑马走在最后面垫底,她正乐呵得一个人闲情之时,一串点燃的鞭炮从天而降。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   “嘶!”马儿受惊,如同发疯一般向前冲去,出乎意料的祁之摇超过了寇青兰和夜思芸,跑到了最前面。 第八十一章 被人坑了   众人一见祁之摇竟然冲在了前面,只想着祁之摇想争第一,真是疯了。   而只有懂马的寇青兰知道祁之摇是被人坑了。   她本来就有帮祁之摇的心,此刻她开口对祁之摇大声道:“祁小姐抱住马脖子,安抚马儿。”   尽管马儿像疯了一般向前冲刺,可祁之摇从始至终没有惊慌,她此刻才知道,夜思芸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不在马上下手却在比赛的途中陷害,夜思芸,竟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她死。   还好她之前并没有想着争名次,所以马速并不快,否则马速突然加快,她一定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从疾驰的马背上摔下来,祁之摇简直不敢想后果。   祁之摇冷静的勒紧马缰,既然夜思芸不肯罢手,那……   “驾!”一扬马鞭,朝着马肚子抽下去。   马儿受痛,跑得更快了。   “既然有人觉得比赛不够刺激,那祁之摇就奉陪到底,多谢寇小姐!”祁之摇豪气的吐出一句话,一马当先,绝尘而去,将寇青兰、夜思芸、易馥雅等人远远甩在身后。   “天呐!祁之摇的马术竟然这样好!”一直觉得芸公主的骑术已经很好了,但与今日的祁之摇一比,顿时没了苗头。   易馥雅看着祁之摇飞奔而去的身影,以她的聪慧定然看得出来祁之摇参加这次赛马原本就是被夜思芸逼的,这一刻的祁之摇是在主动迎战。   难怪夜思芸以公主之尊与祁之摇斗了这么多年,仍旧惨败。   祁之摇还当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竟然也敢选择主动迎战。   这般勇气与智慧,是夜思芸永远也及不上的。   她加快马速,追上寇青兰:“寇小姐,祁小姐第一次参加赛马,她根本不知道哪里有些什么障碍,今日皇上和凤临国太子都在,要是出了事情,总归是不好的,我们快跟上去吧。”   寇青兰明白,易馥雅虽然是王府嫡女,但是与芸公主并不是一路人,也没有陷害祁之摇的理由。   寇青兰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扬马鞭追了上去:“好,我们快跟上去。”   ……   祁之摇对路上设置的障碍的确不熟悉,但这并不影响她一路前行,设置的这些障碍在祁之摇眼中跟二十一世纪的军营训练相比,差得太多。   前方就是跨栏,祁之摇眼力极好,远远看到就做足了准备,临近栏杆之时,祁之摇一拉缰绳,双腿夹住马腹,纵马凌空而起,轻易的从跨栏上跃了过去。   “嘶!”一声长鸣,马儿似乎也跑起了兴致,嘶吼起来。   出色的控马技术让追上来的易馥雅和寇青兰发出一声惊叹。   “祁小姐往日是真人不露相啊!”易馥雅说道。   寇青兰上前说道:“我从不认为祁小姐是传言中的愚昧之人。”如果愚昧,怎么可能在皇上皇后面前替她脱罪,那番辞色,非一般女子可有。   “那我们快跟上去,跟在祁小姐身后说不定我们可以轻松过关。”易馥雅说道。   “好。”寇青兰一扬马鞭,再次追了上去。   皇城别院的赛马场中,三个同样出色的少女策马扬鞭,恣意驰骋,尽管她们心思不一,但此刻的她们,同为青春年少。   易馥雅与寇青兰几乎同时跃过栏杆,不过易馥雅的控马技术显然没有寇青兰和祁之摇那般出色,在马蹄跃起的那一刻,因为后劲不足,马后蹄把栏杆带倒了,险些摔下马背。   “易小姐,快抱住马脖子,小心!”寇青兰朝后提醒道。   易馥雅在寇青兰的提醒下虽然没有摔下马背,但是却被后来的夜思芸追了上去。   其余的官家小姐并没有想过自己能拿到前三甲,只不过为了迎合芸公主的计划而勉强参加,一群少女骑马在后面。   “祁之摇还当真疯了,竟然想争第一!”   “不怕死的都跑在了前面!”   “说得对!”   ……   此时的祁之摇完全沉浸在赛马的的狂奔之中,对于未知的障碍,她没有害怕,而是充满了迎战的热情。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而是一个攸关生死的比赛,她是游戏中的参赛者,若不能一直冲在最前面,就会被敌人狠狠地踩踏。   又行了一公里左右,前方出现一条小河,小河上明显有一条独木桥的,任何人要过河都必须骑马穿过独木桥,这不止考验技术,还考验勇气和胆量。   可是现在,架在小河上的独木桥却被人炸断了,过不了河。   河面漂浮着被炸毁的木桥,若是没有马儿,祁之摇完全可以运用轻功从浮桥上飞过去,可是现在她还有一匹马儿。   祁之摇勒紧马缰,将马停住,她看着漂浮在河面上的浮桥,正想办法。   “祁小姐……”   身后传来寇青兰的声音。   此刻,祁之摇竟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稍大的浮桥,正策马朝着浮桥过去,却见夜思芸的马儿飞过河面,借着河中的浮桥为支点,稳稳的就落到了对岸去。   不得不说,夜思芸的马术的确精湛。   夜思芸调转马头,得意的看着祁之摇:“祁之摇,你不如下马拉着马儿从河中中趟过来,哈哈哈……”说完便大笑起来。   这时,寇青兰也追了上来,同样勒紧马缰,与祁之摇的马儿并排而立,她侧头看着祁之摇:“祁小姐,不能过去。”   祁之摇仿佛没有听见寇青兰说的话,硬是驱使着马儿上了浮桥,刚踏上去,浮桥就开始摇摇晃晃,似乎承载不了一人一马的重量,坐下的马儿也很不安,站在浮桥上就动也不动了。   祁之摇一愣,顿时不敢轻易扬鞭,担心只要一个用力过度,连人带马摔下去。   一人一马僵持在浮桥中央。   寇青兰紧张的看着祁之摇,连忙开口:“祁小姐,快策马前行,浮桥承受不住重量。”   寇青兰话刚落,浮桥就往下一落,祁之摇心下一惊,马儿也一副惊恐的模样,更是不敢动了。   祁之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马儿再不走她就真的得掉下去了。   虽然她这河水不深,她掉下去不会死,但一切都是夜思芸设计的,只要她掉下去,即便活着也是死的。 第八十二章 祁之摇,对不起   祁之摇深呼了一口气,现在她不能下马,只要她一动,浮桥肯定立刻就断。   一咬牙,祁之摇松开缰绳,从头上摘下一支发钗,朝着马儿的穴位狠狠扎下去,那个穴位正好可以令马儿即刻兴奋,她只能放手一搏。   马儿穴位受到刺激,嘶鸣一声,只听见一声“驾!”祁之摇一扬马鞭,原本以为就要掉到河里的马儿顿时像生了翅膀一般,飞奔向对岸。   “哗哗哗!”浮桥段了。   好险!   马儿稳稳的落到对岸,震惊了夜思芸和寇青兰的眼,可是没等祁之摇松一口气,马儿受穴位所影响,像疯了一般朝前狂奔。   “天啊!祁之摇也太厉害了吧!”后面追来的几个少女看到这一幕,顿时惊讶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羡慕,难怪芸公主一定要她死,如此出色的女子,的确是很大的威胁。   寇青兰看着飞奔远去的马儿,眸中闪过一抹黯然,祁之摇,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女子,她是否能与之成为相交之人呢?   从前她盲目从众,跟在芸公主的身后,对祁之摇做了不少的坏事……   “快,追上去!”   其他几个少女调转马头,沿着河边走去,寇青兰没有信心能像祁之摇一样从浮桥上过河,就跟着剩下的少女沿着河走。   行走了大概一公里处,便看见前方有一座独木桥,虽然很窄,但是足够一人一马通过。   原来,这些参加比赛的女子早就知道浮桥的情况,也有了对策。   寇青兰跟着几位少女,按顺序从独木桥上通过,待她再次追上去的时候,却早已经失去了祁之摇的影子。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从左边走是回赛场的路,从右边,是通往无妄森林的。   寇青兰下马来仔细查探,发现两条路都有马蹄印,芸公主每年都会参加赛马节,对别院赛马场的地形极为熟悉,是绝不可能走错路的,那么右边的马蹄印就只有从来没有参加过马赛的祁之摇了……   她犹豫着,正打算进入无妄森林。   “寇小姐!”   寇青兰回头,是易馥雅追了上来。   “这里是通往无妄森林的,你不能进去。”易馥雅阻止道。   寇青兰看了看眼前的路道:“可是,祁之摇进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易馥雅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下马来劝道:“糟了,祁小姐走错了路,或许祁小姐聪明过人,能自己走出来也不一定。”   易馥雅说出这句话,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祁之摇若是能从无妄森林走出来的话,祁之炎一年前就不可能为了救她而身染恶毒,虽然一年前不是从皇家别院进的无妄森林,但只要一进去,就绝没有走出来的可能性。   这条路的旁边原本是有一个标志牌指示的,而现在那个指示牌已经不翼而飞。   易馥雅和寇青兰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祁之摇的局,她们都知道,却没想过去改变什么,寇青兰本想帮祁之摇,但又不会冒着得罪芸公主的风险去帮祁之摇,况且,这里是无妄森林……   在她们眼中,祁之摇的死活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寇青兰看着路口凌乱的马蹄印,眼中闪过一抹悲伤,沉静如水的眸子,此时如同枯井一般。   望着空无一人的道路,寇青兰幽幽开口:“易小姐,别自欺欺人了,别说是祁小姐,即便是鸟儿飞进去都会迷路……”   “既然你知道,那也该明白我们帮不了她什么。”易馥雅轻轻叹了口气。   在祁之摇的事情上,她们已经仁至义尽,至少她们没有帮助夜思芸,没有落井下石,她们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可是……”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样被害死吗?   看着那个聪明过人,有勇有谋,敢于挑战世俗权威的女子,死在别人的暗算之下吗?   “没有可是,我们无能为力,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你对我都好。”易馥雅说完话策马离去。   寇青兰心中多少有些伤痛,却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上马追着易馥雅而去。   祁之摇,对不起!   除了寇青兰和易馥雅之外,没有人知道祁之摇朝着无妄森林走去。   祁之摇被人一路引到无妄森林只是就知道自己陷入了麻烦,可是她的马儿刚才因为兴奋过度,现在已经虚弱得走不动路了。   果然,在一炷香之后,马背一颠,脚下一滑,马儿已经倒在了地上。   祁之摇摔下马背,脚踝的位置被扭伤了。   脚下很痛,她环视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必须冷静。   马儿累得直抽气,已经累瘫了。   跟所有人预料的一样,第一个回到赛马场的人是夜思芸,第二名是易馥雅,第三名是寇青兰。   当这一队比赛的人全部到达之时,人们早已经忽略了还有一个祁之摇,龙惊亓早先已经被太子叫到室内商讨事情,律风找遍了整个赛场,竟然没有看到祁之摇的身影,他知道,祁之摇一定是出事了。   不多时,派去的人回来,对律风一阵耳语,他不动声色,吩咐属下将他推走了。   夜思芸得到了第一名,皇上赐下厚赏,但是这并不是让夜思芸最高兴的,她看向凤非离,凤非离对着她淡淡一笑,只这莞尔一笑,已足够让夜思芸心满意足。   更令她高兴的,还有祁之摇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了。   凤非离的目光从夜思芸身上转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的随身侍卫突然出现,在他耳语一番,凤非离忽然抬头看向夜思芸。   夜思芸以为凤非离看着她的眼神是欣赏,还怯怯的羞红了脸,却没有看见凤非离笑容之下的阴冷。   “那个女人死了没有?”凤非离转身离开马场。   “不知道,属下并没有跟随她进入森林。”侍卫道。   受伤的祁之摇好不容易扶着树干站起来,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她抬起手来,模糊之中看见手背上一片血红。   她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可能因为腿被扭伤,手背出了点血就晕,今日的赛马也并没有耗费她多大的体力。   虽然眼前模糊一片,但是她意识却还清醒。 第八十三章 的确很美   她低头,看见脚边一株绿色的植被上沾着血,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株植被,剧毒之物——草乌头。   生长在亚热带阴湿地区,误食超过五克剂量即可致命,她腿上有伤,草乌头的毒汁沿着她腿上的血液传到她的身体。其流窜速度比直接食用更快,她现在还有意识,说明流入她体内的草乌头毒汁剂量不足五克,可是却足以让她丧失独立能力。   她脸色惨白,咬着无血的唇瓣,身子颤抖起来,她现在逐渐丧失了行动的能力,凭着一股意志力撑着超前走了几步,终于倒了下去。   难道她祁之摇没有死在江湖风雨中,反而要死在宫廷的阴谋算计之中吗?   正在祁之摇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黑衣银面人突然如天神般降临。   祁之摇已经动不了,双目紧闭,只有一口气在鼻尖游离。   “你醒醒……不能睡!”   银面男子用手拍打着祁之摇的脸,不让她睡过去。   终于,祁之摇睁开了眼睛,可是她此刻眼皮很重,也就没注意到律风的神色。   律风咬破自己的手指,顿时从手指中冒出鲜红的血液来,两人的手相抵,一动内力,血液交换,不过片刻功夫祁之摇的脸色便好看多了,律风松开了手,看着就要苏醒的祁之摇。   睁开眼睛的祁之摇看着银面男子,嘴巴里忽然就叫出一个名字:“律风。”她想起来了,他身上的幽幽香味与律风身上的味道一样,她记得。   律风一怔,没想到祁之摇会在这个时候叫他的名字,到底是因为祁之摇被毒素扰了头脑不清楚叫出来的,还是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时之间,律风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   马儿在林中奔驰,月光透过树梢,倒映一些斑驳的月光照在骑马人的身上。   马背上一袭清瘦的身影,清冷的月光照在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黑眸,浓密眉,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主人的贵气。   “驾——驾——”   声音在林中响起,随之印入树林之中,惊飞了正要入梦的鸟儿。   “祁之摇!祁之摇!”   模模糊糊中,祁之摇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律风扶着祁之摇的手顿时一僵。   “你快走,别让人看到你了,快走!”祁之摇推开律风,催促道。   律风面具下的神色一凛:“可是你……”   “你已经帮我换血了,我没事,你快走!”   这一刻,律风知道祁之摇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不能暴露在人前,祁之摇在保护他,尽管他此刻再不想离开,也不能枉费了她的好意。   他将祁之摇倚靠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在凤非离到达前一刻风一般离去。   “祁之摇……祁之摇……”   叫她的声音越来越近,祁之摇很想开口应一声,可是她没有力气叫出来。   凤非离看见前方倒着一匹马,便立即下马查看,他认出这就是祁之摇骑得那匹马,祁之摇应该就在附近。   “祁之摇……你还活着吗?你回答我……”   大约过了一刻钟,凤非离沿着踪迹,终于看到了虚弱无力的祁之摇。   “祁之摇!”   凤非离扔下马儿,快速跑到祁之摇面前,用力摇着她:“你醒醒!”他伸手在祁之摇鼻尖探鼻息,这才放松一口气:“祁之摇……”   听见有人的叫自己,祁之摇用力睁开眼睛,只看见眼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看见祁之摇睁开了眼睛,凤非离这才笑了起来:“你还活着。”   眼眸慢慢的清明起来,祁之摇终于看清了自己身边的男子,她一愣:“是你。”   凤非离玩世不恭的笑脸看着祁之摇:“当然是本太子,你放心,本太子是不会让你死的。”凤非离说着就拿出一颗药丸放在祁之摇嘴边:“这是本太子从凤临带来的清新解毒丸,快服下。”   祁之摇看了一眼凤非离,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犹豫就吃了下去。   凤非离对祁之摇这一举动有些讶异,他以为祁之摇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但他也并未多言,现在祁之摇的状况不允许他多在这里停留,他抱起祁之摇,欲将她抱上马背。   此时太阳就要落山了,隐隐可听见林中鸟叫的声音,天边慢慢露出一抹红霞。   “等一下。”祁之摇突然开口,手抓住凤非离的衣袖。   凤非离低头看着祁之摇:“怎么了?”   祁之摇手动了一下,开口道,“我们先别回去,先去看看日落好吗?”   凤非离停住了脚步,低下眼来看着她,突然心下一动,抱着她朝着小山丘走去。   当天边缀满红霞之时,红彤彤的太阳没入了地平线,天边还挂着半个大圆,红彤彤的,在云雾的包围中,仿佛是一块光艳夺目的玛瑙盘,缓缓的向下移动。红日周围,霞光尽染,旁边的云层被镶上一层层金边,夺目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好美!”祁之摇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声音温婉和善,是凤非离从未听过的温柔。   凤非离低下眼睛看着怀抱中的祁之摇,她原本就白皙光嫩的小脸上像似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发出异样的光彩。   “的确很美!”   祁之摇赞叹的是日落,而凤非离赞叹的,是祁之摇!   “你别睡过去,我们很快就会走出这个林子的。”凤非离抱着祁之摇上了马背,穿在森林之中,只觉得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致。   祁之摇此刻只能任由凤非离将她抱在怀中,因为她没有力气挣扎。   穿过狭长而幽深的林荫小道,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眼前一片光亮,马儿也兴奋起来,凤非离也高兴道:“总算出来了。”   祁之摇知道,她已经得救了。   马儿没有半刻停留,继续往前。   得知祁之摇失踪在马场之后,皇帝特地派了人出来寻找,而夜思芸也担心祁之摇还没死就被父皇的人找到,内心不安的她也以寻人为由出来了。   当凤非离的马儿从无妄森林中冲出来的时候,夜思芸和其他几个官家小姐也正走到那里。 第八十四章 内有乾坤   “我的天啊,这是活见鬼了吗?”   “那个人是……祁之摇?”几人看着凤非离身前的女子,衣衫狼狈,脚上还有血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思芸更是惊呆了,忘了控制手中的缰绳。   祁之摇没死。   她怎么可能没死?   “是非离太子,天呐,是非离太子救了祁之摇吗?”   “芸公主,奴才是亲眼看着祁之摇进了无妄森林才离开的。”金宝不停的擦着额头的冷汗,这祁之摇命也太大了。   看着她最痛恨的人靠在她未来夫君的怀中,夜思芸真是恨死祁之摇了,无论她使了什么手段都弄不死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投胎的。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个人是祁之摇,不是鬼!”夜思芸怒气难消,但她尽量抑制着胸中的怒火。   在夜思芸的怒火之下,金宝图绕从马背上掉下去,全身都在颤抖,连忙跪倒在地:“公主息怒!”   夜思芸看了一眼跪在脚下的金宝更是怒:“还不快起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蠢货!”   金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沾了许多尘土都来不及拍去,立刻扶着夜思芸下马。   夜思芸走上前:“非离太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救了祁之摇。   凤非离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心如蛇蝎的美丽女子,只觉得多看一眼她都会让他想呕吐的冲动,于是冷淡的说道:“本太子本想游览一下天曜皇城别院内的风景,正好遇到祁之摇受了伤。”   “可真巧啊!”夜思芸挂着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笑容,看向祁之摇的双目中射出寒光,这一切都落在了凤非离的眼中。   “芸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凤非离反问一句。   夜思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怔了怔说道:“我听说祁之摇失踪了,便出来帮忙寻找,没想到非离太子先我们一步找到了她。”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回去吧。”凤非离说完就要走,夜思芸立刻拦住。   “非离太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把祁之摇交给我们吧!”夜思芸说道。   凤非离顿时感觉手臂传来一阵钝痛,是祁之摇捏了他的手臂,他道:“不必了,于本太子而言,没什么不方便的。”   话落,凤非离策马而去,留下夜思芸几人恨得牙痒痒。   夜思芸转身看着凤非离远去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紧紧的,握得骨节发白。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祁之摇蠕动着嘴唇,用力说出几个字:“谢谢。”   凤非离闻言低头去看,怀中的女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他没有说话,而是用力抽打马肚子,马速更快了。   祁之摇得救了,然而最终只以“迷路”为由一笔带过,龙惊亓想追究,毕竟他离开皇城之时,祁之炎请他代为照顾,只是最后被祁之摇拦住了。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有鬼,皇帝既然不愿意深究,她也不想触了皇帝的逆鳞,就让夜思芸再逍遥一段时日吧。   可自从凤非离救了祁之摇之后,他就极少进宫,即便夜思芸派人来请他,他也避而不见,这让宫中一些八卦的小宫女小太监有了八卦的谈资。   夜思芸并没有在意,只把所有的气撒在祁之摇身上。   这一次的意外让祁之摇伤了元气,她在闺房中修养了十数日,祁之炎身体康复之后第一次入宫觐见皇上,皇上大喜,正好军机处副处置使刚刚告老还乡,便就让祁之炎补上了。   午后,祁之炎从宫中出来,回府就直接去了祁之炎的闺房中。   祁之摇身体已经恢复得不错,她正在湖边的小亭子里面作画,这一幕除了她身边的丫鬟之外,没有人见过,估计也没有人相信臭名昭著了十多年的祁侯府嫡女会作画。   可其实,祁之摇的作画水平很高。   祁之摇笔下的是一片繁华热闹的街道,天空有几多云彩飘着,淡淡的清风徐来,画上的世界安乐和平。   “这幅画送我如何?”   祁之摇抬头,莞尔一笑:“哥哥若喜欢拿去便是。”   祁之炎伸手拿起画,看见下面竟然还有一副,画上是一个貌美的女子,浅笑嫣然,温柔如水一般,眉眼之间,与面前的少女竟然出奇的相像。   “你又在画娘亲的画像,这应该是你画的第七十八幅画像了吧。”祁之炎看着画上的女子说道。   “世子说错了,这是第七十九副。”玉致端着点心走过来说道。   娘亲于他们兄妹而言,似乎只是宣纸上的一张画像,那个印象中美丽的女子,在他们的记忆中已经随着时间而逐渐模糊了。   从画像上收回目光,祁之炎将手中热闹的街市也放下,祁之摇也随之放下笔豪。   “听说皇上封了你为副处置使。”   “嗯,父亲外使官一职辞去之后,若不给祁侯府一些实权,皇上恐会担心朝中人心冷却,觉得他太刻薄。”祁之炎说道。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在马场那件事你当真不追究吗?”   “追究又能如何?她是皇室贵女,马上就是凤临国太子妃,即便真的查出来,你觉得皇上会加罪于她吗?”   祁之炎一阵沉默。   “既然追究和不追究结果没有大不同,又何必浪费精力在上面。”祁之摇淡然道。   “那便忍气吞声吗?”祁之炎觉得,这不是妹妹的一贯风格。   祁之摇拿了块点心吃了一口,她抬头:“哥哥觉得我是忍气吞声的主吗?”   如此凌厉的眼神让祁之炎一怔,他险些忘了,他这个外人口中无用的妹妹,其实内有乾坤。   吃了几口点心,祁之摇猛然想起什么事情来。   “哥哥,你知道用什么做琴弦更好?”   “做琴弦?那当然是冰蟾丝了。”祁之炎抬眼看着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祁之摇从来对弹琴这事不感兴趣的。   祁之摇一口吃着点心,一边说道:“我这几日看了几本书,古人说做琴能够怡情养性,便想着学一下。不过,这冰蟾丝哪里这么容易得到,看来我是做不成了。”   难得祁之摇想自己动手做东西,祁之炎又哪里会不支持她。   “没有冰蟾丝,用马尾的鬃毛也可以,只是取毛不容易。” 第八十五章 被退还的礼物   第二日,传言亲王府亓世子的汗血宝马被盗,贼人的行为十分奇怪,只偷了马尾巴上的鬃毛。   这件事很快就被阡陌查了出来。   “世子,是……祁小姐。”   龙惊亓一愣:“……是她?”   “是,听说祁小姐最近看了几本书,想学着书上做一把琴,又知道马尾上的鬃毛做琴弦最好,于是就……”出现了半夜盗马尾巴毛的事情。   听此,龙惊亓微微笑了笑:“难得她想动手做事,任她去吧。”   看龙惊亓的表情,是连一点生气也没有,阡陌皱了皱眉:“要马尾巴毛上门讨要就是了,何苦……”   “像她那样的性格,哪里会为了要马尾巴毛而上门求人的。”说完,龙惊亓又笑了笑。   “可为了几根马尾巴毛被马蹄踢伤也太不值得了。”阡陌嘟囔着出门,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却不料还是被龙惊亓听见了。   “你说什么?她被马踢伤了?”龙惊亓忙问道。   “属下刚才去祁侯府打探了一下,她的确被蹄到了胸口。”阡陌看指甲主子一脸担忧,又说道:“世子放心,祁小姐自己就是大夫,不会有事的。”   三天之后,祁之摇第一次去了荣王府。   当管家来禀告祁之摇拜访的时候,律风叫住了要出去叫人的逐子。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去告诉她,我正在闭关,不见人。”   逐子一愣:“可是……”爷您并没有在闭关啊。   “就这样说,我不见。”   逐子按照律风交代的话来回了祁之摇,对律风不了解的祁之摇当真以为律风在闭关,也并未多想,将手中的古琴交给逐子:“你帮我转交给律风,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谢礼。”   逐子接过古琴,待祁之摇离去之后才转身去后院,律风突然将自己关在书房内,逐子站在门外:“爷,祁小姐给您送的谢礼。”   谢礼?   律风一怔,祁之摇在无妄森林的时候那般为他考虑,现在就分得这般清楚,还特意送来了谢礼!   “给她送回去。”没有丝毫犹豫。   “爷,您都不看一眼吗?”逐子问道。   “送回去。”屋子里传出的声音不容置疑,逐子跟在律风身边也有些年头,却从来摸不透这个主子的心思,就像现在,莫名其妙的不见人,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关起来,莫名其妙的发怒。   “哦,我这就去。”   逐子挑了挑眉,抱着古琴转身走开。   然而,古琴在逐子送往祁侯府的途中被凤非离抢走了,逐子没有追到。   凤非离拿着古琴,试了一下琴弦的音色,不由得赞叹一句:“果然是上好的琴弦。”   今夜月光亮堂得很,手中有古琴,正好去找祁之摇谈谈天。   此刻,祁之摇刚刚把玉致和初心打发去睡觉,她不需要人守夜,但一时也睡不着,便就坐在窗前赏月。   不知道二十一世纪的月亮和天曜皇朝的月亮是不是一样的,她穿越来的时候是2016年,现在都过了一年多了,应该快到2018年了吧,不知道2018年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有了些什么新的发明,又发生了些什么国际大事,美国总统改选了,下一任会是谁?   正天马行空的思考着,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接着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送礼也应该送给你的救命恩人,那种不识趣的人你送给他做什么。”   祁之摇回头,发现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紫红色的华服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显,可仍旧能清楚的看见俊逸的面容。   祁之摇一怔:“凤非离,你怎么进来的?”忽然看见他手中的古琴,正是出自她的手,顿时眉头一紧:“哼!堂堂凤临国太子,竟然也会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把琴还给我!”   “我想你是误会了,这把古琴是我从荣王府一个护卫身上取来的,他好像是奉主子之命要拿来还给你的,正好我经过,就顺利给你带过来了。”   如此说来,祁之摇还应该感谢他吗?   “你说什么?”   “你为了做一把琴自己险些送了小命,结果送过去人家根本不领情,不如你转送给我,本太子不会嫌弃你做工差还送过别人的。”凤非离厚脸皮说道。   “还给我!”祁之摇黑着脸看着他。   凤非离嬉笑着抬头,看见冰冷如雪的祁之摇,她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甚至还带着一点怒气,可却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凤非离一生见过不少美人,娇如四方城城主夫人金雪心,玉面桃花,如莲花仙子;媚如花间坊第一舞魁云上霓裳,明媚妖娆,香艳夺目;却都没有祁之摇美得有性格。   一时之间,他看得有些发愣。   祁之摇一手推开他的玉扇,这个男人每次见到她都会用这种恶心的眼神打量她。   “好话不说二遍,识相的就把琴还我快离开,否则后果自负。”丢下这么一句话,她仰头一口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唔唔……你干什么?”祁之摇转身,嘴巴突然被人用手蒙住了。   然而下一刻,凤非离却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来,身体感觉很疲累,祁之摇只一个反扑就很容易的将他按趴在圆桌上,古琴已经到了祁之摇手中。   此刻的凤非离的确是坐在凳子上,整个身子趴在圆桌上,面容惊讶,他什么时候又中了这女人的计谋?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都警告过你了,你就是不信邪,上次的教训不够啊?那行,这一次,就再给你加点料。”祁之摇还状似无奈的挤了挤眉,脸上露出笑容,清朗明丽。   凤非离无力了,但眼中还是不甘心。毕竟,他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败在这死女人手上!   “祁之摇,你这样在背后耍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简直卑鄙!”他骂得忿然,祁之摇却听得舒心。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我只是一个小小弱女子,不过,你后面的那句夸赞本小姐倒还真是受之无愧的,多谢赞誉!” 第八十六章 并非善茬   盯着祁之摇那张清净无害的笑脸,凤非离只恨自己太大意了。   “你一定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中招的,对吧?”   “你说,我是怎么中毒的?”凤非离恨恨的盯着她。   “本小姐此刻心情还不错,就给你分析分析。”整人能不爽吗?   “我方才抬给你的那盏茶是茉莉茶,茶盅里加了少许龙舌草提味,可清肝祛火,有助睡眠,可你偏偏要在那杨花树上呆了许久,全身上下全是杨花的香味,凤临国太子难道不知道杨花遇到龙舌草,会如何?答案还是无毒。但你偏偏就爱显露自己深厚的内力,这就有问题了。”   凤非离猛然想到自己刚刚进门之时,用了内力关门。   “杨花与龙舌草混合,只要一运内力,散功之效奇佳,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浑身无力的原因,我没对你下手,全都是你自找的。”   “你……你这个女人……”听她说完这前因后果,凤非离早就气得发狂了,竟然又中计了。   “别生气,别发火,你越是发火,功力就散得越快,我怕一会儿你连说话的力气都会没有了。”   “你说你半夜不睡觉,跑我地盘上来干嘛?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歹我也是个侯门贵女,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不守妇德,女人的名节可比金子重要多了,我虽不歆羡什么贞节牌坊,但也懂得女子的三从四德,你存心败坏我名声,我如何能不反抗呢?之所以明知道你会中毒还故意激将你,就是要让你知道,我祁之摇并非什么善茬。”   这女人用他的话来反将他一军。   心中忿恨难平,此刻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听外面传言说,最近京城里出现了一个采花贼,糟蹋了好几个花季少女,官府正在缉拿,你说,若是闻名天下的凤临国太子也掺和进去了,事情一定会变得格外有趣。”   她狡黠的眸光里闪着精光,看得凤非离心中恶寒,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翌日,皇城巡抚衙门贴出告示:猖狂已久之采花贼昨夜落网,长相奇形怪状,飞沙走石。   听到府中一些仆人在议论采花贼的事情,祁之摇止不住的想笑。   “凤非离,好戏还在后头呢!”她眼中太多的计较闪过。   大街上,忽然从天空上飘下一张张宣纸,有的恰好落在行人手中,有的直接飘落到地上,但很快就有人弯腰捡了起来。   “近期轰动京城之采花贼似凤非离!”   凤非离是何许人也?只要有心人一打听便不难知道,闻名天下的凤临国太子不就叫凤非离?   堂堂凤临国太子要多少女人没有,偏偏要做了这采花贼!此事一旦传出,可是一件不小的风波。   巡抚衙门内堂坐着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如雪窟里的雕像,幽深的黑眸虽美,却寒冷的刺骨,巡抚大人周晗赔笑恭敬的递上一个东西,用丝帕包好,手脚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损坏那件宝贝一般。   祁之炎肃然接过周巡抚送上的东西,今日一大早刚从宫内出来,周巡抚便派人早早等候在宫门口将他请了过来,称有要事上报。   轰动京城的采花贼案至今已经搁置了半年的时间,期间不知有多少青春少女被害,朝廷很是重视此事,他身体康复之后,皇帝便直接将他任命为军机处副指挥使,刑部律属军机处管辖范围,此事已轰动朝廷,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有关此案的一切事情,他都必须亲自过问。   东西用上好蜀锦丝帕包裹着,放在祁之炎手中,似乎是一个极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与本案有何关联?”祁之炎看了一眼手中的丝帕问道。   周巡抚哈腰道:“此物是在采花贼身上搜到的,炎世子看了就知道了。”周晗哈腰站在一旁,半夜衙差来禀报之时,他还以为这只是一件平常女人家用的东西,幸好身边还有个识得金镶玉的师爷,否则可就要出大事了。   祁之炎看了一眼周晗,目光转到手中的丝帕上,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周晗如此小心?   将手中的丝帕打开,一支璀璨的玛瑙耳环捧在手上,祁之炎本就肃然的脸上更添凌寒之气。   “此物由采花贼身上取得?”   “是。”   “领我去见他。”   “世子,此人现在神志不清,口吐胡言乱语,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样,瘫软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   “无碍,领路。”说罢,站起身来就走出了内堂,周晗赶紧上前带路。   采花贼因为犯事严重,所以被单独关了起来,祁之炎进来的时候,他还斜靠在墙上,像是在闭目调息。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凤非离睁开眼,一眼看见了祁之炎。   “你们先出去,没我命令,不得进来打扰。”祁之炎对身后的周晗和衙差吩咐了一声,所有人鱼贯而出。   他走近牢门,对着凤非离拿出手中的玛瑙耳环:“此物,你是如何得到的?”   “不是说我是采花贼么?采花贼有女子贴身之物,除了行凶之时顺手牵羊外,还能如何得到?”凤非离不知死活的说了一句。   听此,祁之炎原本就阴沉的脸霎时变暗了几分。   祁之炎的反应让凤非离很满意,那个女人三番两次整蛊于他,难道还不准他反击一下?   全身虽然虚软无力,但是嘴角那丝邪魅的笑还是落进了祁之炎眼中。   “炎世子可否识得这支玛瑙耳环?”   凤非离此刻说的话,便就是祁之炎将所有衙差遣出去的原因了。   这支玛瑙耳环,在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便就觉得非常熟悉,此物乃是之摇及笄之日,皇上特赐的,很多人都识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祁之炎黑脸阴霾。   凤非离狡黠一笑;“当然,若不是因了这支耳环,我也不会落得如斯境地,你这个妹妹当真有趣极了。”   凤非离如此直白的就将祁之摇扯了出来,得逞的笑意一晃而过。   “你想怎么样?”祁之炎盯着凤非离的脸,他是凤临国太子,身边随时都有隐卫跟随,只要他愿意,就不会出现在刑部大牢中。   凤非离笑了笑:“祁之炎你的确很聪明。” 第八十七章 破坏联姻   “有什么目的摆明车马说出来我们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否则……”祁之炎眼眸中森寒一片,在如今的天曜朝堂中,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凤非离用这样的手段与他做交易……   “其实本太子的目的很简单。”凤非离轻松的说道:“只要你让天曜和凤临两国的联姻失败……”   “破坏联姻?凤非离,你狼子野心!”祁之炎一怒,凤非离想要他来破坏联姻,好让凤临国有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   “先别激动!”凤非离立刻说道:“炎世子误会了,本太子并非不愿意与天曜联姻,而是想换一个联姻的对象。”   此话一出,祁之炎紧紧盯着凤非离的脸:“你什么意思?”   “只要你把凤临国太子妃的人选变成你妹妹祁之摇……”凤非离坐直了身体,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明白,以你祁侯府如今的地位,祁之摇若是成为了我的太子妃,将不会再有人敢对祁侯府动心思,这对你的仕途同样有利。”   如此名利双收的交易,祁之炎应该不会拒绝。   然而,凤非离似乎料错了这一点。   “小妹蒲柳之姿,恐担不起凤临国太子妃的名号。”祁之炎毫无犹豫,一口否决。   “祁之炎,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此事传扬出去,你妹妹祁之摇的名声恐怕不保,你一向爱重妹妹,真的要拒绝本太子的交易吗?”   “看你如今的模样便知道之摇对你并无好感,若我私自与你交易,让她嫁给了自己讨厌的人,恐怕比毁了她的名声更令她难受。”话落,祁之炎转身就要离去。   “女子名声被毁,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凤非离追着祁之炎离去的脚步大声道。   祁之炎脚步一顿,传来他淡漠的声音:“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祁之炎说完,随即跨出监狱门槛。   宫里送来了贤妃娘娘的请柬,过两日是夜思乔及笄礼,邀请祁之摇届时参加。   对于夜思乔,祁之摇向来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疼爱,她知道夜思乔一门心思都在兄长身上,并非她仇皇家,而是他们各自的身份让祁之摇并不看好。   及笄礼一过,便就是成年女子,她该承担的东西也就到了该承担的时候,她往后的命运,或许会向夜思芸一样,只是她没有夜思芸的那般争权夺利的心,于她而言,并非好事。   ……   皇城罗市街,一家豪华装修的酒楼内。   “听说了吗?好像凤临国太子看上了祁侯府的嫡女。”   “这不是真的吧,凤临国太子妃都已经定了是皇上的第五个女儿芸公主,怎么会看上祁侯府的那个嫡女?”   “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上次皇家别院赛马场祁之摇不是迷路进了无妄森林,而是被人算计陷害的,而那个幕后指使就是芸公主……”   “我也听说了这事,你说一国公主,马上就要是凤临太子妃了,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人家,难怪凤临国太子看不上她……”   “也是,若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芸公主怎么会对祁之摇下这般狠手……”   酒楼内,很多人都在议论着这个新鲜热乎的新闻,消息不知是被谁走漏的,从最开始的凤非离无意间救了祁之摇,传到了后面的夜思芸为争风吃醋下狠手陷害祁之摇,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快得出奇,不到三日就满城皆知了。   夜思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牙痒痒,将屋子内的东西全都砸了,冷静下来之后,夜思芸做了一个无比狠毒的决定:祁之摇,一定要死!   既然各种手段都陷害不了她,那就直接杀了她。   正好,明日就是夜思乔的及笄礼,祁之摇一定会进宫。而且在皇宫里,她是公主,行事方便。   想到这里,一个毒计在夜思芸的脑海中诞生。   这日,天气晴得很好,祁之摇一早就准备好了进宫,她要先去夜思乔的寝宫里,与她说一些体己的话,把成年礼物送给夜思乔有,再去坤华宫观看成年礼。   从夜思乔那里出来之后,祁之摇原本打算直接到坤华宫去的,没想到还没有走到御花园,就遇见静妃宫里的嬷嬷。   “祁小姐,静妃娘娘想见您,请您跟老奴走一趟。”   祁之摇不知道静妃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想着今日这么多朝廷贵妇都在宫里,静妃应该不敢对她如何,再者,嫔妃请一个臣子的女儿,她是没有权利拒绝的。   跟着嬷嬷到了静妃的昭仁宫,在大殿里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静妃,只是有宫女为她斟茶送点心。   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见到静妃,祁之摇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想走,却被门口的宫女拦住了。   “祁小姐,静妃娘娘很快就来了,请您再等一等。”   “乔公主的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待我参加完乔儿的及笄礼再来面见静妃娘娘,如何?”玉致刚才被一个嬷嬷叫去帮忙搬东西,现在尚未回来,祁之摇觉得很不对劲。   “老奴是昭仁宫的奴才,只听从主子的交代,既然娘娘让您等一等,那您就再等等。”嬷嬷说话的语气中,没有一点对祁之摇的尊敬。   正说着话,祁之摇忽感一阵头晕目眩,逐渐失去了意识。   ……   “祁之摇,你我之间的恩怨早晚要有个了结,不是你灭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今日你死在我手上,也不算是冤枉,谁让你勾引非离太子的?你不知道他是我的驸马吗?”   祁之摇刚睁开眼睛,眼前就映入一张如花似玉的的脸。   她只感觉到自己全身无力,在静妃宫里喝了一杯茶就失去了意识,她摇了摇头,头晕晕的,还有些发疼。   “别挣扎了,没用的,今日是夜思乔的及笄礼,现在所有的人都去了坤华殿,就算你喊救命,喊来的人也只会是我的人,你若是爽快点把毒药喝了,或许还能死的干脆一点!”夜思芸的声音再次响起。   祁之摇睁大眼睛,看着夜思芸抬着一杯毒酒,弯腰递到她面前:“反正横竖都是死,喝了!”   祁之摇看着夜思芸,她眉眼如画,却掩不住眼中的怨毒和嫉恨,她竟然敢在宫中杀人!   见祁之摇死死瞪着她,夜思芸放下手中的毒酒,招了招手,宫女便将一把古琴送了上来。 第八十八章 毁容   祁之摇仔细一看,这正是她亲手为律风做的古琴。   “你……你想干什么?”   “啧啧啧……祁之摇,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这把古琴,听说这是你亲手做的,正准备送人,你是要送给谁的?”问到最后一句,夜思芸眼中迸发出火花,恨不能将祁之摇食肉寝皮。   “就你这样的人也敢和我争男人?你以为送一把琴,非离太子就能看上你了吗?”   夜思芸说完这句话,手中拿起一把剪刀,一剪刀下去,便把琴弦全都剪断了。   祁之摇一瞬不瞬的看着夜思芸,迷蒙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瞳仁一寸寸收缩,忽然她猛地抬头,眼中刹那折射出精光,直直射向夜思芸。   夜思芸被祁之摇的眼神所刺激,将古琴仍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才肯罢休,冷笑的看着祁之摇:“你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站起来啊。”   夜思芸说着话,手中的剪刀便就朝着祁之摇的脖子刺来,祁之摇避了一下,剪刀刺伤了祁之摇脖子上的皮肤。   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和着地上的水渐渐化开来。   夜思芸仿佛杀红了眼,扔了剪刀,拿着毒酒就往祁之摇嘴里塞:“喝下去!喝下去!”   旁边的宫女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公主,顿时吓得躲到一边去。   此时,两拨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走来。   “芸公主快住手!”率先出声上前阻止的是秦隐,他在御书房与皇上谈完国事,刚好路过此处,竟然看见夜思芸在对祁之摇动手。   即便祁之摇已经不是他的王妃,可是从他内心中,仍然对祁之摇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意。   “咕咚!”一声,夜思芸手中的酒杯在秦隐的阻止下突然落地,酒水在地上沸腾了起来,冒出白烟。   祁之摇盯着地上毒酒,瞳孔猛的一缩,这酒有剧毒。   秦隐盯着地上的毒酒,顿时心惊:“你想杀她!”   “滚开!不关你的事,她勾引本公主的驸马,她就该死!”夜思芸仿佛疯了一般,推开秦隐,将一整壶的毒酒试图灌进祁之摇的嘴里。   她一手拿着毒酒,一手抓起祁之摇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快喝!”   夜思芸是动了杀心的,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祁之摇只觉得自己头皮突然一痛,方才迷蒙的思绪瞬间被疼痛灌醒。   眸光突闪,祁之摇瞥见桌角一把明晃的匕首,快如闪电的一晃,随着“啊!”一声惨叫,毒酒再次被泼到地上,发出“哧哧”声音,接着白烟冒起,夜思芸倒地,一手捂着左脸颊,叫声凄惨。   一缕发丝抛向空中,飘飘下落,最后掉在血混合着水的红色血水上,慢慢浸透。   “救、救命!救命啊!护驾!快护驾!”倒在地上的夜思芸惊惧的大声呼救。   祁之摇此刻已经基本清醒了,本能促使她绝不容许身边存在丝毫的威胁。   “殿下?”陌风在征求夜夙的意见,是否要上前阻止。   然而因为夜思芸“护驾”的叫喊声,顿时跑来了一列巡逻的禁卫军,将祁之摇紧紧围住。   祁之摇倚着凳子慢慢站了起来,脸色苍白,手中依旧握着那把利刃,刀口还留有丝丝血迹。   “她要刺杀本公主,快杀了她!”夜思芸凄惨叫嚣之余还不忘吩咐禁卫军杀祁之摇。   禁卫军的长矛直直指着祁之摇,即便是秦隐在此也无可奈何。   眼看禁卫军就要将祁之摇拿下,夜夙的声音响起了:“住手!”   众人回头,看见了夜夙,禁卫军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朝夜夙行礼:“参见四皇子!”   地上的女子脸上流着血,捂在伤口上的手背上也沁出血,眼泪和着血往下淌,看上去狰狞恐怖。   “祁之摇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夜思芸恨恨吐出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夜夙看着夜思芸已经晕了过去,说道:“还不快去请太医?”然后转身吩咐禁卫军:“快把公主抬回去。”   玉致望着已经晕了过去的夜思芸哼了一声,扶着祁之摇坐在亭台小榭中的凳子上。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一道明黄的身影静静转身离去。   从静妃的昭仁宫经过时,看见几个太监鬼鬼祟祟的抬着一个东西从里面出来,夜思芸随后跟着出来,见事情有些诡异便尾随而至,发现夜思芸欲图杀害祁之摇,他正在想办法对付祁之摇,没想到夜思芸反倒还帮了他,正心中窃喜之际,夜夙和秦隐出现了。   不过,此事定不可能就此结束的。   祁之摇她从来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主,而夜思芸也注定不会放过祁之摇。   接下来的好戏就要上演了,这般想着,夜黎渊转身朝着坤华殿的方向而去。   秦隐立刻上前关切道:“之摇你怎么样?我带你去太医院。”   “我没事,多谢你。”祁之摇脸色惨白,额头上因为夜思芸之前强灌毒酒而蹭在石桌上擦破了,有细小的血珠露出来。   “还说没事,你都受伤了。”秦隐一脸关切:“芸公主实在太过分了,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禀明此事的。”   “我的事情不必劳烦秦王了,你快走吧。”祁之摇有意疏远秦隐,她不想再与秦王府的人有任何瓜葛。   秦隐一怔,之摇这是在故意疏离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接受他的帮助,心头莫名的难受,扶着祁之摇的手突然松开。   祁之摇余光扫了一眼秦隐放在她肩上的手,对着夜夙道:“能否麻烦四皇子送我到坤华殿?”   “你真的不需要看太医吗?”夜夙也问了一句。   祁之摇摇头:“只是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乔儿的及笄礼已经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   “好。”夜夙让身后的太监上前扶着祁之摇,他转身对着秦隐道:“秦王不必担心,有本皇子护送之摇,她不会有事的。”   “有劳四皇子了。”秦隐目送着祁之摇离去,半晌之后方才转身。   坤华宫此刻正在举行夜思乔的及笄之礼,公主及笄是宫中大事,朝廷三品以上的命妇皆要入宫参加,见证公主的成年之礼。   夜思乔的发髻由生母贤妃亲手所梳,再由皇后亲手为她加笄,皇后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玉笄插在夜思乔的发髻之上,稳定发髻。 第八十九章 不会善了   接下来的礼仪便是要在坤华殿中听取贤妃和皇后授以的“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等,作为成年女子所必须具备的待人接物及品德礼貌等本颂。   乐者声停,皇后起身宣读:“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赞者在一旁高声道:“公主行正规拜礼,一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夜思乔一身成年女子服饰,恭恭敬敬的跪在贤妃和皇后面前,叩头。   赞者再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二拜!”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三拜!”   “跪拜之礼完!”   由宫女上前扶起夜思乔,座下的百官命妇千金皆一同起身向夜思乔作揖以表祝贺。   接受众人祝贺之后,夜思乔由宫女扶着,回到原位。   及笄礼行完,由生母为其取字。   贤妃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如今她已经成年,十五年前生她之时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不由得感慨起来,双目发红。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爱字嘉敏,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正阳甫。”   夜思乔再次跪在贤妃面前,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成!”   夜思乔起身,与贤妃并列,全体起立,面向百官命妇说道:“公主及笄礼已成,感谢各位盛情参与。”   及笄礼到此算是全盘结束,祁之摇看着站在贤妃身旁一身淡粉色的夜思乔,不由得拉开了嘴角,虽然她身上仍旧有伤,但这些都不重要。   接下来就是宴会时间,宴会摆在庆阳宫正殿,贤妃领着夜思乔先行离去,宾客随后而至。   夜思乔本想与祁之摇一起,但是今日她是主角,不能任性妄为,只得一直乖乖的跟在贤妃身后,她转身朝着祁之摇笑了笑,随着贤妃的仪仗队离去。   夜黎渊一直站在皇后身侧,有些无聊的皱了皱眉眉头,若不是为了看戏,他是不可能来参加这样没有意义的活动的,只是算着时辰,夜思芸也应该来了。   正想着,夜黎渊抬头就看到正朝着这边走来的夜思芸,幽深的黑眸中凉光一闪,寡薄的唇角微微一撇,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啊!芸公主你这是怎么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人人都朝着后面看去。   夜思芸左脸血肉模糊,血迹斑斑,捂住脸的手上亦全是鲜血,狰狞吓人,这些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们定然见不得这样的血腥,所以顿然失声尖叫,小脸都吓白了。   夜夙转身看到夜思芸一脸血腥的样子,又回过头来看祁之摇,只见她面上并无半丝表情。他看着夜思芸朝这边走来,眸中深思。   宫女扶着夜思芸径直走过去。   “芸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皇后惊讶,睁大眼睛看着夜思芸。   夜思芸没看皇后一眼,双眼充满血丝的直视着祁之摇,一双仇视的双眼仿佛要冒出火来:“祁之摇,本公主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话落,手中扬着一根细鞭朝着祁之摇扫去。   “哧!”鞭子打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围的千金贵女们皆被突然的惊吓唬得一怔,连忙朝后退去。   第一鞭子没有打到祁之摇,夜思芸收回鞭子再次打过去。   站在祁之摇身边的人尽数散开,玉致上前一把抓住打下来的鞭子。   夜思芸见玉致握住了鞭子,她知道自己打不过,瞪着玉致,少卿之后扔下手中的鞭子,转身跪在皇后面前:“请皇后娘娘为芸儿做主!”   夜思芸哭泣着,将祁之摇在亭台小榭如此划伤她的脸的事情顺着说了一遍,泣不成声。   皇后闻此,面色严肃的转向祁之摇:“芸公主的脸……当真是你所为?”   此刻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在她身上,等着听答案。   夜黎渊唇角划过一丝冷笑,淡淡扫了她一眼,夜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中的折扇依旧悠慢的摇晃着,其他几个在场的女子都幸灾乐祸的站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祁之摇不语,目光落在摊在地上的夜思芸身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是芸公主欺负我家小姐在先,我家小姐不过是自卫,小姐的额头还在流血。”玉致开口为祁之摇辩驳道,并跪地,将她进亭台小榭时看到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皇后听后沉吟片刻,眼神在祁之摇和夜思芸之间流转,似乎是想看清楚谁在说谎。   沉默了许久的夜夙突然笑了起来:“我就说之摇妹妹怎么可能是任人欺负的主,别人敢欺负她,就得翻倍的还回来,芸儿磕破了她的额头,她划伤芸儿的脸,当真是她一贯作风。”   “四弟说得太轻巧了,芸儿是公主之身,祁之摇对公主下如此狠手,分明是藐视皇权!”夜黎渊眼睛轻轻瞟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夜思芸,抬头看着祁之摇,见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脸上也看不出异样,一时猜不出她有什么心思。   “太子殿下说得对,对公主都敢下手,简直是胆大包天!”站在一边穿绿色衣裙的女子接了太子的话去。   “皇后娘娘,如果这样的人都不给她点惩罚,以后这天曜怕是没什么法度可言了。”另一个穿紫色衣裙的女子也附和道。   “就是啊,她往日作威作福也就算了,竟然对公主也敢下此狠手,皇后娘娘一定要严惩。”又一个人说道。   “你们一个个还是少幸灾乐祸了,说她狠毒,你们的心肠就好?你们都巴不得之摇去死,如此你们便称心了,借刀杀人这一招比直接杀人更狠。”夜夙出人意料的站出来为祁之摇说话。   祁之摇抬头看着夜夙,夜夙此人从来不管闲事,今日竟然会帮她说话。   夜夙转头看着祁之摇:“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在此,必然不会委屈了你的。”   “四皇子怎么能这么说话,芸公主可是您的妹妹!”易馥雅旁边的一个贵女开口说道。   夜夙瞥了一眼那女子:“本皇子向来帮理不帮亲。”   皇后不说话,看着眼前一个个嘴皮子功夫厉害,她正好乐得看戏。夜思芸是天曜第一美人,又伤在脸上,此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善了。 第九十章 表象与真相   太子看了一眼皇后,见她并没有阻止,心下也想着皇后应该是在等静妃的到来。   “夜夙,你维护一个试图谋害公主的狠毒女子,是何居心?”太子突然出言,食指指着下面的夜夙,面色凌厉。   “太子殿下,芸儿与之摇之间有误会这是众所周知的,若是旁人再煽风点,让火势蔓延开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就断言之摇谋害公主,恐怕为时过早了。”夜夙直视着高阶上的太子,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恭敬之怯怯。   “是啊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摇妹妹作为祁侯府的嫡女,应该不会谋害公主的。”站子啊一旁安静了许久的易馥雅开口说道。   几个站着的女子见夜夙为祁之摇求情,都很不服气,但是又不敢再莽撞出言,所以都嫉恨的盯着祁之摇。   祁之摇眼睛在夜夙和夜黎渊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他们二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只是现在的夜夙似乎比从前的夜夙胆子大了些,敢在明面上与太子相对。   “静妃娘娘到!”   循声看去,从侧门气势冲冲的走来一群人,静妃走在最前方,形容貌美,珠光宝气,裙摆拖得老长,怒气写在脸上。   不用去猜想,看她表面的怒意就已经知道静妃得知了夜思芸的情况,特地赶过来算账的,这一阵派头看上去,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得往后躲了。   “母妃!你可来了!”夜思芸说完这一句话就泪如雨下。   静妃一看到夜思芸的模样,顿时吓呆了,大步走过去,看着夜思芸鲜血直流的小脸,发抖的手伸出去却不敢触碰。   静妃转身,一双美眸就喷火的看着祁之摇:“祁之摇!你动手伤了本宫的芸儿,你可知罪!”她没想到祁之摇竟然有胆子伤了她的女儿,芸儿是她最大的希望,看现在的伤势,即便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没了第一美人的名头,那凤临国太子妃的位置……   祁之摇,一想到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要付诸流水,她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祁之摇。   “这件事无论是我说还是公主说都有失偏颇,四皇子和秦王当时在场,静妃娘娘可以问一问四皇子和秦王,究竟事情是如何发生的。”祁之摇无视静妃的怒意,淡淡的道。即便秦隐对她有怨气,但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睁眼说瞎话吧!   “你还有理了?你一个臣子的女儿对公主动手,无论起因是什么,已经是死罪!来人!将祁之摇押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任何人等不准探视,听候皇上发落处置!”   所有人都还尚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四周马上涌现数十人皇宫禁卫军,手持刀剑,指向祁之摇。显然,静妃的势力在皇宫中很大,要不一个皇后摆着这里,似乎还轮不到一个嫔妃来管。   易馥雅此刻看着夜夙,似乎在问他,你想维护她,现在怎么办?   夜夙面色一沉只在瞬间,马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悠闲的转起手中的精致匕首,朝着手持兵器的禁卫军上前两步:“大胆!皇后娘娘尚未发话,谁给你们胆子!”   夜夙面色严肃,看不出多大的火气,但仍旧是一种严重的警告,只见先前还气势汹汹的禁卫军,马上后退了好几步,面面相觑。   静妃侧头看了一眼皇后,忍住胸中的怒气:“皇后娘娘,臣妾并非越俎代庖,只是祁之摇她伤了公主,这明显是藐视皇威,实在令人气愤才不得不……”   “既然祁之摇说四皇子和秦王当时在场,那就听四皇子说说事情的经过再做判断也不迟。”皇后开口道。   静妃刚才目中无人的举动已然让皇后有些不悦,她平日里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今日众多千金贵女在此,不是越俎代庖是什么!   静妃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也了解祁之摇此人,心中顿时有些没底。   “可是……”   “静妃,你也知道,祁侯爷刚刚回皇城,无论祁之摇对公主做了什么,皇上都必须对祁侯府有所交代。”   皇后的话成功的压住了静妃的气焰,虽然她对静妃的态度不悦,但这是打击祁之摇和祁侯府的一个难得的机会,若能一箭双雕就更好了。   祁之摇心知肚明,皇后不可能真的帮她,至于夜夙为何要帮她还想不明白,静妃若想不查清事实就将她锁拿下狱,也太小看她了。   皇后看着夜夙,开口:“四皇子,你当时在场都看见了些什么?”   “回皇后娘娘,我当时到亭台小榭的时候,正见几个禁卫军抓着之摇,而芸儿……她……”夜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应该如何述说当时的场景。   “你看见芸公主对祁之摇做了什么?”   “我看见芸公主拿着一杯毒酒,正往之摇嘴里灌!”这句话出自突然出现的秦隐之口。   众人回头,一身藏青色常服的秦隐走了过来,脸庞俊逸,自有一股军人之风。   秦隐走到皇后面前,向皇后行礼:“参见皇后娘娘,之摇与芸公主动手之前,小王正好与四皇子走到御花园,看见了事情的经过,若之摇当时不反抗,恐现在已经命丧御花园。”   秦隐的话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静妃在来的路上大致听宫女说过此事,但她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的女儿做错了。   “母妃你别听他胡说……我没有……”夜思芸还想为自己狡辩,却看见夜夙的目光,顿时没了声音。她可以不怕秦隐,因为秦隐是臣子她是公主,但夜夙是皇子。   “哼!本宫的女儿什么品德我自然清楚,祁之摇什么品德整个天曜都知道,只看到表象往往并非事情的真相!”静妃一双美眸狠毒的盯着祁之摇,无论谁给她证明,今日她一定要让祁之摇付出代价。   “小王不过说出了当时看到的场景,并没有为谁争辩的意思,请皇后娘娘明鉴!”秦隐不理会静妃的指责,径直说道。   皇后点了点头,看向地上的夜思芸:“芸儿,夜夙与秦隐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逼着祁之摇喝毒酒?”   “不……我没有……我……”夜思芸狡辩着,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狡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此事我也是看到了的,母后尽可以将那几个禁卫军传唤过来一对质便知。”夜夙适时说了一句。 第九十一章 静妃之怒   夜思芸后面的狡辩之词已经尽数湮没在了夜夙的这句话中,静妃却很镇定。   “皇后娘娘,无论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祁之摇动手伤了公主,就是死罪!”静妃镇定道。   皇后思忖片刻,开口道:“此事牵扯甚大,还是请皇上定夺吧。”   只要事情闹到皇上面前,祁之摇伤害公主,祁侯府一顶藐视皇威的罪名下去,祁侯爷和祁老太君再能耐也无计可施,而夜思芸首先暗害重臣之女,即便是一国公主,皇上为了给臣民一个交代也不会姑息了的,如此一来,夜思芸凤临国太子妃之梦就泡汤了,静妃也就没了指望。   想到这里,皇后觉得自己在这里甚至有些碍事。   手肘拐了一下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会意,顿时打断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您吃药的时辰到了,太医吩咐过,一定要按时吃药否则难以根治。”   夜黎渊也适时开口:“母后,此事容后禀明父皇定夺,您身子要紧。”   皇后点了点头,并对静妃说道:“静妃,此事事关重大,稍后让皇上裁决吧,本宫先回宫了。”   “恭送皇后娘娘!”随着皇后的离去,静妃越加肆无忌惮起来。   “来人,将这个目无王法冒犯天威的女子拿下!”静妃对着后面一挥手怒道,眸中狠厉尽显,只要皇后不在,便就是她的天下,祁之摇与她对着干了这么多年,即便今日杀不了她,也要她没了半条命。   静妃后面的禁卫军听到指令,立即一窝蜂涌了上来。   “静妃娘娘……”秦隐想要开口为祁之摇说话,突然看到夜黎渊朝他摇头,顿时咽下了口中的话,只着急的看着禁卫军上前来抓祁之摇。   “哼,想要抓本小姐,你们以为外面的传言是假的吗?”祁之摇话落,从她的袖口中钻出一条碧绿色的小蛇,吐着毒须,上前拿人的禁卫军一见毒蛇,顿时不敢上前。   “传言又如何,祁之摇,今日没人能护着你了!”静妃的声音又厉了几分:“我看你敢在皇宫杀人!”   夜夙嘴角微微一动,从前竟然没有发现祁之摇这般有性格。   秦隐眉心微皱,仍旧担忧的看着祁之摇。   夜黎渊盯着祁之摇的脸,从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看出一点异样。   玉致挡在祁之摇面前,小声道:“小姐,快走!”玉致想拦着禁卫军,让祁之摇赶紧走,但是她忘了这里是皇宫,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出得去的,再说,祁之摇压根就没想过要以“逃”的方式出宫。   “玉致,你让开!”祁之摇轻轻开口。   “可是小姐……”   “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让开!”祁之摇再次开口。   玉致退到祁之摇身后,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秦隐,不由得冷笑一声。再如何小姐也曾经是他的妻子,也为秦王府做了一些事情的,他竟然如此冷漠,连为小姐说一句话也不肯。   否则以他在朝中的位置,静妃也不可能如此放肆的将小姐拿下。   秦隐双手垂在身侧,慢慢握成拳头,骨节发白。他想救,可是他不能。   “废物!还不快将祁之摇抓起来,没听见本宫的话吗?”静妃又适时的大吼了一句。   夜夙看着静妃,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静妃娘娘确定要把祁之摇收监吗?此事不止我一人看见,若父皇得知事情真相,恐怕……”夜夙摇着手中折扇,目光扫过祁之摇,看不出丝毫想法。   “一切后果,本宫自会承担!”静妃话落,怒视着一群禁卫军:“敢违本宫之命,不想要脑袋了吗?”   这时禁卫军都听了静妃的话,上前已经捉住了祁之摇的手臂,祁之摇并没有挣扎,随之周围出现了许多蒙面黑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场面顿时冰冷,充满杀气。   “敢动我家小姐,找死!”其中一人说道。   “祁侯府暗卫!”有人惊讶。   “大胆!今日若有人敢反抗或相助,无论死伤一律视为同犯,不计后果,一并拿下!”夜黎渊的声音极具威力,眸光戾气明显,彰显一国储君的威仪。   夜夙此刻想了许多,若他当真继续出手救了祁之摇,夜黎渊定然会将此事闹到朝堂之上,对他没有好处,他对祁侯府已经做到尽心尽力了,在场众人都已经看见,这便已经足够,于是,夜夙站在一旁,不再上前阻拦。   祁之摇此刻算是明白了几分,静妃今天是一定要办了她,随后出现这些暗卫,见她有危险才挺身而出,她现在该怎办?   任凭暗卫与禁卫军动手,那岂不是罪同谋反?   这古代皇家最重视的便是对皇族不敬,这一个大篓子捅下来……后果她都不敢往下想。   想到这里,她蓦然开口:“都住手!我去大牢便是。”   祁之摇的话让所有人一惊。   “小姐……”   夜黎渊和夜夙都紧盯着祁之摇,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祁之摇伪装的极好,面无表情,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夜夙停住脚步,眸光有一股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静妃闻言面色沉怒不减,紧紧盯着夜夙。   须臾,她缓缓抬步向着祁之摇:“来人,将人带走!”   一声厉喝,禁卫军上前押着祁之摇就要走,那些个暗卫因为得了祁之摇的命令,不敢行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开!我自己有脚会走。”祁之摇甩开那些个束缚着她的禁卫军,冷声说道。   祁之摇转身,目光从秦隐脸上扫过,所谓劳燕分飞不过如此。   秦隐被祁之摇的目光所及,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夜黎渊双目犹如一把冰刃,盯着祁之摇走去的方向。   “芸公主……”随着宫女的一声惊叫,夜思芸终于昏死过去,一群人聚了过去。   夜黎渊手中的折扇扑哧一下打开,黑眸中越见深沉。   祁侯府嫡女进了刑部大牢,还与夜夙牵扯上了点关系,此消息一经传扬出去,朝堂也定然不会太安静。   想到这里,他一勾唇角,转身朝着无人的小道走了去。   将祁之摇押走的是皇宫的锦衣卫,只要入了锦衣卫,不管你有罪还是无罪都先上刑再说,就算最后救出来也要丢了半条命。 第九十二章 二种人   玉致看向秦隐和夜夙,目光在向他们求助,小姐千万不能进锦衣卫大牢。   可是,只听到秦隐说出一句话来:“锦衣卫办案,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夜夙当下对玉致道:“立刻出宫去找祁之炎和老太君。”   玉致惊醒过来,拿着夜夙给的皇子令牌飞奔出皇宫。   不得不说静妃这一招足够狠,将她交给锦衣卫,但是祁之摇没有一点挣扎也没有喊冤,而是异常冷静的跟着锦衣卫入了大牢。   接下来的事情,必须谨慎应对,静妃的手腕她再清楚不过,滥用私刑这样的事情在静妃这里是常态。   锦衣卫的大牢,与祁之摇相像中的不一样,不是阴暗潮湿、恶臭血腥,而是清爽干净,布局简单的一个小房间。   祁之摇进入牢房之后,从门口走进一个体态雄健、身材高壮的中年男子,他容貌极有阳刚之气,眸子炯炯有神却又精气内敛,门边的几个锦衣卫一见来人,立即抱手:“统领大人!”   统领大人?   宇文元睿,天曜皇朝锦衣卫统领,手下三万锦衣卫戍守宫城,与禁卫军同属皇宫守卫,但锦衣卫只受皇上指派,其余任何人皆无权指派,静妃能够把她送到这里来,只能说明这锦衣卫里有她的人。   祁之摇只要人在锦衣卫大牢,即便是皇子嫔妃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来干涉,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静妃真是好算计!   宇文元睿打量了一眼他面前的女子,简单素雅,进到了锦衣卫的牢房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能有这般反应的人,要么是愚昧无知,不知道锦衣卫大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要么就是胆识过人,智慧无双,认为自己即便到了这里也能安然走出去的人。   从面前女子身上透露出的气质,宇文元睿更倾向于相信祁之摇是第二种人。   宇文元睿大量祁之摇的同时,祁之摇也在看着面前的男子,她所了解到的宇文元睿只衷心于皇帝,不管党争,不管朝事。   “你是谁?”宇文元睿开口问道。   “祁之摇。”   宇文元睿似乎在大脑里想了一下,又看向祁之摇:“你与祁侯爷是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祁之摇说道。   祁侯府只有一个嫡女,那面前的女子不假思索便是祁侯府唯一的嫡女了,是她的女儿。   宇文元睿不露异色,看着祁之摇:“你因何事进来?”   “回禀统领,她是因为冒犯了芸公主,被静妃娘娘下令抓来的。”站在门边的一个锦衣卫回话。   宇文元睿眉头一皱:“小女子之间的抓扯怎么会送到这里来?是谁下令带人来的?不知轻重!”   正在说话之间,从门口又走进一个与宇文元睿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是我下的命令。”   宇文元睿回头,男子走了进来,面上有淡淡的笑意:“统领大人,此女不止是冒犯了芸公主,还将芸公主毁了容,芸公主是未来的凤临国太子妃,她以下犯上,犯下如此大罪,难道还不够进锦衣卫的大门吗?”这个人虽然朝宇文元睿行了一个礼,但是话语之中却没有一点对上司的恭敬之态。   “即便她犯的是大罪,郭副统领可有皇上指派将她拿下?”宇文元睿问道。   原来此人是锦衣卫的副统领郭淮,他的表妹似乎是晋侯府世子的侧妃。   郭淮挑了挑眉:“静妃娘娘宠冠后宫,连皇后娘娘也要给三分台面,难道还当不得皇上的指令吗?”   “你……”   不待宇文元睿说出反对的话,郭淮就打断道:“统领大人不必着急,即便皇上怪罪下来,也有静妃娘娘一力承担。”   以静妃压人,宇文元睿即便再古板也不得当面再反驳,开口道:“希望郭副统领把握好分寸,别失了皇上对锦衣卫的信任。”   话落,宇文元睿再次看向祁之摇:“你自己保重吧。”   宇文元睿转身出去,郭淮盯着祁之摇,脸上那抹浅浅的笑反而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来人,好好看守。”   “啪!”牢房的门被关上,祁之摇被隔绝在内,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原本进入锦衣卫大牢的人都要挨着受遍所有刑罚,可是今日的祁之摇不知是福还是祸,统领大人与副统领似乎因为祁之摇而有些争执,虽然副统领的靠山是静妃,而统领大人的后台却是皇上,一计较起来,还真不知道应该听谁的,所以锦衣卫暂时也没有人敢动祁之摇,也不敢有人苛待了她,谁知道她最终会被皇上所救,还是被静妃大刑伺候,凡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才是宫廷生存之道。   消息传到荣王府的时候,律风正在与君夜邪下棋。   君夜邪的心慢慢从棋盘转到律风的脸上,但却从未看到律风的脸色有一点点异动,下棋依旧很专注。   律风放下一颗黑子,将君夜邪的一颗白子吃掉,君夜邪皱了皱眉,随后笑了起来:“少王爷的对弈之术精进不少。”   “是你的心不在对弈之上,专注,方能成功。”律风淡淡开口。   君夜邪放下手中的白子,浅浅笑了笑:“我方才只专注于祁之摇入锦衣卫大牢之事。”   君夜邪从棋盘前站了起来:“想必这时候祁侯府已经闹翻天了吧,这么大的热闹,我一定得去看看,至于对弈之事,下次如何?”   “请便。”律风淡然道。   “告辞!”只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已不见了君夜邪的身影。   君夜邪离开,律风的脸色终于变了变,逐子走到他身边:“祁侯爷和炎世子已经入宫见皇上了,但不知结果如何。”   “她怎么样?”   逐子当然明白主子口中的“她”是谁,说道:“现关押在锦衣卫七号牢房中,我已通知我们的人对祁小姐好生照顾,暂时不会有事。”   “把之前搜集的晋侯府世子圈用农用地、私自豢养死士的所有证据都抛给龙惊亓。”   “爷这是要把救人的功劳让给亓世子?”逐子一愣。   “谁救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静妃绝对不会干晾着之摇,她知道只要皇上一插手这件事情,她的计划就会泡汤了,所以,一定要在她对之摇动手之前,让龙惊亓把所有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九十三章 他势在必得   “龙惊亓手中还有一些晋侯府近些年来胡作非为的证据,只要将证据摆在静妃面前,晋侯府和祁之摇之间她一定要作出选择,届时她断然不敢轻举妄动。”而祁之摇也就得救了。   “即便不用亓世子的那些证据,光凭圈用农用地和豢养死士两条罪状就足够让静妃不敢擅动了。”逐子不明白,主子既然想要救人,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反而要把功劳让给别人,如此一来,祁小姐也只会认为救她的是龙惊亓。   这一点律风当然明白,他淡淡开口:“去办就是了。”   “是。”逐子只能听从主子的命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可以在中间弄点小插曲。   两个时辰之后,在龙惊亓出门准备入宫之时,一份简报无端的出现在了他的马车上,打开一看,正是他需要的晋侯府的罪证。   “世子,小心有诈!”阡陌提醒道。   龙惊亓却十分肯定道:“没事。”   看完简报之后,他拉开车帘,对着马车外面轻声道:“多谢。”   “世子知道这是谁送来的?”阡陌打开心中的疑虑问道。   龙惊亓没有回答,只是吩咐阡陌赶车速度快一点。   使臣行宫中。   凤非离正悠哉悠哉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品茶吃点心,心情似乎还不错,隐卫将刚才在外面打听到的事情禀报完之后,他只是随意笑了笑。   他自言自语道:“祁之炎说到底,还是最心疼他这个妹妹的。”   身旁的侍卫说道:“不过只是散播了几句谣言出去就能有如今的效果,还是殿下高明,不过属下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还请殿下讲解。”   “说。”   “芸公主再如何身份也比一个侯府嫡女的身份高贵,即便要论后台,一个嫡女也是远远不及公主的,殿下为何要毁了与芸公主的婚事?”   凤非离此刻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因而耐心的与侍卫解释道:“夜思芸身份的确比祁之摇贵重,可那个女人只有争风吃醋的本事,相比较而言,祁之摇比她聪明得太多了。”   “至于后台嘛,你以为祁侯府当真只是表面看上去的一座没有实权的府邸吗?祁侯爷战功赫赫,若不是因为天曜皇朝没有女将军的话,祁老太君又哪里只是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祁之炎如今已经康复,他手中还有七万长林军,就连天曜皇帝也不敢对他过于苛刻,祁之摇的聪慧绝不在祁之炎之下。”   “能担当得上殿下太子妃的人选,必定是人中龙凤,是最聪慧的女子。”侍卫说道。   凤非离双眸中闪过一抹幽深,他太子妃的这个位置,只有一个人能胜任——祁之摇。   他势在必得。   如今夜思芸已经毁容,而她毁容的原因,昨日朝廷百官的贵妇千金都在场,看得清清楚楚,更有秦王和皇子亲眼所见。   女子当以温婉贤淑、安静善良为宜,而夜思芸为一国公主,不但不爱护百姓,更因为争风吃醋的嫉妒心而下手要杀臣子的女儿,如此歹毒的心肠,如何能成为一国太子妃?   再者,当下为太子妃,将来为一国皇后,自然要体貌端庄,现如今夜思芸毁容,已经与凤临国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了。   至于祁之摇能不能安然的从锦衣卫的大牢中走出来,这一点他是毋庸置疑的,而刚才隐卫的禀报已经印证了他的确定。   皇帝也早已经知道了祁之摇之事,他借故与几位大臣商讨国事,让祁侯爷和祁之炎在正阳宫门口已经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从乾坤殿出来,皇帝问身边的太监祝公公:“关注此事的人除了祁侯府之外,还有哪些?”   “寇将军先前来殿前打听过,亲王府的人也来问过,还有成王府的人也来过。”祝公公说道。   皇帝脚步一顿:“寇将军嘛,因为祁之摇曾经在朕面前救过他女儿,可以理解,亲王府和成王府的人……他们问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随意打听了一下祁小姐如今的情况,还有……皇上您对此事的态度。”   “朕的态度?”老皇帝冷笑了一下:“想不到如今的亲王府和成王府竟然也与祁侯府走得这么近,是朕闭目塞听了吗?”   “其实皇上不必要担心,亲王府虽然有人来问过一两句,但据奴才所知,那是因为祁侯府嫡女曾经救过亓世子,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祝公公说道。   皇帝皱了皱眉:“那成王府来凑什么热闹?”   “成王府就更不用多想了,只是旁支的景世子身边的人来随口问了一句,估计还不是景世子的意思,打听了消息之后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听祝公公一番说下来,祁之摇的事除了祁侯府之外,还当真没有人过问。   “秦王府来人问了吗?”皇帝问道。   祝公公摇了摇头:“没有,秦老王妃对祁之摇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来过问这件事。”   皇帝听了笑笑,不知那笑容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他说:“秦隐也倒还听他母妃的,朕先前还以为他对祁之摇有几分真情呢。”   “要奴才说,秦王是对祁小姐有几分真情,可都抵不住老王妃的雷霆之压。”   皇帝笑看向祝公公,手指指了一下:“你个老东西,这双眼睛看东西太毒!”   祝公公也符合着老皇帝笑起来。   “去,宣他们父子二人进来。”皇帝踏入正阳宫。   另外一边,龙惊亓一到皇宫便就立刻拿着皇帝御赐的金牌一路通往锦衣卫。   而此刻,静妃刚刚从夜思芸的寝宫出来,一想起那张娇艳如花的脸如今已经沟壑难填,她十七年来所有的心血,所有的算计都就此终结,顿时想把祁之摇的骨头拆了。   “去锦衣卫大牢!”   静妃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着锦衣卫而去。   祁之摇此刻正端坐在锦衣卫的大牢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祁之摇抬起头来,便看见一脸怒气的静妃,她安然坐着,脸上竟然连一丝畏惧之色也无。   “动手!”静妃看着祁之摇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想到面前这个女子毁了她多年心血和培养,顿时一阵怒气,二话不说就唤人动手。   话落,静妃身后的几个嬷嬷和宫女顿时上前,将祁之摇从睡榻上拉了起来,祁之摇没有反抗,两手被嬷嬷紧紧拉住。 第九十四章 废物!   静妃一步走上前来,在祁之摇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一巴掌甩在了祁之摇左边脸颊。   “啪!”   祁之摇挨了一巴掌,顿时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睁大眼睛看着静妃:“这里是锦衣卫大牢,你没有权利对我用刑。”   静妃冷笑一声,盯着祁之摇的脸:“在这皇宫内院,就本有本宫动不了的人。”话落,她一声令下:“来人,给本宫打!”   她现在已经懒得动手,祁之摇被关在锦衣卫大牢,是不会有人来的,她就尽管站在旁边看祁之摇被打死。   “你敢!”祁之摇一声凌厉。   几个嬷嬷被祁之摇一声冷厉吓住了,顿时不敢上前,静妃怒极,再次道:“没听见本宫的话吗?打,往死里打!打死了本宫一力承担。”   静妃现在都快气疯了,哪里还管敢不敢,先出气了再说。   嬷嬷们受静妃指使,挽起袖子准备上前动手,可手还没碰到祁之摇的衣袖,整个人就重重的躺在了地上,她一个简单的过肩摔,那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哪里会是祁之摇的对手,只是片刻功夫,便躺了一地。   静妃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几个嬷嬷,恨铁不成钢道:“都是废物,本宫白养你们了!”   既然别人动不了这个小贱人,她就亲自上阵,她就不相信祁之摇敢对嫔妃出手,那是罪加一等。   静妃从旁边的刑具中选了一根鞭子,“啪!”一鞭子狠狠抽在祁之摇身上,疼痛感袭来,顿时只觉得浑身刺痛。   就在静妃准备打第二鞭子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声音。   “住手!”   但这仍然阻止不了静妃动手打祁之摇的决心,扬起鞭子就要打下去。   “住手!”第二次声音传来,静妃手中紧紧拿着的鞭子顿时被人拉住。   静妃抬头看着来人:“龙惊亓!”   同一时刻,祁之摇也抬头看见从门外走进来一身月白衣衫的龙惊亓。   龙惊亓踏进大牢门槛,目光与祁之摇双眸交汇,无形之中给了她一股力量,龙惊亓目光转向静妃:“参见静妃娘娘。”   静妃冷笑一声:“哼!亓世子来这里做什么?”   龙惊亓示意,阡陌将手中的一卷东西递给了静妃,静妃看着卷册:“这是何物?”   “静妃娘娘看过就知道了。”   静妃迟疑的打开卷册,当看到其中内容之时,顿时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盯着龙惊亓:“你想如何?”   龙惊亓没有说话,只淡淡扫了一眼祁之摇。   静妃顿时明白了:“你想保她?”   龙惊亓平淡的开口:“此事原委并不只是芸公主一人说了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有四皇子、秦王在场作证,静妃娘娘应该知道如何处理。”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静妃手中捏着卷册,捏的手指骨节发白,恨的咬牙切齿。   最终,她猛然转身:“走!”   静妃刚刚出门,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便走了进来:“皇上有旨,宣祁之摇即刻到正阳宫觐见。”   “谢谢你。”祁之摇对龙惊亓说道。   龙惊亓只淡淡一笑:“你没事就好。”   身边的太监说道:“亓世子,皇上说只见祁小姐……”   祁之摇停住脚步,看着龙惊亓:“你不必随我去了,相信皇上自有裁决。”   龙惊亓目送着祁之摇走远,心中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同一时刻,祁之摇被皇帝觐见的消息也传到了律风耳中。   ……   “皇上,凤临国太子在外求见。”祝公公在皇帝耳边小声道。   这个时候凤非离进宫觐见,老皇帝心中已然有了底,只是,此事夜思芸错在先,恶毒、善妒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加上如今容颜已毁,他再是一国之君也做不得主了。   “宣。”   祝公公听此,仰着脖子朝外尖声唤道:“宣凤临国太子觐见。”   正殿之下的一行人皆是回头看着进来的凤非离,他一身紫红色凤临国太子服饰,手持一卷铁书,以外使觐见的礼仪走了进来。   众人一愣,但都猜得七七八八了。   “皇上,此乃我凤临国铁书,今觐见给皇上察看,请皇上圣阅。”凤非离目不斜视,一态庄重肃穆的姿势。   祝公公下来将凤非离捧在手中的铁书拿上去,皇帝刚刚翻开第一页看了片刻,便抬头问凤非离:“非离太子这是何意?”   “凤临国历代铁书注明,凡为君妇者,不得有违孝悌之道,不得有违慈善之道,不得有违**之道,不得有违**之道。”   皇帝听着凤非离说的这番话,眉头深深皱起。   “皇上,非离将此铁书敬上,并非想反悔与天曜的联姻,而是想请皇上将和亲的人选换一换。”   凤非离此话一出,皇帝面色微奴。   “非离太子此话何意?”   其实凤非离要求换和亲人选的理由老皇帝心知肚明,可那毕竟是他的女儿,还是天曜皇朝的公主,代表的是天曜的脸面,无论如何,他必须保住国体。   “芸公主与祁侯府嫡女之事如今已经传得天曜皇城人人皆知,芸公主是个性子如何的人,天下人也自有评论,若非离枉顾外界传言,娶了芸公主回去,恐怕父皇才会震怒,届时,我与芸公主姻亲幸福事小,牵扯到天曜与凤临两国邦交事大。”   凤非离的一番话,说得隐晦,却又没有丝毫漏洞。   凤非离的余光扫了一眼祁之摇,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要知道这件事情全因她而起。   夜夙此刻开口道:“非离太子此话,是想说你娶了我天曜皇朝的公主,会有损你凤临国的国体吗?”   老皇帝听此一怔,一双炯炯有神的老眼凝视凤非离,若此人敢说出有损天曜皇朝脸面的事情,即便他是一国太子也绝不会姑息。   只见凤非离轻笑道:“四皇子此话严重了,这件事情你是在场证人,谁是谁非自然再清楚不过,芸公主有没有违背我凤临铁书训示,四皇子心里应该明镜似的,应该不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了。”   凤非离说话的同时,余光再次扫了一眼祁之摇,却见她嘴角轻轻弯了弯。   纵使夜夙口若悬河,在凤非离这句话的抵挡之下,也无言以对。   老皇帝顿时也无话可说,看了一眼旁边的夜黎渊,问道:“太子如何看待此事?”   这件事情极大的打击了静妃,进而也打击了静妃身后的晋侯府,于太子而言,是好非坏,祁之摇断定夜黎渊不会帮夜思芸。 第九十五章 换人和亲   果然,夜黎渊沉思片刻,开口道:“父皇,此事的确是芸儿不对在先,那么多达官显贵在场亲眼所见……儿臣觉得,既然凤临国并没有破坏两国联姻的意思,只是把和亲的人选换一换,这也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夜黎渊刚刚话落,静妃便踏进殿中,双目猩红,满脸愤怒的盯着夜黎渊:“身为一国太子,亏你说得出来这句话!芸儿虽然并非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但毕竟是与你有着相同血脉的至亲之人,你为何要帮着外人羞辱她?”   静妃一阵怒气,已经让她忘了向皇帝请安行礼。   夜黎渊一愣,遂而说道:“并非是本太子不愿意维护芸儿,静妃娘娘想必也已经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了,无论站在谁的立场上,芸公主已经把我天曜皇朝的脸面都丢尽了,还如何为何她?”   “你……”   “住口!”皇帝听着他们在凤非离面前争辩,正好让凤非离看了笑话,遂立即出口阻止。   静妃顿时莲步移到皇帝面前,梨花带雨道:“皇上,芸儿可是您最疼爱的公主,如今她被人陷害成那样,您一定要为芸儿做主啊!”   静妃在皇帝面前的一顿哭诉,让老皇帝皱紧了眉头。   静默片刻,老皇帝思量再三,最终开口:“朕允准非离太子的请求。”   “皇上!”静妃一听这话,顿时崩溃了。   “住口!”皇帝开口,反倒训斥静妃:“你教养的好女儿,把朕的脸都给丢尽了,还不快回去好好教育。”   “可是皇上……”   “来人,送静妃回宫。”不等静妃继续说话,皇帝就已经下令让人带走静妃。   祝公公来到静妃身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静妃娘娘,请!”   静妃哪里肯就此罢休,她目光移向凤非离:“你作为一国太子,怎能出尔反尔?芸儿是你的太子妃,你不能放弃她!”   “静妃娘娘……”祝公公一怔,看向皇帝。   祁之摇在一旁站着,光看不语。   见凤非离不理会她,静妃再度开口道:“凤非离,你没听见本宫的话吗?你不能悔婚……”   “静妃娘娘,我凤临国铁卷训示在此,非离不敢违背,还请娘娘见谅。”凤非离说话还是很有礼数的。   “送静妃回宫。”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祝公公无奈,只得命两个小太监将静妃牵走。   “皇上……皇上……”   静妃的声音远去了,皇帝回过神来,看看祁之摇,又看看凤非离:“既然和亲人选需要重新甄选,朕会尽快回复非离太子。”   祁之摇站在一旁,难道皇帝将她昭来就是为了看静妃的这一出闹剧?   正想着,便听见凤非离的声音响起:“吾皇,和亲人选非离可否提出自己的意见?”   皇帝一愣:“噢,难道非离太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正是。”   祁之摇并未在意,依旧安静的站在一边。   “何人?”   “此人就在大殿之上,正是祁侯府嫡女,祁之摇。”   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同时在大殿上的几个人,夜夙、祁之炎、祁侯爷顿时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老眼眸光扫了一眼祁之摇,又扫过祁侯爷。   “皇上……”祝公公在旁边小声的提醒道。   皇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口道:“非离太子想娶祁之摇?”   “请皇上允准!”凤非离二话不说,只一句请皇帝同意。   皇帝扫了一眼祁之摇,对祁候问道:“祁候,你有何意见?”   祁之摇一怔之后反应过来,不等父亲开口便盯着凤非离,转而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开口道:“祁之摇才色平庸,无法担任此重任,非离太子恐怕要失望了。”   凤非离却不理会祁之摇的话,而是继续笑看着皇帝道:“皇上,市井传言祁小姐为无盐女,非离却不以为然,非离再次恳请皇上允准!”   “凤非离你……”   “皇上,之摇才貌如何尚且不论。”祁候这时候转向凤非离道:“非离太子是否知道我女儿祁之摇,曾为秦王妃?”   祁候这句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却不言而喻,即祁之摇乃下堂妻。   然而,凤非离听到这句话后,却面色不变,看着祁之摇开口:“我当然知道。”   那双凤眸深情的看着祁之摇,好似祁之摇是他深爱多年的女子,无论她有何种遭遇,都改变不了他的心。   夜夙听此一愣,却不能开口说点什么,只呆站在一旁。   祁之炎亦是闭口不言,这件事情只有他自己清楚为什么。   祁候开口道:“既然如此,非离太子刚才拿出的凤临国铁书训示,之摇自然不能为你太子妃。”   “祁侯爷这话错了。”凤非离笑了笑:“祁之摇虽然曾为人妇,但她尚为处子之身,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哪里算是违背铁书训示?”   祁候一愣,不知以何话来应对。   看无人说话,凤非离再次开口道:“祁之摇大殿休夫,开天曜皇朝女子休夫先例,胆略过人,与芸公主的抓葛并非是她的过错,非离以为,一个如此有胆识,有勇气的女子,即便他无才无貌,也能为女子之典范,这样的女子,自然当得太子妃。”   祁之摇不能当着皇帝的面与凤非离争吵,她当下脸色异常难看,正想着如何才能摆脱凤非离的纠缠。   皇帝看着双方说了半晌,为了天曜的社稷与和平,他若没有正当理由,当不能拒绝。   “非离太子,此事朕还要与众亲朝议之后才能决定……”   “皇上不必朝议了,之摇不能和亲。”   皇帝话落,正阳宫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声音。   声音落下,众人回头,看见逐子推着轮椅进来,方才说话的人正是轮椅之上的律风。   皇帝一愣,顿时发问:“律风,你刚才为何说祁之摇不能和亲?”   “因为律风与祁之摇已经私定终身,她是我的少王妃。”   话落,大殿一片静谧。   祁之摇此刻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否认还是承认。   祁之炎看着慢慢推进来的律风,如果律风真能阻止之摇和亲凤临国,他可以继续保持沉默。   目前最不淡定的就是皇帝了,他原本就不属意祁侯府与王府结亲,但若祁之摇成为凤临国太子妃,那祁侯府的势力将会与日剧增,到那时,祁侯府手中的十万长林军出山,当年的真相…… 第九十六章 心甚乐之   斟酌之后,皇帝反而淡定了下来。   “你说什么?”凤非离盯着律风。   律风也不遑多让,回敬着凤非离的目光道:“非离太子真是抱歉,祁之摇已经是本王的少王妃,你晚了一步。”   “哼!口说无凭,你二人尚未成亲,少王爷说这句话为时过早了吧!”凤非离道。   律风也未与凤非离再争辩什么,只是将手中的一纸书卷拿给逐子,逐子交给了祝公公。   皇帝从祝公公手中接过书卷阅览,律风开口道:“原本此物是等年宴之时再奏给皇上的,现在律风将此婚书呈递皇上,还请皇上为我和之摇赐婚。”   皇帝抬头扫了一眼律风,继续低头看手中的婚书。   祁候和祁之炎无言以对,至于一直沉默着的夜夙,也没有说话的立场,他只能当看客。   皇帝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头脑发胀,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祝公公连忙上前问道:“皇上?”   皇帝放下婚书,闭目道:“朕今日头疼,此事容后再议。”   祁之摇松了一口气,只是她的“生死”还捏在皇帝手中,始终感觉不安稳。   一行人从皇帝的正阳宫出来,各自走各自的道,谁也不理会谁。   祁之摇走到最前方,隐约听见后面祁候在与律风说话。   回到侯府,祁之摇只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即便她是习武之人,但始终是女儿家的身子骨。   看了一眼现在的时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天亮,于是打发了玉致和初心,让折腾了一夜的两人也去歇息,回到房间打算小睡一会儿,门一开,她怔怔地看着屋内那一抹端坐的深色身影,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房内之人听到声音,抬头看着站在门口朝思暮想的人,漆黑幽深的凤目染上浓浓的笑意,默默的与之对视。   一阵冷风从院外挂起,祁之摇猛然回神,眼神渐冷:“律风……你怎么在我屋里?”   那人优雅从容的将手上的杯子放下,扬起淡淡的浅笑,声音在静夜中格外的柔与暖:“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四个字,如同一股拂过碧湖的三月春风,丝丝清凉与柔和飘入祁之摇的耳里,令她浑身一颤。   刹那的失神之后,她祁之摇的看着律风:“少王爷好生清闲,难道不知道三个时辰前我险些命丧锦衣卫大牢中吗?”   在正阳宫中,他与凤非离一同争她,让皇帝对祁侯府的警惕更加谨慎,若是一个说不好,皇帝以她红颜祸水的罪名将她下狱,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之摇智计过人,我又何须担忧,徒增烦恼?”律风唇畔噙着一抹浅笑,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屋内顿时散开一股轻轻浅浅的淡香。   “辛苦了。”律风将斟好的香茶放到祁之摇面前,抬眼对祁之摇温柔一笑。   祁之摇依然冷着一张脸举步踏入屋内,却没有落座,站在律风的身边,低头认真的看着律风一双健全的腿:“你的腿……果真是假装的……深夜来此,到底到底意欲何为?”   律风微微抬头,漆黑幽深的凤目倒映着祁之摇冰冷的俊颜,轻易的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气。   律风轻轻一笑,却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祁之摇,一双幽深醉人的双眸映满祁之摇的身影。   看到律风不说话一幅与人无尤的样子,祁之摇不禁一口怒气上头,怒极反笑道:“夜思芸听到的那些传言我知道与你无关,操纵这件事的幕后之人的目的,无非是要毁了夜思芸,或者说是毁了天曜与凤临的联姻,我不过是一把推手。不过,我刚从锦衣卫出来你就得到了消息在此等候,看来,少王爷的眼线不少!”   “然而毁掉夜思芸也只是开始不是结果,幕后之人真正要对付的,是静妃,是晋侯府,你的手伸向的是锦衣卫副统领的位置!”   “之摇果然聪慧。”律风眼波微动,凝视着她的脸。   祁之摇闻言,心底最后的期待彻底幻灭,她目光森冷的盯着律风,一想到自己想要真心相对的这个人,竟然步步算计、利用自己,那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就在燃烧她的理智。   努力平复烦躁的心,再次开口:“既然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为何要将我牵扯进来!”   “我从未利用你,之摇。”一眼看透了祁之摇的想法,律风的声音还是那般的轻与柔,却多了不容人怀疑的强调语气。   “是吗?”祁之摇冷笑:“那我是否应当感谢少王爷的仁慈,还留下了我的一条性命?”   律风的眼神一黯,轻轻的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透过烛光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暗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之摇,我生在王侯之家,长在算计的血光之中,求存于阴谋诡计的夹缝之间,如果我不懂得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我早就去九泉之下见父王了。”说着,他再次抬眼,目光灼灼的牢牢看着祁之摇的脸庞。   “就因为如此,你便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将我置于危险之中!”祁之摇几乎是失声大吼道。   想到在邙山谷底,那个救自己的人,不惜身负重伤,甚至舍弃性命也要自己活着的人,那个人他不是律风,他不是!想到那个在无妄森林救自己的人,他不惜担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不顾自己在森林中迷路,仍旧及时出现,为她换血保命的人,那个人不是律风,不是!   祁之摇心中不禁有一些酸楚,她为了他,这辈子第一次动手做一件东西,为此被马踢伤,手指不知破了多少道口子,如今这个人,却将她的情谊轻易的丢弃。   隐瞒、利用,她的心怎么能平静,怎么能不痛?   “祁之摇,你何时才能公平的看待我?”律风眼底滑过自嘲与哀凉,那样风华绝世的男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忧伤。   祁之摇一时愣住了,眼眸微闪,动了动唇却找不到声音。   黑夜里,烛红在摇动,衬得他的身影也有了几分模糊:“诚如你所言,整件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既然放你进了锦衣卫大牢,自然有保护你的办法,可是之摇,和亲的事却由不得我做主。其实你心中明白,凤非离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想让你成为他的太子妃,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说到这里,律风眉梢忽然飞上一抹笑意,深深地凝望着她:“之摇,你如此过激,是因为太过在乎,你在乎我是不是利用你,你太过害怕,害怕皇上真的将你送到凤临和亲。”   一双深沉的眸子紧紧地锁住祁之摇有些闪躲的目光,律风眼角的笑意加深:“你放心,我绝不会负了你的期许。”   “我对你从未有过期许!”律风话音未落地,祁之摇一口决绝的反驳。   见此,律风的笑深深地注入眼底,眸光看着有些慌乱的祁之摇。   “少王爷怕是想多了。”快速的恢复理智,祁之摇佯装镇定,淡看着律风:“我,不过是痛恨被人利用。”   果然,律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怒气,但是看到祁之摇微微挑衅的目光,猛然起身,在祁之摇不注意之时,薄唇触上祁之摇粉嫩嫩的樱唇,祁之摇顿时全身如雷电击到。   趁祁之摇惊愕的失神之时,律风扬起欢快的唇角,跳出窗外,传来他温柔磁性的嗓音:“相思之苦已解,心甚乐之。” 第九十七章 皇帝赐婚   第二日,祁之摇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初心叫醒了。   “鬼叫什么?不是说了没天大的事别打扰我睡觉吗?”她挠着头,眼睛都睁不开。   “小姐,这件事可是比天还大呀!”初心着急道。   “要是没天大,你就去小黑屋面壁思过一个月!”祁之摇倚着床幔,又要睡着的样子。昨夜律风半夜到她的闺房,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害得她一宿没睡着。   初心退后两步,距离祁之摇有好几米,确认小姐发飙波及不到她了,才说道:“小姐,荣王府少王爷登门求亲来了,现就在府中。”   初心说完低头站在一边。   祁之摇没想到律风昨夜说的话竟然变成了真的!   “更衣!”半晌之后,传来祁之摇的声音。   祁之摇匆匆忙忙的冲到正厅之中,只见主位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德高望重的爹爹,一个是一脸阴冷如十月冰霜般的清贵男子,律风。   律风抬起头来看着冲进来的祁之摇,双眸中多了一丝暖暖的柔情。   祁侯爷望着自家女儿只随意穿了一件外衫,看样子是刚从床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梳洗,她望着律风的眼神莫名的冷漠,或者说是狐疑。   “之摇,还不过来见过荣王府少王爷。”祁侯爷开口提醒女儿。   祁之摇傻愣了片刻,似乎还没从刚才初心的话中反应过来。   “律风,你来我家干嘛?”祁之摇开口。   律风温雅的笑道:“我来兑现我昨日对你说过的话。”   昨夜说过的话?   祁之摇在脑海中回想着,想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放心,我绝不会负了你的期许。   祁之摇用力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想到这句话?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一个长长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凤临国太子驾到!”   众人皆转头看向门外,来的竟然全都是大人物。   祁侯爷忙从座位上起来,奔到门口准备迎接,律风也在祁侯爷起身后朝祁之摇走了过来,他淡淡笑着对祁之摇小声道:“成为我的王妃,你准备好了吗?”   话落,他大步走向门口,眼睛看着已经走了进来的皇帝、皇后和凤临国太子,每个人脸上都一副严肃的表情,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臣恭迎皇上、皇后、凤临国太子,不知各位驾临,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祁侯爷跪地行礼,迎接皇帝进正厅。   “律风见过皇上。”律风坐在轮椅上,身体礼貌性的朝皇帝略微点头。   皇帝走到律风面前停住,抬头看着律风的脸,拉长的脸铁青着,看了半晌,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又走上了主位上去。   祁之炎也扫了一眼律风,目光最终移向祁之摇身上。   落座之后,马上有丫鬟鱼贯而入,送上茶水点心。   茶盏刚刚才放上桌子,只听得“哗”一声,所有人闻声抬头,皇帝面前的茶盏被他衣袖一扫,摔碎在地上。   皇帝怒吼出声,祁侯爷心中一惧:“皇上息怒!”   “祁侯爷,你祁侯府何时与荣王府结成了亲家?朕竟然不知道!”皇帝朝着祁侯爷,平静的声音之中蕴含着怒气。   “臣……”祁侯爷皱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想到今日律风突然到访的目的……   皇帝抬头看着祁之摇:“祁之摇,你如何给朕一个交代,如何给凤临国的太子一个交代?”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在祁之摇身上,见她半晌不说话,律风正要开口为她说话,却听得她的声音已经响起。   “男欢女爱份属私事,皇帝日理万机,此等小事怎么能劳烦皇上过问?况且,之摇现在是未嫁之身,与谁在一起是我的事情,没有必要向皇上您特意禀告吧?再者,此事也与凤临国太子殿下没有半分关系,又何来交代一说?”   律风抬头,他以为祁之摇会为自己辩解一二。   祁之炎心中略有着急,之摇这样说,不正坐实了她真的和荣王府少王爷暗中来往吗?若当真如此,皇帝定然大怒。不过,真要让之摇和亲到凤临国去,也并非良策,二者之间来选,祁之炎自然是站在律风一边的。   凤非离身旁的护卫突然站了出来:“你是我凤临国未来的太子妃,竟与别的男子做出此等……此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还敢大言不谗的说你和凤临国没关系?”   祁之摇冷笑一声,望着说话的人:“你有何证据说我是凤非离的太子妃?再说,我就算要嫁也是嫁给你们的太子,你们太子半个屁都没放,你在这废什么话?”   被祁之摇这话一堵,男子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该作何言说。   祁之炎双眉一挑,低下了头。   律风低下头笑了笑,眼中的眸光刹那变的更加美丽。   皇帝脸上顿然一僵,随之勃然大怒,道:“祁侯爷,今日,朕金口玉言将祁之摇赐婚给凤临国太子为妃。”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无声。律风脸上露出一丝异色,也只在片刻之间。   凤非离脸上一片愉悦之色,一切都在按照他的算计发展着,他相信祁之摇定然不敢当面违抗皇帝的圣旨。   祁之摇,他娶定了。   祁侯府的人皆是面色复杂,不知道皇帝下的这个圣旨,对于祁侯府来说是好是坏?   “皇上……”祁侯爷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女儿下半辈子都活在遗憾之中,即便是拼尽全力,他也要为女儿力争。   可是他刚要说话,就被自己的女儿打断了:“父亲!”祁之摇出声:“既然这是皇上的旨意,祁之摇遵旨便是。”   若她当众违抗皇上的圣旨,无疑是在老虎口中拔牙,但这并不是最终结果。   “如果皇上认定我祁之摇一定要成为凤临国太子妃,即使我们有千万般理由,也无用。”   皇帝进门之前律风尚且未说明来意,皇帝进门之后,也未知晓其意图便指婚,律风即便有气也不适合现在发,更何况祁之摇已经开口。   皇帝对于祁之摇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但既然她没有反对,也就达成了他今日来的要求。 第九十八章 她不记得你了   一个月之后,宗亲王被暗杀的消息传回来皇城,同时,祁之摇和亲的事情正如火如荼。   宗亲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两人在兄弟之中也最为亲近,宗亲王的死对于皇帝的打击可想而知。   既然有可疑之处,皇帝便派出人去查,不过半个月,传回的消息让皇帝震怒,当即取消与凤临国的和亲。   消息上说,刺杀宗亲王的刺客身上,佩服着凤临国皇室的令牌。   和亲的消息一经取消,不过十日,凤临国大军便逼近天曜边境。   年老将军年前刚刚退隐回乡养老,李将军、杨将军分别镇守南境和东海,以防别国趁机举兵,一时之间,除了夜王爷,朝中竟然无人能出战。   皇帝当机立断,派夜王爷前往,经过两个月的战斗,天曜的军队死伤惨重,丢了两个城池要塞,夜王爷也负伤,夜子宸虽然低排兵布阵有天分,但始终年少轻狂且没有经验,两战下来也没有捞到半点好处。   此时,律风主动请缨,皇帝思虑再三,最终应允。   律风领兵临行之日,祁之摇亲上大殿,在文武百官面前,求皇帝赐婚她与律风。皇帝众口难辞,答应律风凯旋之日,亲自为他们赐婚。   律风出战月余,打退敌方进攻七次。   在第二个月的时候,龙惊亓突然造访了律风的营队。   龙惊亓的出现并不意味,先前律风就收到了龙惊亓派人去查宗亲王遇刺一事,只要他查到真相,必然会来找他。   “宗亲王的死……是你……”   律风缓缓端起茶杯:“世子说话可要有证据。”   “杀人的虽然是凤临国皇室隐卫,但此事的起因,是你挑唆。”龙惊亓看着律风,这个与他无论在相貌还是才华上都不相上下的男子。   “凤临国野心众所周知,即便没有这番挑唆,表面上的和平又能维持到何时?”律风的话让龙惊亓一阵沉默。   的确,皇帝答应让之摇去和亲,明明知道这样的和平维持不过多久,但是为了尚在休养生息的边境军队,他仍旧答应了。   牺牲一个人一生的幸福,换来的不过是苟延残喘一年甚至几个月的和平假象,太不值得,尤其这个人还是祁之摇。   “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多久?我能查到,皇上早晚也会查到。为了她,你甘冒如此大的风险,值得吗?”   “当然值得。”没有一丝犹豫的脱口而出。   龙惊亓听此,身子一怔。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他忍辱负重十年,一直韬光养晦,如今他努力了十年的一切,就要葬送在一个女人身上,他却说是值得的。   那他这十年的忍辱负重是为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摘星楼主的?”   月白色的身影朝窗前走了两步,窗外的月光射进来,洒了他一身的月华,他负手而立,醉人的眼眸中微闪:“在你回皇城第一次病发她救你之时,我便知道了。”   “所以,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你在甘泉行宫不惜得罪静妃也要救她?”龙惊亓的眸光一寒再寒:“你是因为知道她摘星楼主的身份才救的她,还是那时候你已经……”爱上了她?   律风听他此问,只淡淡的开口:“你可知道她为何要毁了夜思芸的容貌?”   当时,夜思芸因为市井的流言将之摇与凤非离牵扯在一起,他以为只是两个女人为了争风吃醋才……因此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并未让人去查这件事情,如今听律风提起这件事,寒眸再次射向律风,却见他的手轻轻的抚摸在一架古琴的琴弦上。   定睛一看,俊若寒霜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龟裂的痕迹,瞬时之间明白了一切。   那架古琴被律风捧若至宝的抱在怀中,慢慢的从他身旁经过,跟着侍卫们一道出了这间房,在经过龙惊亓身旁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夜思芸想要毁掉的,是她亲手做的古琴。”   龟裂的脸上再次露出震惊之色,之摇被马踢伤了,竟然是为了做琴送他……   他并没有一统四国称王天下的理想,他只想安静的陪在心爱的人身边,拥有保护心爱之人的能力,所以在律风提出合作的时候,他即便犹豫过也没有做他想。   律风从他身旁慢慢的踏了出去,在经过他身后之时,薄唇微微动了动,没等对方反应,便径直出了紫竹苑……   暗黑色的深眸逆流涌动,愈加暗沉,耳际还回荡着律风走出去在他身后说的那句话,他说:“我知道你等了她十年,可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她不记得你了……   他知道,自从他亲手将忘情水送到她嘴边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她的记忆中被抹去了。   是他自己亲手抹去的,怨不得任何人!   天曜皇城,明月湖。   一袭正红色长裙的女子倚栏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眼睛四处张望着,看时辰应该快到午时了,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欣喜的表情。   旁边站着的是丫鬟欣儿,也四顾探着头,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不远处的一个茶寮中,坐着一个紫衣华服的人,身旁站着四个手拿铁剑的护卫。   手中的茶换了两次,深色的眼眸看着茶寮之外的路上,他要找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几时了?”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扳指,随意开口。   “回爷的话,再过一刻钟便是午时了。”护卫说道。   起身走到茶寮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头,果然已经快到了午时,眼睛看了一眼远处亭子里红色衣裙的女子,唇角不禁划出一道弧度。   这位祁小姐还真是守时,早一刻都不会到。   “主子,您午时三刻与太子殿下有约,是否即刻启程?”护卫在身后提醒道。   沉吟片刻,又走回了茶寮,继续坐着喝茶,他早已知晓夜黎渊找他要谈何事,不如在此处看看热闹更舒坦。   “主……”护卫见他又回去坐着了,不解。   “不着急,说不定一会儿夜黎渊也会不请自到的。”   刚说完这句话,只见门口有一辆马车经过,赶车的车夫正是祁侯府的玉致。   茶寮内视野开阔,可以看遍整个明月湖,明月亭亦是能轻易看到。   马车在茶寮的不远处停住,从马车里走下一个白衣白衫的人,看那优雅从容的背影,君夜邪第一眼便认出了祁之摇。 第九十九章 太子的计划   虽然是冬日,可中午的日头还是有些大的。   玉致为她撑起一把伞。   “公主,祁小姐来了!”欣儿看见祁之摇,顿时大喊一声。   一身白衣白衫,步履似闲庭信步,不紧不慢,缓缓走来,银灰色的油纸伞下,一张艳绝天下的容颜,而祁之摇的身旁,一身绛紫色常服,身姿伟岸,容颜天绝的男子正是她等了许久的祁之炎。   夜思乔猛一回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副场景,瞳仁在那一瞬间已不会动了,呆呆的看着朝她走来的人。   “乔儿。”走近了,祁之摇唤了一声。   夜思乔似乎魔怔了,盯着祁之炎的脸一动不动。   “乔儿?”祁之摇又叫了一声。   某花痴女仍旧魔怔中。   “夜思乔!”祁之摇这次加大了声音叫。   “啊?摇姐姐!”夜思乔终于反应过来,小脸一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害羞的底下了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尤为不好意思。   祁之炎脸上一直带着暖暖的笑,尤为温雅。   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母妃一定会喜欢的。夜思乔含羞垂下头去,欣儿看了一眼自家公主,说道:“祁小姐,公主已经在此处等你们许久了。”   祁之摇转身看着祁之炎,故意说道:“你看,都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这下让公主等久了吧!”   祁之炎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日头,皱眉笑道:“此时刚到正午,我们应该没有迟到吧?”   “不,不,没有迟到,你们没有迟到,是我们来的早了。”夜思乔忙说道,还不忘瞪了一眼欣儿,谁让这丫头多嘴的!   欣儿被自家主子瞪了一眼,瑟缩着身子退到一边去了。   这一切都看在了不远处的君夜邪的眼中,深眸中顿时染上了有趣的神色,抖了一下眉头。   天曜皇朝的五公主夜思乔以刁钻任性出名,其名声仅只在祁之摇之下,想生气就生气,想打人便打人,对着祁之摇竟然脸红了,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护卫见他笑得那般有深意,问道:“主子在笑什么?”   “夜夙可比夜黎渊聪明得多,懂得利用夜思乔把祁侯府笼络在身边。”赤红的唇亲启,笑得越加深了。   护卫听此,自个想了想,突然明白主子为何不急着去见太子了。   祁侯府世子身上恶毒已清,现在是整个皇城中人人皆知的奇才,夜黎渊向来与祁侯府不对付,早已没了招揽之心,而夜夙不一样,虽然祁侯府并未明着站在谁的一边,但是今日夜思乔与祁家两兄妹游湖,就已经是一个很明确的选择了。   以夜黎渊的性格和手段,他一直没有动作,便是要除掉祁侯府。今日祁之摇兄妹与夜思乔游湖,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护卫十分钦佩的看着自家主子优雅的背影,不知要何等女子才能配得上如此睿智的主子。   不一会儿,祁之摇、祁之炎和夜思乔已经上了一艘小船,船虽小,却布置得奢华漂亮。   行至湖中央,已经看不清楚船上几人的模样,君夜邪依旧坐在茶寮中,抬头之间,看见在湖的一个角落里停着一辆车,马车很普通,可赶车的人眼神冷漠,仔细一看,便是夜夙身边的第一侍卫陌风,那马车里坐着的,无疑就是夜夙了。   陌风也看见了君夜邪,自然是认识他的。   君夜邪皱了一下眉,低头喝了一口茶,想着是否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主子,打起来了!”还未抬头,便听见护卫的声音,隐约也听见了自湖面上传来的刀剑相撞的声音。   抬头望去,明月湖的湖底突然冒出二十几个蒙面杀手,正与小船上一白衣人打斗不休。   “果然被主子说中了。”护卫说道。   与此同时,夜夙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走到湖边上去观战,与他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一下头。   小船上只有四个人,完全不会武功的欣儿和夜思乔,祁之摇和祁之炎自然是高手,玉致武功也不错,但杀手人数太多,而且全都是高手,几个回合拼下来他们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杀手的目标直取祁之摇,夜思乔和欣儿连自保都不可能,玉致和祁之炎被杀手们故意引开,根本帮不上祁之摇。   君夜邪也走到先前夜思乔等人的那个亭子中去看,手中的扇子慢慢的停止了,眼神凝着湖中心。   那些杀手轻易杀不了祁之摇便开始用暗器,两个回行镖朝着祁之摇的门面飞去。   祁之摇躲过一个,却见另外一个难以躲过,于是扔出一支发钗去挡,虽然挡住了暗器,却失去了她唯一的武器,现在她只能徒手与十多个手持兵器的杀手打了。   夜思乔见船上有一把刀,捡起来便扔给祁之摇:“摇姐姐,接着!”   刀扔在空中,还未到祁之摇手中便被杀手一刀斩下,断成了两截。   祁之炎已经被另外一部分杀手引到了对岸去,无法脱身过来帮祁之摇,夜思乔和欣儿缩在船的一个角落,十七八个杀手围着手无兵器的祁之摇一人。   杀手们同时向祁之摇发动进攻,直接动杀手,杀气顷刻之间弥漫在整个明月湖上。   祁之摇脚尖蹬地,飞到空中,杀手也紧追其上,在空中打斗许久,祁之摇刚要落脚到小船上,其中一个杀手拿出一个雷火弹,掷向了小船。   “乔儿!”祁之摇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抓住了离她最近的夜思乔,在雷火弹炸的前一秒飞离了小船。   祁之摇本来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又带着一个人飞起来,脚下没有一点支撑,距离岸边又很远,眼看就要掉进湖里了,眼睛迅速扫到湖面上有一块小船的木板,于是发动仅剩的内力,带着夜思乔站在了一块木板上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夜夙终于出手了,他踏着水波飞向湖中心,接过夜思乔便飞离湖中心。   夜夙出手并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救妹妹,他身边的陌风并未出手相救。   “夜黎渊太卑鄙了,以多欺少也罢了,竟然还用了暗器和雷火弹,哼!”君夜邪身边的护卫对夜黎渊的做法不齿。 第一百章 不齿的手段   江湖中人讲究光明正大,最痛恨背后下手的小人,夜黎渊此番做法与小人无异!   “主子,要不要帮祁之摇?”   君夜邪侧头,看见下属已经捏紧了拳头,他何尝不厌恶夜黎渊此人,可这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争斗,他多管并无益处,况且,他一直是在暗中支持夜黎渊的,若此刻去帮了夜夙,算是怎么回事?   再抬头望去,祁之摇已被杀手逼得飞在空中,杀手们见无法直接杀了祁之摇,便继续开始向她发射暗器。   洁白色的衣角被暗器划断,掉在了湖面上。   眼看着又有四枚暗器朝着祁之摇飞去了,这下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万分危急之刻,一道紫色的影子以光速急速掠过湖面。   “主子……”青义看到主子已经动手,也运了内力,紧随着飞去了湖中心与杀手缠斗。   四枚暗器飞来,祁之摇躲过两枚去,内力打落一枚,另外一枚却是无论如何也无力躲过了,眼看着这枚暗器就要打在她的胸口上。   千钧一发之际,她腰间突然袭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开,撞入一个宽厚的胸膛上,鼻翼传来一股不知名的幽香。祁之摇后知后觉侧头看去,那枚暗器擦着君夜邪手臂的紫色衣服飞了过去。   紫色的衣袖上被暗器划了一条大口子。   君夜邪搂着她的腰身,手中的折扇中发射出许多根寒魄银针,逼退了打上来的杀手,趁机将祁之摇带到了岸上。   而此时,夜夙看到君夜邪出手帮了祁之摇,于是也令身旁的陌风上去帮忙,而他自己把夜思乔救上岸之后,也上去帮忙了。   现在帮忙的都是武艺高强之人,黑衣杀手本来先前就与祁之摇打斗了许久,此刻上来这几个高手,断断是打不过的,于是渐渐找机会都逃遁了。   两人上了岸,君夜邪放在祁之摇腰间的手尚未收回,看见湖中心的杀手们渐渐退去了,这才侧过头来看身旁的祁之摇,只看到她额上细汗如珠,睫翼长长。   “你好像欠我的越来越多了,如果还不完的话,不如以身相许如何?”君夜邪嬉笑着看着祁之摇的侧脸。   “许尼妹啊,放开!”祁之摇快速反应过来,推开君夜邪。   君夜邪反倒是笑了起来:“你这个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我刚刚救了你。”   片刻,青义从湖中心返回来,夜夙和陌风也走了来。   “小姐,你没事吧?”玉致着急的赶来问道。若是小姐出了点意外,他万死也难向世子赎罪。   “我没事,哥哥怎么样?”祁之摇看向走来的夜夙,面上带了点笑意:“多谢四皇子仗义相助。”完全无视身边站着的君夜邪。   “我才是救你的人,也该谢谢我啊。”君夜邪计较道。   祁之摇面色一冷,瞪了他一眼,继续无视。   夜夙也笑着走了过来,眼睛盯着祁之摇的眉眼之间,笑道:“之摇真是好本事,一人单挑多个杀手,比炎世子也不遑多让啊!”   “四皇子真会说笑,刚才若不是四皇子的人出手相助,我恐怕自身难保了。”祁之摇笑着回道,正看见祁之炎走了过来,忙迎上前:“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有没有事?”祁之炎担心的上下看祁之摇。   “之炎哥哥你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夜思乔跑了过来,不忌讳男女之别便拉着祁之炎检查。   祁之炎有些尴尬:“公……公主,我没事……男女有别……”   夜思乔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站在一边。   “既然大家都没事,不如由本皇子做东,为大家去去晦气,如何?”夜夙适时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甲革的士兵匆匆跑来,禀报道:“四皇子不好了,贤妃娘娘病倒了!”   夜夙眉间一紧,眸中暗沉了下去:“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母妃病倒了?早上还好好的!”夜思乔顿时着急了。   祁之摇听此,并未犹豫片刻,说道:“既然贤妃娘娘有恙,四皇子快进宫去看看吧,之摇改日进宫探访娘娘。”转身由对着夜思乔说道:“乔儿,快点随四皇子回去。”   “之炎哥哥,你陪我一起去看母妃可以吗?”夜思乔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祁之炎。   祁之炎正想拒绝,却听祁之摇的声音响了起来:“哥,刚才乔儿肯定吓坏了,你送她进宫吧。”   “可是刚才那些人是来杀你的,我不放心。”祁之炎说道。   “他们已经知难而退,定不会去而复返的,我没事,你送乔儿进宫再回府吧。”   祁之炎看了看夜思乔那小鸟依人的模样,顿时也不好再拒绝,点头:“那好,你小心点!”   夜夙这边赶去了皇宫,玉致也赶了他们的马车过来,祁之摇正要离开之际,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君夜邪追了上来,拉住了祁之摇。   “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多少也得请我吃顿饭以做感激吧?”君夜邪说出这句话,青义险些一跟头栽在地上,主子这是怎么了?豁出性命去救人家,敢情就为了一顿饭?   七绝殿殿主的气节都被主子给败光了!   祁之摇转过头去,虽然她甚是不喜君夜邪此人,每次见他总没好事,但总归人家刚才也算救过她。   “好,这皇城中的酒楼饭庄你随便去吃,账就挂在我名下,我自然会派人去付账。”一提衣摆便要上车去,怎料君夜邪却是依旧拉着她的衣摆不放。   祁之摇再次转过去头看着君夜邪,口气冷硬:“怎么还不放手。”   君夜邪赖皮的笑道:“我今日未乘车,此处又离城里远,你送我一程吧。”   “你如何来的便如何回去,放手。”半点没有商量,祁之摇拽过自己的衣摆,径直上了马车。   “喂,你就这么狠心啊?我是你的恩人!”马车外面传来君夜邪叫嚣的声音,祁之摇理也不理会,轻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马车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人闯进了马车,睁眼,便看见君夜邪那张妖孽的脸,心情顿时不爽。   “滚出去。”祁之摇皱眉喝道。   “不滚。”嬉笑的声音。   “我让你滚出去!”再次怒喝。   “就是不滚!”依旧嬉笑的声音。   …… 第一百零一章 没脸没皮   外边赶车的玉致嘴角不停的抽动着,这传说中的七绝殿主冷酷无情、手段毒辣,与现在马车中的这位无赖却是半点也不像。   而后面一直跟着的青义更是额角青筋跳动,主子向来只爱美人,何时竟然转换了口味?   听见“哐嘡”一声,抬头望去,自家主子竟然被人从马车里硬生生给踢了出来。   这种事情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青义忙上去扶起君夜邪:“主子,你没事吧?”   君夜邪起身,忙不及拍一下衣服上的尘土,再度追上马车去,还没追上马车,一道掌风打出来,君夜邪顿时后退了几步,用自己的内力化解了那道掌风。   “主子,算了吧,我们自己也有马车。”青义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主子这么遭罪,赶上去劝道。   君夜邪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嘴角的笑突然僵住了。   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江湖人,明知道帮了她并无好处,甚至还会阻碍他与夜黎渊的计划,可他还是情不自禁的上去救她,他们之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   马车已经看不见了,他这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一辆华贵的马车走了出来。   马车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君夜邪,一个是夜黎渊。   因为计划没有成功,祁之摇还好生生的活着,更令他生气的是,君夜邪竟然也出手救了祁之摇,因此夜黎渊的心情并不好。   两人在马车里坐了许久,竟是一句话也未说。   许久,君夜邪才开口道:“太子殿下这是在怪我吗?”   “哼!”夜黎渊冷哼了一声:“你似乎答应过要帮本太子除掉祁之摇,而你今日在做什么?救她?”   “太子殿下想杀祁之摇,无非是因为律风和夜夙,只要她不与这二人沾上利益关系,不一定非要杀了她吧。”之前答应杀祁之摇是在交易之内,可是他发现这个祁之摇非常对他的胃口,他现在已经不舍得杀了。   “你为何要救祁之摇?你若不出手,她今日便死定了,此事一过,即便祁侯府保持中立,心中也必是偏向夜夙一边的,反是后患。”他现在必须双管齐下,一方面要先杀了在外戍守的律风,另一方面要打击夜夙在朝中的势力,万万不能让夜夙继续扩大势力,而祁之摇已经向皇上请旨要嫁给律风,自然也要除掉!   “我也不想瞒着你,有人出了更高的价码,要买她的命,所以太子殿下,你暂时还杀不了她。”君夜邪说道。   听此,夜黎渊猛然抬头看着他:“到底是谁?”   君夜邪略微一笑:“时候到了,太子殿下自然会知道。”说罢,已经跳下马车,朝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一人紫衣华贵,一人黑衣冷然,走在不算宽阔的林间车道上,慢慢远去。   夜黎渊甚至还来不及多问上一句,君夜邪已然远去。   祁之摇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方才的打斗耗费了她很多力气。许久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已经调息得差不多了。   玉致感觉到她已经调息好了,这才开口:“主子为什么不让君夜邪上马车?”七绝殿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在朝堂都有极大的影响力,既然他没有害她们之心,与之交好对他们也并无坏处,祁侯府和少王爷都需要支持的力量。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玉致已经觉得祁之摇不会说话了,继续专心的驾着马车,突然传来马车里的人的声音。   “君夜邪是个危险的人物,他今日会出手救我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他已经是夜黎渊的人,断不可能会为我们所用。”不是一路人,自然还是得防着。   “主子怎么知道他跟夜黎渊是一伙的?”他们早已知道夜黎渊会雇了杀手杀她,可若君夜邪是夜黎渊的人,又怎么会帮她呢?   “可还记得花海棠中君夜邪定的那个雅间里,还有一个人始终都未露面,便是夜黎渊。”她利用声线系统做的窃听器听到了夜黎渊意图暗杀律风,随后在昨儿半夜她夜探太子府时,在房顶上偷听到夜黎渊雇了杀手取她性命。   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来赴约,她不过想引蛇出洞,然后再打草惊蛇,如此一来,夜黎渊暂时就不会再有动作,对律风也有帮助。   昏黄的灯光之下,一袭月白长衫的律风立在屋中,这是天曜皇朝边界的一个小城的客栈,今夜他暂居此处。客栈的外面,隐着许多摘星楼的隐卫,都是在他离开皇城之时,祁之摇派去监视他的人。   已经夜深了,门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如诗似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依旧矗立于屋内。   片刻之后,那道黑影闪进了他的屋子,可是并未对他不利。   一身紫袍的君夜邪安稳的坐在了律风屋内的八仙桌旁边,律风转过头来看着他。   “她可好?”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想知道祁之摇的消息。   君夜邪挑了一下眉吐出两个字来:“很好。”   如玉的容颜上淡然如月,淡淡的开口:“多谢你护得她安然,我会铭记你的这份情谊。”   “不必你记,这个丫头欠我的还没还给我,怎么能让她这么容易死呢。”   听此,律风抬眸看了一眼面前向来邪魅骄傲的君夜邪,半晌开口道:“若只是因为她欠了你的,你直接动手向她讨回来岂不更好?”   君夜邪猛然抬头,瞳仁在一瞬间缩小,他与律风的合作与和夜黎渊的合作没有本质的区别,律风赢就赢在比夜黎渊聪明、有手段。   君夜邪淡笑一声:“本尊自然有本尊的打算,不必少王爷担心的,就不必费心了。”   一双黝黑的眸中暗暗闪烁着红光,发丝无风自动,全身顿时笼罩着一股凌厉无比的寒气。   “你接近祁之摇,目的是什么?挑明了说。”律风问的直接。   这话令君夜邪着实笑了许久,他站起来与律风对视:“你为何,我便为何!”   这个理由,律风曾经设想过,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的事情,如今听到这句话,便觉自己猜得不错,若是别人或许可信,可对面的人偏偏是君夜邪,江湖中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君子之争   “君夜邪,你知道我有几千种方法让你说实话。”语气虽淡,寒气却已经笼罩了整间屋子。   君夜邪闻此,微微挑眉,他知道律风有着多大的力量,知道律风说得出做得到。   “律风,人人都说才绝天下的是龙惊亓,我怎么觉得你比龙惊亓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律风并不想听君夜邪对他的恭维,淡淡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君夜邪愣了好半天,最后微勾薄唇说道:“你为了她,甘愿冒着暴露你筹谋了十年的风险,我为何就不能为我敬佩的女子做点什么?”   “你敬佩的女子?”律风看着君夜邪,从君夜邪口中能说出“敬佩”两个字,实在太不容易了,他还想看清楚君夜邪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君夜邪对祁之摇到底是好意还是坏心。   似乎对自己说出口的这句话有些觉得好笑,君夜邪兀自笑了许久,待他笑完之后才开口:“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像她那般对我,她是我遇见的最聪明、最豪气、最有勇气、最执着的女子。”   律风看着君夜邪说起祁之摇时,双眸中流露出的欣赏,竟然让他有些吃醋。   “你们不是一路人。”律风淡淡开口。   君夜邪侧头看着律风,也笑了一下:“不是一路人又如何,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不是吗少王爷?”   君夜邪的话在律风心中来回浮现,的确如此,就像他从未想过会爱上祁之摇一样。   君夜邪虽是他的情敌,却是一个值得他尊重的对手,若不是君子,便不会对他如此坦白。   “律风,你我之间的协议是平等自愿的,我知道你也喜欢祁之摇,所以我们公平竞争!”尽管心里明白祁之摇已经喜欢上了律风,他还是想赌一次,多少年了,难得遇上一个如此喜欢的女子,他不想不争取就放弃。   “我劝你还是绝了对之摇的心思,我在一日,你是不会如愿的。”律风在宣誓着祁之摇的所有权,那般不让步。   “轻易认输,不是我君夜邪的风格。”君夜邪莞尔一笑,打开门背对着律风,说道:“夜黎渊已经雇了杀手要你的命,保住你的命去见她。”这是他替祁之摇传递的话。   律风看着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却久久未关上门,君夜邪果然是个值得尊重的君子,并未因为他们情敌的位置而隐瞒他此事。   不过,夜黎渊是否太轻敌了,派来几个杀手就想要他的命?不知死活。   祁之摇的马车在行到郊外的一个别苑门口时,早已有人等候在那里,祁之摇领着释迦从城门口的一个岔路口走了进去。   “放我出去,你们是什么人?”   “快点放我出去,你们为什么抓我?”   “……”   一走进庭院,便听见一个女子大声叫喊的声音。   庭院的人是律风暗卫逐子摘星楼追风的下属隐卫,见祁之摇来了,忙迎上去。   “楼主,人已经带来了,就在屋子里,一直在叫喊。”   “你们有没有说了什么?”祁之摇边走边问。   “没有,属下遵从楼主的指示,一个字也没跟她说过。”   “很好!”祁之摇说着便走到了房门口:“开门!”   屋内,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趴在桌上,显然是已经叫喊得口干舌燥精疲力尽了,见有人进来,忙抬起头来。   看到祁之摇的一瞬间,她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抓走她的人竟然会是这么个俊美的公子,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祁之摇勾唇一笑,看着落雪,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确与凤非离长得有两分像,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不输一个宫中教养长大的公主。   环视一圈整个房间,笑道:“落雪公主住的还习惯么?”   落雪盯着祁之摇,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谁?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祁之摇慢慢开口说道:“公主请放心,我们不会对你怎样的,只是要你在此处暂居几日。”   落雪额防备心很强,尽管祁之摇如此说了,她还是没有相信,依旧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祁之摇。   “你知道我的身份还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想利用我在两国联姻上动脑筋的话,我劝你别瞎费心思了!”   祁之摇微微一笑,此女到是与凤非离那样的无赖有些不一样,虽然养在深闺,却也懂得大局,性格刚烈,与凤非离那样阴冷的性格截然相反。   “你与凤非离还当真不是一个母妃所生。”祁之摇说道。   “你……你认识我皇兄?”落雪质疑的看着祁之摇,片刻之后又猜测道:“你与我皇兄有仇吗?”   “落雪公主不必多问,十日之后联姻失败,对你也并非坏事,不是吗?”祁之摇看着落雪。   落雪盯着祁之摇,她的确不愿意去应国和亲,若不是父皇和母妃在她食物中放了蒙汗药,强行将她送上和亲队伍,她又怎会……   想到这里,落雪安静了下来。   祁之摇也不再跟她说话,转身交代门口守着的人:“要好好招待落雪公主,若是招待不周,自断一臂!”   “谨遵君令!”   祁之摇走出了房间,落雪目送着她离去。这个人,可与皇兄并驾齐驱,单是气势和气场,便无人能比。   两人很快出了庭院,祁之摇吩咐释迦:“你即刻将落雪公主被劫的事传扬出去,我要君夜邪这次腹背受敌!”   并非她不热爱和平的生活,而是这场虚伪的和平面具之下,是更邪恶的阴谋,夜黎渊已经丧心病狂了,不能让他得到任何帮助。   祁之摇则独自一人徒步进了邺城之中,走在南大街上,街上热闹无比,祁之摇摇着折扇步履优雅的走着,随意的一笑便会吸引许多老少女子的侧目回头。   八仙酒楼的窗口边,站着两个人,一人紫衣华服,一人黑衣男子。   “主子,那不是祁侯府嫡女吗?”青义一眼便看到了正走在街上的祁之摇,从在明月湖上开始,他已经开始敬重这位祁侯府嫡女了,武艺高强自不必说,更是重情重义。   君夜邪也看见了祁之摇,寡薄的唇轻轻勾起一抹邪魅至极的笑:“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第一百零三章 各归各位<大结局>   青义闻此,粗狂的眉毛一皱,嘴角抽了抽,能不能说得再贱一点?   就他嘴角抽搐的片刻,自家主子已经不见了人影,再定睛一看,主子已经到了楼下,他忙追下去。   祁之摇正悠哉的逛着街,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所有的事情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所以心情还算不错。   “小摇儿,我们又见面了!”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听着叫“小摇儿”,也就不是叫自己了,于是便没有理会。   “小摇儿!”那人又叫了一声,而且声音更近了。   紧接着,祁之摇就看见了一张极为不愿意看见的妖孽脸,正是君夜邪,眉头突然皱起来。   “刚刚叫你怎么不答应?”君夜邪走到祁之摇面前,舔着脸笑。   “你刚刚叫我什么?”祁之摇望着他。   “小摇儿”君夜邪重复了一遍。   祁之摇后背凉了一下,小摇儿?他什么时候跟夜子宸学了这样叫她。   “我跟你似乎没有那么熟,别乱叫。”祁之摇很是不满意的说道。   “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恩人,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对我如此绝情。”君夜邪皱了皱眉,可怜巴巴的叹了口气。   祁之摇扫了一眼君夜邪:“你的确救过我一次,也帮我救了祁之炎,但是你也没吃亏不是么?”   君夜邪救了她一次,她帮君夜邪躲过了禁卫军的追查,他帮祁之炎祛除恶毒,她帮他保住了七绝殿,说到底他们已经扯平了,不存在谁欠谁的说法。   君夜邪看祁之摇的脸色,似乎的确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于是说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你说我应该叫你什么?”   祁之摇一把推开君夜邪,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孔来:“我看我们以后还是最好别见面,你就不用叫我了!”   说罢,便要走。   “我们那么有缘,肯定会经常见面的,小摇儿,小摇儿……”   青义已经不忍直视自家主子这副狗腿子的样子了,人家都不理他,说以后不见面了,他还舔着脸的追上去。   追着祁之摇到了祁侯府门口,祁之摇命令门口的四个把守将他困住,说不准他进去,他被四个把守围住,眼睁睁看着祁之摇大步走进了祁侯府内。   而祁之摇自然也知道那四个人根本就不是君夜邪的对手,根本不可能困住君夜邪,她只是很讨厌君夜邪,不想被他纠缠。   祁之摇刚走进祁侯府,玉致便忙着迎上来,脸色有些焦急的说道:“小姐,宸小王爷回来了,说一定要见你,这会儿是硬闯进后庭了,我们谁也拦不住,您快进去瞧瞧吧。”   这祁侯府内的管事下人,几乎都被他打得爬不起来了。   夜子宸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听到她要嫁给律风的消息了。   “小摇儿!”才刚一抬脚,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祁之摇抬头,看到夜子宸的一瞬间,她突然弯了一下嘴角,漏出浅浅的笑容,看着夜子宸的脸:“你不是在并州的军营里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夜子宸弯起有些发白的薄唇,看上去神色不佳:“你不能嫁给律风!”   夜子宸说出这一句话,眼睛一闭,朝地上倒了去。   “夜子宸——”祁之摇出手极快,及时的扶住了倒下的夜子宸。   “小摇儿你不能嫁给律风……”夜子宸在睡梦中竟然拉住了玉致的手,嘴里呓着一句话。   虽然说得有些含糊不清,可玉致却是听清楚了,他在脑海里回想着这句话。   祁之摇将夜子宸安排在了祁侯府的一间客房中,吩咐玉致取了她的药箱来。   玉致将药箱放在祁之摇身旁,看着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夜子宸问道:“小姐,宸小王爷怎么样了?”   “他胸口中了一剑,剑上有毒,差点就没命了。”祁之摇皱着眉道。   夜子宸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很少有打得过他的对手,且身份尊贵,是什么人竟然能将他伤得这么严重了?   祁之摇看着夜子宸苍白的脸色,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就不应该再来找她,他是夜王府唯一的继承人,何苦为了她这个名声烂了的人受这份苦,他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   简单的帮夜子宸处理了伤口,便吩咐府中的人将夜子宸送回了夜王府,刚刚将人送走,玉致便来禀报道:“小姐,亓世子来了,说想见您。”   龙惊亓这个时辰来做什么?祁之摇想了想,便决定去见龙惊亓。   龙惊亓走进屋内,便看见祁之摇已经倒好了两杯茶。   “请坐。”祁之摇对龙惊亓向来很客气,待龙惊亓坐下,她再开口:“不知亓世子这个时候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半晌没听见龙惊亓的声音,祁之摇抬头,看见君夜邪竟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疑惑道:“你看什么?”   “今日落雪公主被人劫走,应该是你做的吧?”祁之炎驻守邺城,律风驻守锦州与凤非离对峙,如果落雪公主成功和亲应国,得到应国相助,那么律风便腹背受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律风,想起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他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龙惊亓说得很明白,她也不必再隐瞒:“不错,哥哥的军队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到达锦州,而凤非离一旦得到应国的帮助,十日之内就能将锦州围得水泄不通,我不得不冒险。”夜黎渊早就派了杀手去锦州,律风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她分身无暇,只能为他做这些。   “你知道劫持一国公主,破坏两国联姻,事情一旦败露,你将要担多大的风险吗?”龙惊亓在得知此事的时候,为她担心了不少,祁之摇的胆子比他想象中还大,完全不顾后果。   “我当然知道。”祁之摇说道:“在担罪责和律风之间,我必须选一个,我承担罪责,总比律风丧了性命要强。”   听到这样的话,龙惊亓身体中的精气神似乎突然被掏空了。祁之摇的这番话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建元一一三零年秋,天曜援军汇合,与凤临国大军在锦州洛河展开大战,战斗持续了一个月十五天,最后以凤临国的投降为结束。   天曜大军以少于敌军三倍的兵力大胜,打响了天曜皇朝律家军的名号,冰封在东海十几年的祁家长林军在此次战斗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皇帝钦赐番号:长林军。   历史上称这次大战为洛河之战,此战在天曜皇朝乃至是九州大陆都影响深远。   同年冬,律家军班师回朝,皇帝应允先前所言,将祁之摇赐婚于荣王府少王爷律风,于年终完婚。   大婚之日,新郎没有醉,反而从来不饮酒的亲王府景世子醉得不省人事,至于夜王府的宸世子,因在婚礼上发酒疯,被祁之炎打晕了送回府中。   祁之摇婚礼第二日,祁之炎率领长林军,主动向皇帝请旨,到了淮北驻守。   夜子宸承袭父亲王爵,成为夜王府新任当家人,赴西山练兵。   龙惊亓同样承袭父亲的爵位,重掌亲王府。   天曜皇朝的风波看似平静了下来,然而平静的外表之下的风云诡谲,从未停歇。   关于下一届权势的走向,皇位继承人的最终归属,仍旧继续。   初心和玉致端着祁之摇最喜欢的点心朝着荣王府后花园而去,看到祁之摇仍旧在庭中作画。   “少王妃,用些点心吧,少王爷出府之前交代了,您怀着身孕不能站立太久。”初心说道。   女子抬起头来,眉目如画。   “当大夫的是我还是他?你们都听他的。”   “您虽然是大夫,但是您没有少王爷关心您自己,我们自然就听少王爷的了。”玉致笑道。   “哎哟!”祁之摇手中的笔毫突然掉在地上,她捂住腹部。   玉致和初心顿时过去扶住她:“怎么了?”   “孩子调皮。”祁之摇暖暖笑道,初心和玉致这才松了口气。   初心看了一眼现在的天气,说道:“起风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祁之摇抬头看着天空:“这风,从未停过。”余光之中,祁之摇看向身后,并未说话。   初心和玉致扶着祁之摇进屋之后,从祁之摇余光看去的方向跳出一个紫色的身影,男子俊朗如神,他看了祁之摇方才作的画,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字: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眉目紧缩,看着祁之摇离去的方向,喃喃而语:你以为你嫁给了律风事情就结束了吗?绝不!   画被他抓在手心中,捏成一团灰烬。   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权利利益之争,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权势的互相倾轧,终没有归宿。   关于情,关于爱,关于利用,关于真心,仍旧继续着……   <全文完>